李晟毕竟还年轻,众所周知,年轻人没有特别贵重的身份,几乎是不能服众的。
    这五十名河西兵当中,有一个叫做马敦的将领,西羌人,本姓夫蒙,羌人多以动物之名为号,夫蒙这一姓氏,迁居中原之后,多改为马姓。
    这个人做为金吾卫的游奕使,在一次巡查时,处理纠纷,因为出手过重,将一名牙郎给打死了。
    牙郎亦称互市郎,是东西市买卖双方交易的中间介绍人,也就是掮客。
    这类人的身份是得到官方认可的,有些甚至是被朝廷聘用,归两京诸市署管辖,正因有官方背书,所以可以做为交易过程中间的担保人,一般牵扯的还都是大宗买卖。
    安禄山在河北,原本就是干这个的。
    长安县衙已经跟金吾卫交涉,要将马敦带走审讯,因为证据确凿,确实是马敦的错,杀的人又是归太府寺,所以李晟答应交人。
    这下好了,剩下的那帮河西兵不服气了。
    在河西,杀人放火这种事情,彼此之间都会互相包庇,做为上司,更会包庇。
    因为藩镇将领心里只在乎一件事,那就是下面的兵听不听他的话,其它的,基本都不在乎,所以才会形成各种大大小小的军阀势力。
    但这里是长安,军中那一套,在长安可行不通。
    二十多名河西兵聚在金吾卫赖着不走,扬言必须将马敦要回来,否则他们也不干了。
    事实上,事情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严重,金吾卫失手打死人,不是死罪,只要证明确实是无心的,一般是发配充军,有人包庇的话,这个罪都能免了。
    李琩也听说这件事了,但是他故意不出面,因为这一次如果帮李晟解决了,那么李晟在这群人里的威望,也就算跌倒谷底了,今后别指望还能领导这些人。
    “你们想干什么?闹事是不是?”李晟也是个狠人,干脆脱掉上衣,大冬天裸露着上半身,朝院子里的河西兵道:
    “天子脚下,不是法外之地,马敦的事情,我也在积极奔走,尽可能的将他的罪名降至最低,你们却来我这里闹事,好啊,咱们就按照河西的规矩,摔跤,谁赢了我,谁就是头,大可以带头去县衙要人,我不会拦着。”
    “哈哈哈”
    他的这番姿态,顿时引来了这群河西悍卒的嘲笑。
    在他们看来,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即使长得龙精虎猛,看起来颇有一把蛮力,但又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
    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别说我们欺负你,老黄狗,你上!”其中一人朝着一名年龄看起来似乎都有六十岁的老头道。
    实际上,人家才四十来岁,西北苦寒,干的又是玩命的买卖,所以特别显老。
    不单单是他,河西这帮人,都显老。
    老黄狗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獠牙,脱掉自己身上的甲胄,来到场地中央。
    是的,这个人嘴里真的就是一口獠牙,那牙齿长的参差不齐或长或短,尤其是那两颗大门牙,跟犬齿还挺像。
    只看这副凶相,普通人见到都会心里发怵。
    在河西的时候,不知道哪个文化人,见到此人之后,用了“犬牙交错”四个字来形容对方的那口牙齿,加上此人皮肤呈古铜色,老黄狗的外号便算是叫开了。
    李晟其实见的多的,这类人多半是挨打挨的太多,一口牙齿给打坏了,任其乱长,才会长成这副鬼样。
    当然了,挨打多的人,也是很能打的。
    你吓唬别人能行,你吓唬老子?我爹身边有个近卫,半边脸都没了,老子还跟他一张床睡过。
    接下来,两人开始绕圈游走,寻找出击的机会。
    在大唐,非常盛行摔跤,而且这类活动在大唐就叫相扑,长安城内好多地方都能看到相扑比赛,专门从事这一行的叫做相扑人。
    与后世的区别在于,大唐是可以用使用拳脚的,而且比试不论生死,断胳膊断腿都是常有的事情。
    两人很快便扭打在了一起,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脚,砰砰砰的重击声,显示两人绝对没有留手。
    李晟年龄小,别看长得壮,但骨密度肯定不如成年人,所以他吃亏是必然的。
    但是这小子有一股别人没有的狠劲。
    正所谓慈不带兵,但凡能做到将军的,都是个顶个的狠人,在藩镇,你级别越高,证明人越狠。
    李晟完全继承了他爹和他爷爷的那股子不要命的狠劲,脸上多点开花,血肉模糊,倒下再起来,起来又倒下,挨了无数重击,仍然不停的冲向对方。
    两人最后已经完全没有章法,全靠力气相搏了。
    打成这副样子,却没有人劝架,因为军中风气就是如此,没有人认输,比试便不算停。
    他们又是在巡衙的院子里,反锁着大门,隔壁就算听到,也过不来。
    “啊~~小畜生,爷今天弄死你,”
    老黄狗与李晟缠在一起,你抱着我的腿,我搂着你的脖子,缠的死死的,结果他一个不小心,被李晟挣脱了右臂,直接抓上他的面门,正在扣他的眼珠。
    一句狠话刚说话,老黄狗赶忙道:
    “认输了认输了。”
    没办法,再不认输眼睛就瞎了。
    李晟这才放手,整个人无力的躺在地上喘息着,老黄狗也受伤不轻,以最后的一点力气爬到墙角坐下,检查着自己的伤势。
    刚才说话的那个人,此刻来到李晟身边蹲下:
    “今次算你赢了,那么你还是我们的头儿,马敦要不回来,弟兄们面上服你,心里不服,你自己掂量吧。”
    说罢,此人朝着其他人摆了摆手:
    “散了散了,咱们各回其职,等消息吧。”
    第一个发现李晟情况的,是裴迪,他赶忙带人将李晟带进房间,请医师治疗,并派人将消息传回了隋王宅。
    至于那些闹事的河西兵,他不好处置,因为眼下谁都知道,这帮人李琩都交给了李晟管理,名义上是金吾卫,实则相当于李琩的亲卫队,别人没办法插手。
    隋王宅,
    盖擎夫妇都来了,他的媳妇卢氏,已经去了兰方院探望郭淑,而且两人聊得很愉快,这都得益于卢氏出身名门,有着极高的涵养见识。
    这叫妻子外交。
    与人打交道,如果牵扯进了家眷,那么基本上代表这个人打算跟你长期打交道,否则的话,一般只是男人之间交流就可以了。
    盖嘉运的级别,按理说不该给儿子找一个县尉的女儿,虽然是范阳卢,但级别太低显然不能给盖嘉运提供任何帮助。
    但是没办法,盖擎是外貌协会的,他妻子的相貌,即使在长安,也是顶级的。
    盖擎纯粹就是看上人家长得漂亮了,婚后卢氏也是将他拿捏的死死的,连个小妾都没有。
    “五十坛葡萄酒,我已经送去了裴夫人府上,由她转呈贵妃,今后凉州一些额外的贡品,也会经裴夫人的手,呈给圣人,不得不说,裴夫人女中豪杰,就连我这个粗人,都觉得人家若是男儿身,或可引为至交,”
    盖擎与李琩相对而坐,边喝边聊。
    他这个人比他老爹活泛多了,凉州每年的贡品是定量的,而贡品一般有两个去向,左右藏和中藏,一个国库,一个圣人私库。
    盖擎等于是打算额外准备一些贡品,送进李隆基的私库。
    这是逢迎皇帝啊,刚来长安没几天,人家便已经入乡随俗了。
    李琩笑了笑,道:
    “盖帅有你这份用心,也不至于还得跟着我回一趟长安。”
    两人现在还处在潜聊阶段,因为算是初次密谈,还处在互相试探这一步。
    因为每一个人的性格都是不一样的,你首先得摸清楚对方的性子,才知道该挑什么话来说。
    这时候,武庆来了,脸色铁青的就要附耳李琩,低语奏事。
    李琩直接抬手道:
    “盖将军不是外人,说吧。”
    他已经猜到是金吾卫的事情,因为武庆今天去金吾卫上班去了。
    武庆先是将整个过程叙述一遍,随即沉声道:
    “良器这次被揍的不轻,人已经起不来了,带头挑事的那个打听清楚了,叫王人杰,怎么处置?”
    盖擎仍是面带微笑,不见任何表情变化,就这么旁听着。
    李琩淡淡道:
    “处置什么?我将这群人交给他来管,他要是管不好,我换个人。”
    武庆一愣,正要帮李晟说几句好话,被李琩直接打断,只好垂头丧气的离开。
    “见笑了,”李琩朝盖擎道。
    盖擎哈哈一笑:
    “我是赶回凉州的时候,才知道隋王从河西要走了五十名儿郎,皆为军中健儿,这里面有我部下,说实话,我是真舍不得,老黄狗,本姓李,没名字,斥候出身,年轻时候是左虞候的一名旅帅,至于这个王人杰,本命王四,在河西颇有名气,因其军帐积攒人头最多,堪称豪杰,由我父改名人杰,这个人是个刺头,要不要我帮忙?”
    李琩摇了摇头:“你需要清楚一点,这些人如今,是我的部下,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帮什么?”
    盖擎微笑点头:
    “是我失言了,军中历来风气如此,输赢自有论定,确实不宜找后账,以免人心不服,他们初来长安还是有些水土不服啊,那个马敦,隋王认为该不该保?”
    马敦,就是他的部下,他是军伍出身,第一个念头,自然是护短。
    “怎么处置,李晟说了算,”李琩淡淡回答道。
    盖擎内心一叹,杀个人嘛,其实不是多大点事,这次马敦只能是自求多福了,他不便干预。
    因为人家隋王刚才都说了,这些人,如今是我的人
    盖擎回到长安,有两件事要做。
    第一,扭转河西在长安的不利局面,准确来说,是他们父子在圣人眼里的印象。
    但圣人不是说见就能见到的,那么哪些人容易见到圣人,而且可以在圣人面前帮着他们说话,他就要交好哪些人。
    所以他第一个选择了李琩,因为李琩这里有杨玉瑶,杨玉瑶背后有杨贵妃。
    第二点嘛,就是生儿子。
    在河西的时候,他常年在外领军,与妻子见面的次数不多,如今回到长安,自然是天时地利人和,他得赶紧生儿子啊。
    妻子卢氏回来不过四五天,盖擎每天都同房,俨然就是一个规规矩矩交公粮的。
    卢氏也想争口气,给丈夫赶紧生个继承家业的,否则将来还得找老二盖威过继一个。
    回到进奏院,夫妻俩在房间内闲聊。
    圆圆的鹅蛋脸,身材圆润,姿容绝佳的卢氏,正与两名女婢,在为丈夫修改着紫色官袍,因为腋下有些紧,所以要开的松一些。
    盖擎肩膀处的三角肌和肱二头肌太发达了,少府监织染署的新官服仓促做成,有些地方并不合身。
    不是人家宫廷织工手艺不行,是没想到盖擎的体格太硬了,以至于官服的松弛度不够。
    “王妃也在盼儿子,我听太医署的医师说,应该就是这几天了,”卢氏低头缝制着衣服,柔声道:
    “今后这几天,妾身每日都会去隋王宅探视,王妃是个好结交的人,今又恰逢大事,我若能帮上一些小忙,也容易落个人情。”
    盖擎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隋王口风紧,无论我怎么试探,他都是顾左右而言它,似乎在刻意回避我的问题,不该这样啊,阿爷告诉我,隋王是值得信赖的,但是我感觉他好像并不愿意信赖我。”
    妻子卢氏柔声道:“慢慢来,不要着急,阿爷看人还是很准的,你要耐心一些。”
    盖擎叹息一声,颇有些无奈。
    他是上杆子想要与李琩搞好关系,方便探听中枢大事,以及今后的合作,但李琩今天的态度,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
    问题出在哪呢?
    “右相府你只去过一次,隋王宅却已经去过两次了,夫君是不是再见见右相?”卢氏道。
    盖擎叹息道:
    “不是我不想见,右相没有时间啊,偃月堂从早到晚,皆是大臣云集之地,而且我听相府的管家说,右相每日睡的很早,完全没有私谈的机会,而右相似乎也不想给我这个机会。”
    他所在的左领军卫,是归李林甫节制,另外一位将军,是济北郡公李奂,眼下卫府的事情基本是人家说了算。
    既然是顶头上司,盖擎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要拜会的,但是当时李林甫只说了一句话:
    “府内诸事,请教李奂,辨其制度,供其职务,回去吧。”
    盖擎至此意识到,他和他爹,是不一样的。
    在河西,有些时候他甚至可以代替盖嘉运发号施令,但是在长安,在中枢,人们只认盖嘉运。
    盖擎在这里,还没有面子。
    “隋王与右相关系匪浅,将作寺李少监的夫人柳氏,今天也在隋王宅探视王妃,”卢氏帮着丈夫出主意道:
    “或可以通过李少监,与右相建立联系。”
    盖擎点了点头:
    “慢慢来吧,这些事情都要是处理好的,否则父亲在凉州,也不得安心啊。”
    李林甫为什么给他摆脸色,人家盖擎心知肚明,因为他爹弹劾过人家和裴耀卿。
    但眼下局势变了,他们需要反过来巴结人家,可见仇怨,能不结就不结,否则不好解啊
    李琩之所以在盖擎面前什么都不说,是希望对方先从别的渠道搞清楚,眼下的河西到底是怎样的一副境遇。
    盖擎什么时候能够明白,盖嘉运下台是早晚的事,而且极大可能是硬着陆,那么李琩就会和对方交底了。
    因为很明显,盖擎是想要接班的,而且人家在河西,有这个能力。
    如今盖擎刚来长安,做为节度使嫡长,官至卫府将军,那么当下长安城展现在盖擎面前的,都是好的一面。
    长安真正黑暗的一面,需要他自己去摸索。
    如果李琩现在什么都说了,盖擎百分之百会认为,李琩在给他洗脑,pua,诱导他。
    等他自己对当下形势深入的了解后,再与李琩深谈,心境就会完全不一样。
    而李琩自然也要维系与对方的关系,所以特地嘱咐郭淑,好好跟卢氏打交道。
    郭淑在这方面,要比韦妮儿强上很多。
    “伤成这样,这小子也是真倔,跟下属争一口气,犯得着吗?”韦妮望着被抬回来的李晟,蹙眉道。
    本来武庆他们不同意将李晟抬回来,因为身上带血,怕惊了郭淑腹中胎儿。
    但是李琩坚持要将人弄回来,还将李晟的母亲王氏也请来,就在王府养伤。
    王氏的表现,让李琩刮目相看,人家并没有像寻常妇人一样,见到儿子伤成这样哭哭啼啼,情绪非常稳定,一滴眼泪都没有。
    都是狠人啊,儿子狠,妈也狠。
    主要是人家王氏见怪不怪了,从前一直在陇右,这种伤势见的太多了,只见她非常老练的查看儿子伤势后,道:
    “都有留手,看似伤的很重,其实不要紧,也就是眉角开裂,破了相了。”
    李琩点了点头,武庆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毕竟李晟与对方没有什么死仇,也就是一帮人闹事,让李晟憋了一肚子气,所以才选择人前立威。
    威风立没立,不知道,但经此一事,至少那帮河西兵不会再觉得李晟好惹。
    “破相不要紧,不影响我给他说媒,男儿郎身上有些伤算什么?我们长安的女儿也没有那么娇气,”韦妮儿笑道。
    她最近正在给李晟当媒人,这要比郭淑给李无伤当媒人,轻松的多。
    因为人家李晟出身好。
    韦妮给李晟挑选的这位,出身京兆杜氏,亲爹是万年县典狱杜绾,人家这姑娘是杜绾目前唯一的子女。
    李琩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不免感叹,事情就是这么奇妙,因为历史上李晟的妻子有好几个,但最后被认可的,就是杜氏。
    但是历史并没有记载,这个杜氏是谁的女儿,不过眼下李琩知道了。
    好家门啊,杜绾将来会有个儿子叫杜黄裳,成为唐宪宗时期的宰相。
    而李晟的夫人杜氏,会给李晟生下两个儿子,长子李愿,官至河中节度使,八子李愬,同平章事、魏博节度使,太子少保,与老舅杜黄裳一同配享唐宪宗庭庙。
    可以说在唐宪宗时期,李晟他们家的势力,是相当庞大的。
    韦妮儿这个媒人当的,影响历史走向啊。
    离开安顿李晟的屋子,韦妮儿俏皮的来到李琩身后,将冰凉的双手从李琩的后颈深了进去。
    李琩下意识的脖子一缩,反手抓住韦妮儿的两瓣屁股,背在背上:
    “后天跟我一起去咸阳祭奠母亲,四娘就不必去了。”
    韦妮儿双臂紧紧的缠绕在李琩脖子上,附耳低声道:
    “等到四娘诞子,就该轮到我了,每次见到义母,她总要询问我这些,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答她了。”
    义母?李琩反应半天,才想到这是在说高力士的媳妇。
    这个词儿,容易让人回忆起一些年少时快乐的时光啊。
    “不用等了,就今晚吧,”李琩或许也是听郭淑唠叨的多了,他也觉得,郭淑生儿子的概率很大。
    再者说,就算是女儿,你也不能以此为理由,不让人家韦妮儿生啊。
    不然就要结仇了,韦昭训也不答应啊。
    都说男人结婚会变胖,其实女人也一样。
    韦妮儿在嫁人之前,是偏瘦的,但是如今丰腴了不少,或许是因为从前那些斗鸡走狗的爱好收敛了不少,有些养尊处优了。
    两人回到韦妮儿的栖子院,只觉身上满上凉气,等到围着火炉暖和身子后,李琩又没有兴趣了。
    他明天还得去一趟金吾卫,不是因为李晟,而是有一位官二代要调走了,李琩做为领导,得过去盖印放行,还得欢送一下人家。
    不是升官,而是平调,人家不愿意继续在右金吾待下去了,这里都是李琩的人,搞得他一点权利都没有。
    人家是想进步的,不想混吃等死。
    殿中少监张九皋次子,张擢(zhuo),平调至左威卫,担任兵曹参军。
    就在李琩还在思考的时候,一具温暖的身体已经紧紧贴在了他的后背,温热的气息从耳边传来:
    “背我入榻。”
    瞧瞧,这兴趣不就一下子来了吗?李琩反手抓住韦妮儿光滑的大腿,背在背上,朝床榻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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