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小声:“有点热。”
    “暖气开得确实高了些。”谢浮的唇擦过他耳垂,“忍一会好吗,老婆。”
    陈子轻:“噢。”
    孟一堃把他们小两口似的亲密看了个正着,当初他说顾知之是不是用了下二滥的手段,谢浮后面一段时间都没理他。
    就是不在朋友圈回他评论,不在微信回他,小群里也不回,明明白白的无视。
    真服了。
    .
    订婚宴的流程不同以往,后半场才戴戒指。
    在一群宾客和镜头的见证下,谢浮单膝下跪,手拿戒指,仰视他为自己选的枷锁和天空。
    白马王子在等心上人伸手。
    心上人俯视过来,在他深黑的瞳孔里映出磨样,大约是幸福的,应该是幸福的,也必须是幸福的。
    “你要你老公跪多久?”谢浮眉眼带深情的笑,“跪到明天?”
    他风度翩翩,松弛慵懒地凝视着眼前有点走神的人:“我倒是不介意,只是跪久了,膝盖就疼了,我怕你心疼。”
    陈子轻回了神,快速伸出手。
    一枚戒指缓慢地推进他指尖,一路推到最里面,尺寸刚刚好。
    谢浮起身,他破天荒地没在意西裤上的折痕,笑着让他老婆给他戴上戒指。
    陈子轻以为这就可以了。
    却不想谢浮捧起他的脸,低头吻了上来。
    台下掌声四起,迟帘的心脏没来由地像被人狠狠攥住,又快速松开,徒留让他茫然无措不能适应的痛感。
    章女士的注意力始终都在儿子身上,他一有不对,她就及时察觉到了。
    “儿子,你怎么了?”章女士不动声色地问。
    迟帘下意识说:“胃疼。”
    章女士轻拍他胳膊:“你先回去。”
    “我不。”迟帘抓了抓打理过的碎发,占一手粘腻的发蜡,他嫌恶地抽出身前口袋里的帕子擦手,“我还要跟老谢他们几个聚会。”
    章女士说:“你不是胃疼吗?”
    “吃两片药就行了。”迟帘打电话给司机,让他买了药送过来。
    .
    迟帘跟大家一起去楼下吃酒席,胃药的效果发挥出来了,他脱离了那股子不舒服,正常交际。
    直到大蛋糕被推出来,谢浮跟他老婆握住刀,在蛋糕上划下去。
    他老婆对他笑,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迟帘的心脏再次出现了被攥住又松开的感觉,比前一次还要强烈,残留的痕迹也要久一些,他的西装下渗出一层冷汗,在要被人看见前一刻伸手扶额,掌心阴影拢住拧起来的眉头。
    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和家眷,酒宴上并不嘈杂。
    迟帘却觉得杂音吵得让他烦躁,他想踢开桌子杂碎餐具,让他们闭嘴。
    这太他妈神经了。
    不过疼是真的疼,心脏手术的副作用来得这么晚,这么突然。
    迟帘坐在满堂宾客中间,坐在发小的订婚宴上,独自淋一场毫无预兆的雷阵雨,身上湿透,脚边聚成一滩凌乱水迹。
    不多时,孟一堃端一份蛋糕过来,递给他说:“老谢的订婚蛋糕,吃两口。”
    迟帘吃了,去卫生间吐了。
    他肠胃绞痛,让司机去给他别的药,不要原来的那种,原来的没用,他瘫在休息区的沙发里,西装脱下来盖住脑袋,衬衫扣子解了两颗,收在西裤皮带里的下摆有一部分在外面,青涩的狼狈和荷尔蒙混为一体。
    有不知哪家的少爷,不知哪家的小姐陆续来接近他,撞他枪口了。
    “滚。”
    迟帘破口大骂:“都他妈滚!”
    把人赶走,他按着胃部蜷缩起来:“老子胃疼,也没个人来哄哄……想喝点热水都没……尽整些虚的,只知道馋老子身子……”
    .
    订婚宴结束后,陈子轻没有休息,他参与了发小聚会环节,自顾自地吃着谢浮给他夹的菜。
    桌上有道菜里放了很多香菇丁。
    谢浮挖了两勺在碗里,陈子轻没有下意识去给他把香菇丁挑出来吃掉,要是挑了就完了,接下来至少一周别想早睡。
    陈子轻咽下嘴里的食物,他们都订婚了,谢浮还是没有安全感,还要一有机会就给他来场考核。
    他自认为已经给出了忠诚。
    一对一期间,他不可能在身体或者精神上面开小叉,哪怕一瞬间。
    碗里多了一块竹笋,陈子轻夹了吃掉,他对谢浮说:“别给我夹了,我不能在吃了。”
    “肚子都没鼓。”谢浮把手伸过来,放在他肚子上面,揉揉,捏捏。
    陈子轻嘴一抽,他放在桌边的手机响了,是他班里关系要好的同学之一。
    同学:哥们,班级群你看没看?一会就是99+,我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生怕错过什么信息。
    陈子轻放下筷子回:还没看,在吃饭。
    同学:知道我们聊的什么吧?你的订婚直播。
    陈子轻:你是第一个私我的。
    同学:那不是顾虑你的谢家准儿媳身份,派我做代表了吗。
    同学:我作为你的好朋友,都让他们的私信给轰炸了,以为我藏着这么好吃的瓜不分享,我掉进黄河都洗不清,哥,你怎么不说你认识京大校草?
    陈子轻:你没问啊。
    同学在输入扇掉又输入,纠结了会发来一条:那我们平时跟你分享京大校草八卦,你回去不会跟他说吧?
    陈子轻往后坐了坐,靠着椅背打字:没说过。
    同学:我就说吧,你未婚夫哪像是能聊八卦的样子。
    同学:哥你放心,周一来学校,没人对你指指点点,都觉得你牛逼。
    陈子轻:我不担心这个,别人的眼光我能忽略掉。
    同学:也是,你心态强到爆,还特能藏事,谁能想到我们一伙人猜来猜去的京大校草他老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班级群在狂聊,学校论坛首页全是相关帖子,没有恶评。
    就算有,也迅速被刷下去了。
    农大电子信息系出息了,拿下了京大校草。
    陈子轻跟同学聊了会,说在吃饭,晚点有时间再说。
    同学:成,你们吃你们的,群里让我转告一句话,就是那什么,帮我们跟你未婚夫道个喜,祝你们订婚快乐!
    陈子轻:我会把你们的祝福告诉他的,谢谢。
    一缕酒味钻进陈子轻的呼吸,孟一堃在给大家倒酒。到陈子轻的时候,他说:“孟同学,别给我倒了,我不喝。”
    斜对面的迟帘冷不防地开口:“顾知之,为什么老季跟一堃是季同学,孟同学,我是迟少。”
    桌上气氛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被点名道姓的陈子轻抬头,脸上是应对迟帘这提问的惊讶:“因为我们没做过同学啊。”
    迟帘意识到自己问了个白痴的问题,五官一扭。
    年初和老谢打视频的时候,这个土里土气的家伙叫他迟同学,他说他们不是同学,于是对方改称呼,叫他迟少。
    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一下就想起来了,画面还不模糊。
    迟帘像给尴尬的自己找点事做似的拿起手机刷刷,听说是他出国治疗以后,这个顾知之才去一中上学,所以他们的确没做过同学。
    叫他迟少是应该的,合理的,没毛病。
    谢浮的声音传入他耳中,他掀了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黑皮基佬做作地拉着谢浮的袖子,他嫌弃地收回视线。
    孟一堃拿着酒站在原地,等谢浮哄他老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哄完。
    哪知谢浮只说:“多少都要喝点,我的发小们要敬我们酒。”
    他老婆就顺了他的意:“要敬酒啊,那好吧。”
    看似是谢浮哄人,实际刚好反过来。
    顾知之有几下子。
    孟一堃哂笑,何止是几下子,根本就是几百几千下子。
    酒倒完了,孟一堃回到座位上举起酒杯:“老季,阿帘,我们给老谢跟顾知之敬杯酒。”
    “敬二位,祝长长久久。”
    大脑第一个想到的祝福吐出来的那一刻,孟一堃汗毛四起,一个谈不上多旧的片段在他眼前浮现。
    去年八月底还是九月初,他,谢浮,季易燃二人给迟帘跟顾知之敬酒。
    现在是,他,季易燃,迟帘二人给谢浮跟顾知之敬酒。
    两次都有他跟季易燃。
    他莫名生出一种被命运操控的悚然,第二次不会是他,谢浮,迟帘二人给季易燃跟顾知之敬酒吧。
    孟一堃不敢再想,他用力磕了下谢浮的酒杯,那是有声的祝愿,希望谢浮能把顾知之锁在身边,锁一辈子,别给季易燃一丁点机会,也别让迟帘记起过去不死不休。
    这么一来,发小间的局面就不会太乱。
    五人碰杯,不大不小的清脆响,四个一起长大的兄弟和一个曾经的外来者,如今的家属各有心绪。
    孟一堃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那次他只是像给新人敬酒,这次是真的了。他一口闷掉杯子里的酒,随后一扭头,迟帘闷了,季易燃闷了,谢浮也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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