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倾月、南枝那俩丫头坐在一起,你就没心思关心其它事了。”
    裴绾妤轻声开口:“所以为师把你叫到身边,你也好看看其它事,毕竟你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阵仗,不是吗?”
    鼻尖萦绕着师尊体香的陆今安“嗯”了一声,随后低头看着遮住自己双腿的深紫外衫。
    之前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外衫的后方以黑色丝线似是绣了一只飞禽。
    虽然此刻只能见到一只振翅黑翼,但陆今安已经脑补出了更为尊贵的师尊形象。
    陆今安环视在场宾客一圈,将双手从师尊的衣衫下拿出,轻声说道:“妖族还没到。”
    云顶百族,其中不少族群有过辉煌的过去,但只有妖族将辉煌持续的最久。
    虽然如今妖族的地盘大不如前,但没有人否认其依旧是最强的族群。
    在云顶大陆悠久的历史中,有族群对妖族的地位产生过威胁,但这些威胁被妖族一一剪除。
    如今妖族对人族的敌视便来源于此:人族的存在已经对妖族的地位产生了威胁。
    人族诞生之初,因依附于其他族群,在夹缝中求生而延续。
    五万年前,人族已立,但在对抗异族的战争中是炮灰、是前锋。
    两万年前,百族征战,人族崛起。
    如今,人族位列百族前五。
    在妖族看来,人族就是如今威胁到他们地位的存在,故而两界关横亘,彼此水火不容。
    “来了不打紧。”裴绾妤轻声说道:“不来和谐点也好。”
    陆今安“嗯”了一声,继而见师尊眼神示意果盘中的葡萄,陆今安便伸手捡过一颗葡萄剥开一点皮送到师尊的面前。
    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好直接将葡萄送入师尊红润的唇中。
    裴绾妤浅浅一笑接过葡萄:“徒儿真乖~”
    对面,慕倾月微蹙秀眉,‘娘亲’似乎越来越不掩饰对师弟的喜欢了。
    身侧,祝南枝银牙暗咬,尽管知道裴前辈只是相公的师尊,但裴前辈是女的啊,还是长的极美的女人。
    ‘在她身边还得相公伺候她,还不如在我身边我喂相公呢。’
    祝南枝轻咬下唇,右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她原本还想着相公坐在自己身边的话,就偷偷让他摸一摸。
    或者捏着自己的小肚子晃一晃,相公肯定很感兴趣。
    毕竟自己今早醒来沐浴的时候,特意以灵力减缓了吸收营养的速度——当然,也控制着不会怀孕。
    这样勾引相公也很有趣的~
    可惜现在玩不了了。
    祝南枝幽幽一叹,好可惜啊。
    慕倾月扭头‘看’着祝南枝的小动作,秀眉蹙的更深:“你在做什么?”
    祝南枝眨了眨眼,立即又来了兴趣的往慕倾月身边凑了凑,小声传音说道:“昨天,相公的……”
    说到这里,她声音一顿,继而拿过桌案上的紫砂壶往杯中倒茶,茶水很快漫至边缘,处在了一个将溢不溢的状态。
    “这么多哦~”祝南枝双颊微红害羞的笑了笑:“我没有浪费过一点,现在都觉得涨涨的呢。”
    说着说着,她又幽幽一叹,自己昨晚怎么就坚持不住的睡过去了呢,不然自己就可以帮相公仔细的清洗一番呢。
    慕倾月是闷骚,自然看懂了祝南枝倒茶的隐喻,她自然是感到生气的,但更多的是无语。
    这女人除了不说话的时候,没有一处地方和清渺宫圣女沾边。
    “你真骚。”慕倾月冷冷说道。
    祝南枝轻哼一声:“我也只对相公如此,而对你只是炫耀一番。”
    说着,她又伸出双手,继而弯起三根手指,告诉慕倾月七次。
    慕倾月一下子就懂了这代表的是师弟,而非祝南枝。
    祝南枝继而又道:“十五……”
    然后眨着那双水润的湛蓝色双眸看着慕倾月说道:“慕师姐的今安师弟好棒。”
    慕倾月下意识的就握住了放在身侧的‘朝暮’剑鞘,如同冰山般散发着彻骨冷意。
    祝南枝是个好人,但也是个小贱人。
    说就说吧,还故意用‘慕师姐的今安师弟’强调,好气。
    “慕师姐,莫要冲动。”祝南枝拍了拍她冷冰冰的手背:“这里不合适。”
    慕倾月深吸一口气:“你等着,有你后悔的时候。”
    “嗯呢~”祝南枝抿唇回到自己的桌案后,察觉到师尊的视线便扭头看去,浅浅一笑:“师尊,怎么了呀?”
    萧隐若看着徒儿因为双颊红润而再难掩眉眼中化不开的春意,无奈的提醒道:“当心有你哭的时候。”
    祝南枝没当回事,心道昨天自己就哭过了呢……
    萧隐若看向对面正在埋头努力给绾妤剥柚子的陆今安,莫名觉得这一幕有点儿好笑。
    这小子人前温文尔雅,床上……呸!
    萧隐若赶紧打消脑海中对昨天翠清居卧房惊鸿一瞥的画面,将思绪拉回正轨。
    这小子原来还有这样略显小孩子气的一面啊……
    萧隐若将目光放在裴绾妤的脸上,此刻的裴绾妤也是满眼兴致盎然的看着陆今安,脸上哪还有半分先前的威仪?
    沙沙……
    就听身侧响起动静,乖徒儿已然取出了画具,盯着此刻的陆今安开始了作画。
    看南枝这样子,大概是没看到裴绾妤的眼神,不然肯定会先嘀咕一会儿再作画。
    再看向眼蒙黑布的慕倾月,似乎有些羡慕的‘看’了眼会作画的南枝,继而便看向了陆今安……手中的柚子。
    然后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嗯?
    这是何意?
    萧隐若感到不解,便看向了陆今安手中的柚子,那柚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这柚子皮真够硬的啊。”
    桌案后的陆今安小声嘀咕着,手中的柚子自然不是普通的柚子,而是出自万道宗果园的水果。
    这里的水果常年受天地灵力滋养,且能在这种重要场合拿出来的水果都是最上等的灵果,就像手里这柚子,绝对能砸死归元境的修士。
    “硬归硬,乖徒儿你剥的还挺快。”裴绾妤笑吟吟的说着,忽的眸光流转,传音入耳:“现在你给为师剥柚子,晚上为师请你尝西瓜,如何?”
    一听这话,陆今安当即便来了精神:“师尊想吃几颗柚子?”
    “乖徒儿想吃几颗西瓜?”
    “两!”陆今安眨了眨眼:“带籽的西瓜好吃。”
    裴绾妤偷偷摸摸的把手放在他的大腿上,指尖轻轻摩挲:“为师可吃不了两颗柚子,一起吃如何?”
    陆今安试探的问道:“西瓜也是?师尊能吃吗?”
    “要不,试试?”裴绾妤眼帘微垂,语气暧昧。
    “徒儿谨遵师命。”
    陆今安手指剥柚子的速度更快,而此时,坐于主位上的郑东流在看到太易殿广场、内门、外门的人都落座之后,便举起了桌案上的金樽。
    “今日老夫大寿,先敬诸位一杯。”
    郑东流洪亮的声音传至整个万道宗,说罢正准备一饮而尽时,眼神上移。
    “这么多人,真是热闹!”
    极其醇厚的男子声音自高空响彻,众人循声望去,金光闪烁之间隐有金鹏急唳,万道宗的护宗结界上空便出现一位体型修长、临风而立的男子。
    衣衫猩红如血,妖气磅礴逼人。
    妖族。
    自他身后而至的流光,数十道身影一一出现,除了为首的青年是一名妖皇,其他皆是妖君。
    “郑宗主。”为首男子双手负于身后,眉宇间天生携带王者狷狂:“我等受邀而来给你祝寿,连山门都不让我们进了吗?”
    坐于太易峰的宾客并无起身之人,郑东流将樽中烈酒一饮而尽,抬头咧嘴一笑:“老夫还以为你会碰一碰这护宗大阵,真是无趣。”
    郑东流声如洪钟,摄人心魄。
    伴随着大阵开启,男子衣衫猎猎作响,隐隐间,似有金戈摩挲刺耳之音萦绕。
    男子及其身后众妖落至地面,他一手握拳于腰,一手负于身后,似笑非笑:“受邀而来,岂会僭越?”
    “冀冬青,你伤好了,敢亲自来此地祝寿?”上官奇正斜睨来者一眼。
    冀冬青,妖族王庭四大护法之一,掣北妖圣。
    冀冬青视线扫过在场人族顶尖战力,最后看向了天衍阁阁主上官奇正,微微一笑:“冀某的伤自然是好了,没点底气连王上都不会来这,何况是我?”
    “而且今日冀某前来只是受郑宗主所邀前来祝寿,并无战意,难不成郑宗主还想杀了我等不成?”
    他看向了郑东流。
    郑东流也看着他,声音平淡:“来者是客。”
    冀冬青面带微笑朝着郑东流拱了拱手:“多谢郑宗主相邀。”
    顿了顿,冀冬青的声音陡然间提升了好几个分贝:“王上特备厚礼祝郑宗主两万大寿。
    惊海,送上厚礼!”
    站在冀冬青身后、同样身穿一袭猩红衣衫的青年妖皇躬了躬身,继而往前一步右手一挥。
    金色妖气奔腾,迎风暴涨间钟声响彻。
    “王上特以颈部翎羽熔铸,特为郑宗主送仙钟一鼎。”
    金钟凌空,钟声嘹亮隐有大鹏扶摇而上之破风之音。
    太易殿广场,杀意弥漫。
    冀冬青脸上笑意不减:“王上这份厚礼,郑宗主可还满意?”
    郑东流枯瘦的手掌微微下压,在场的杀气便收敛了许多。
    看向冀冬青的他哈哈一笑:“那老鸟还记恨老夫斩他两翼这事啊,难怪只能拔后颈的羽毛铸钟,不错,不错。”
    “文常。”郑东流歪头看向面带杀意的大弟子:“一会把这钟挂到山顶,让所有弟子每日一敲,听听这钟声有多响。”
    季文常向着郑东流作了作揖:“遵命。”
    “这礼物不错。”郑东流再次看向冀冬青:“那老鸟的好意老夫收到了,你回去后转告他一声,老夫活的肯定比他久。”
    冀冬青也没想过这件礼物能让郑东流暴怒,他很清楚郑东流是在什么样的压力下活到了两万岁。
    龙庭的龙圣们都忌惮的称郑东流为“老怪物”,一鼎钟就能让郑东流大动肝火的话,郑东流也活不到现在。
    所以王上送钟,只是单纯的恶心恶心人族罢了。
    “我会如实转告。”冀冬青再次拱了拱手:“郑宗主不介意我等喝一杯寿酒吧?”
    “你脸皮倒是厚了许多。”郑东流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你们的位置在那。”
    “那便谢过郑宗主了。”
    随着冀冬青一行入座,郑东流拍了拍手,寿宴依着流程继续。
    陆今安看着赵世泽假借他名请来的丝袜清倌人们入场奏乐起舞,一边重新剥着柚子,一边看向了妖族所在。
    这一眼看过去,便和适才取出寿礼的青年妖皇对上视线,就见对方露齿一笑,继而便大声开口:“你们人族倒是会享受,本皇的视线还真移不开这一条条的腿,只是过于无趣了些。”
    听这两重渡劫妖皇大放厥词,万道宗的亲传弟子冷眼相看,就听这妖皇再次开口的同时看向了陆今安。
    “听闻贵宗大师兄曾自创过一套天问剑法,不如表演一番,让我等开开眼界?”
    话音落下,万道宗一众亲传已然起身,没有说话,只有动手的姿态。
    祝南枝更是唤出了湛鸣,眸底忘情道法流转,杀机毕露:“这畜牲想死,炖了汤喂狗得了!”
    这畜牲竟然想让相公给他表演?!
    凭什么?!
    锵——
    身侧又长剑出鞘的声音,但是又戛然而止,慕倾月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师弟有分寸的。”
    祝南枝刚想开口,遥遥对上相公让自己先别动的视线,便乖乖的坐了回去。
    季文常皱眉看向宗主,郑东流老神在在的饮了一杯,看向陆今安:“怎么说?”
    “无妨。”陆今安以手帕擦了擦手,起身向着宗主作了一揖,然后对着裴绾妤说道:“师尊,弟子去去就回。”
    说完,便迈开步子穿过退至两边的舞女,来到场间看了一眼已经站起来的姜无涯等人,对着慕倾月说道:“师姐,借剑一用。”
    慕倾月手腕轻抖,‘朝暮’便从鞘中而出,飞入陆今安的手中。
    “善!”青年妖皇楚惊海学着人族的赞词率先拍手,身旁身后的妖君们紧随其后。
    “大师兄,陆师兄真要给那妖族表演吗?”天衍阁的小师妹小声问道。
    司修齐押了一口茶,眼帘微垂平静说道:“陆兄温文尔雅,却并非没有锋芒。”
    裴绾妤捏起一瓣乖徒儿剥给自己的柚子放到唇边轻咬一口,歪头睨了一眼冀冬青。
    幽光浮动,剑舞龙蛇。
    如水般流畅的剑法在阳光下闪烁出刺眼的光芒。
    ‘朝暮’虽是师姐的佩剑,却也能在陆今安的手中如灵蛇出洞,如影随形。
    楚惊海面带一丝讥讽的看着场间身姿矫健、如龙游水的陆今安,不以灵力催动的剑法也确实有种淋漓尽致的锋芒,只是……还真表演啊?
    可惜看不到万道宗那群弟子吵吵嚷嚷劝阻陆今安的好笑画面了。
    “当心点。”冀冬青看着桌案碗中酒液:“他前段时间刚杀了伏霖。”
    “我知道,但有您在,他还想杀我不成?”楚惊海丝毫不慌的笑着,继而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台上的郑东流。
    他们敢来,自然是带了二十几张‘活’着回去的底牌。
    届时万道宗的大师兄给妖族舞剑却又什么都没做到,只会沦为笑柄。
    一念至此,楚惊海取过桌岸上的酒碗,倒满一碗酒之后以妖气催动直接拍向陆今安:“陆兄舞的好啊,赏一碗。”
    咻——
    酒液一滴未溢的酒碗急掠至陆今安的身前,陆今安伸手出剑,以‘朝暮’剑尖接过酒碗,灵力至体内流转而过,屈肘收腕的同时以左脚为轴腾转一圈,同样一滴未漏的酒碗便已原路返回至楚惊海的面前。
    楚惊海伸手接过,劲风自两侧而过,酒水漫过边沿。
    楚惊海看着酒碗,眼底闪过异色,继而便听到身侧冀冬青的一声低喝。
    “当心!”
    楚惊海猛的抬头,原本相隔十几米的陆今安已然近在眼前。
    咔嚓——
    身前桌案被陆今安一脚踩碎,楚惊海惊疑冀冬青为什么拦不住陆今安的同时,体内妖气席卷而出。
    但刚一触碰到萦绕在陆今安周身的四种规则之力时,便如被卷入深渊,了无踪迹。
    这什么道法?
    楚惊海脸色一变,而实力全开的陆今安眼神漠然的揪住楚惊海的衣领,右臂一张一收,持剑的右手更是一握一松,‘朝暮’的剑身被他横握于手,如同匕首直接从侧边刺入楚惊海的脖子中。
    时空如影,生死相随。
    朝气勃发的一剑如晨起的朝阳,破云而出的明日,刹那间倒映出万千剑光。
    贯穿!
    鲜血喷涌。
    楚惊海的脑袋不受控制的往后仰去,瞳孔翻白的他听到了来自姜无涯的“动手”声,余光中便见身后的妖君鲜血飞溅,洒落一地。
    冀冬青怎么没能出手?
    罢了。
    骤然之间,楚惊海往上翻白的瞳孔突然复位,周身突然涌动而起血黑色的妖气,继而便是一声直冲云霄的唳鸣之音。
    一头脖子藕断丝连的金翅大鹏散发着血黑妖气冲天而起。
    站在原地的陆今安抬头望去,‘朝暮’剑尖入地,双手掐诀,灵力咆哮,空间规则涌动。
    嗷——
    天穹,金翅大鹏上方,空间泛起涟漪,继而便撑开了数十丈宽的空间漩涡。
    沉厚的龙吟声中,漆黑的尸龙俯冲而下,一口便撕咬住金翅大鹏的脖子,去势不减。
    “唳!”
    尖锐的鹰唳挣扎之音中,血水飞洒。
    陆今安双手合一,半空空间漩涡再现,尸龙死咬大鹏入内。
    归于寂静。
    陆今安低头瞥了眼脚旁碎裂的酒碗碎片,抬脚踩下。
    “我不喝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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