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宝眼珠转了转,说道:“从孝昭皇后那儿来算,阿灵阿是阿玛的舅舅,从祖母这边儿算,阿灵阿还是阿玛的姨夫,可是李先生说得敬而远之。”
    胤禛看向儿子:“总归是亲戚,试着亲近不成吗?”
    虎宝正嚼着米饭,赶忙咽下后,摇头:“我觉得不成。”
    胤禛叹了口气:“你先吃饭吧。”
    虎宝乖乖点头。
    泰芬珠旁观了父子俩说话,阿灵阿确实是一个棘手的人。
    用过晚膳,胤禛审视拟好的礼单,虎宝摆弄鲁班锁,泰芬珠靠在软枕上抿茶喝。
    胤禛提笔改了几样礼物,把单子递给泰芬珠,泰芬珠放下杯子,接过来看了会儿,“您的意思是就按着一般走礼来?”
    胤禛脸上有迟疑,但还是道:“先这样吧,如果有不妥,等下次他家办喜事的时候再补上。”
    泰芬珠点头:“好,九妹妹说她跟着我们走礼,十四弟会出宫参加吗?”
    胤禛抿唇:“十弟如果赴宴,他自然也得去,但是真说不好十弟会不会来,我其实一直在琢磨件事儿,你说十弟真的亲近钮祜禄家的人吗?”
    泰芬珠思索着这个问题,胤俄到现在依然住在阿哥所,能见到钮祜禄家的次数就那么些,单说感情恐怕真没多少,而且阿灵阿作为家主却一直与胤禩交往过密,胤俄这一年多都甚少与人来往,他真心亲近钮祜禄家恐怕是不可能的。
    看着泰芬珠摇头,胤禛叹息,与阿灵阿交往的分寸很难拿捏啊!
    虎宝瘪瘪嘴:“阿玛,我觉得祖母会不高兴。”
    胤禛轻叹:“你就安心读书,别操心这些好吗?这个婚宴你和你大姐姐都不用去,你额娘到那会儿也就快生了,你在家守着额娘行不行?”
    虎宝点头:“我听阿玛的,但是祖母真的觉得她的妹妹会向着您。”
    胤禛发愁地看向虎宝:“好儿子,你让阿玛明儿再考虑这事儿行吗?”
    虎宝轻声道:“我不烦阿玛,您快躺下歇歇。”
    胤禛既笑又叹:“虎宝,我知道你祖母希望她的娘家人和我关系好,只是你不也说对阿灵阿应该远着些?”
    虎宝纠结地皱起眉头,拉住胤禛的手,认真道:“我替您哄祖母。”
    胤禛弯唇:“那我就拜托你了,来,让我看看你这鲁班锁。”
    俩人玩了会儿,胤禛让虎宝直接在西次间睡下了。
    泰芬珠笑道:“行李准备好了,您明儿早上就去潭柘寺吗?”
    胤禛点头:“嗯,左右无事,我去那儿散散心。额娘平时对虎宝说些什么呢?”
    泰芬珠如实回道:“我一般隔一个月带虎宝给额娘请安,额娘很疼爱他,聊天的时候就也会提到额娘的娘家人,这里头阿灵阿的夫人被提到的次数就更多,毕竟阿灵阿近些年春风得意。”
    胤禛抿唇:“按说阿灵阿既是舅舅又是姨夫,和他多走动再正常不过,要是太冷淡还要让人说我六亲不认,但是他可不向着我,至于姨母,她现在养着六个孩子,看看安郡王府老福晋就知道夫家和娘家谁更重要了。”
    泰芬珠叹道:“额娘也知道阿灵阿更喜欢八贝勒,只是乌雅家是因为额娘才抬旗的,姨母也是为着额娘才能高嫁,额娘总想着让姨母劝着阿灵阿与您亲近,实在不行也得让阿灵阿和咱们保持和睦,额娘清楚您在朝堂不容易,盼着给您找个倚靠。”
    胤禛叹了口气:“额娘不知道老八跟着直郡王吗?”
    泰芬珠为难:“可是八贝勒依然风光,裕宪亲王还曾经夸赞八贝勒,额娘就想着大约汗阿玛很喜欢八贝勒,也并不忌讳他交友广泛。”裕宪亲王就是福全,他逝世前对胤禩的赞扬如今广为流传,毕竟福全是康熙的兄长,在宗室里也德高望重。
    胤禛嘴唇动了动,额娘和胤禵觉得不买太子的账应当无所谓,就也还会有人这么想。胤禩虽然广受赞誉,但只要依然尊敬太子就没事儿,或者说就连直郡王那样明目张胆地与太子作对都无妨。阿灵阿位高权重,即便稍亲近胤禩,也仍然值得套近乎,何况还有姨母这层关系在,额娘恐怕会认为对阿灵阿冷淡才是不可理喻。
    胤禛无奈道:“贺礼就这样准备,胤禵都没成亲,他的礼物不可能太贵重,何况还有十弟呢,这可是能看清他态度的关键。”
    泰芬珠点头答应,其实从长远看,阿灵阿就不可能支持胤禛,只是眼下的难做也不是假的。因为阿灵阿亲近胤禩,胤禛就不搭理阿灵阿?那估计就得有人传胤禛拉拢阿灵阿而不得,然后恼羞成怒了。总归胤禩没有明着与太子作对,胤禛也没有坚定地站在太子一边儿。阿灵阿的长女出嫁,贺礼不加厚就是极限了。
    五月初十,虎宝守着躺在小床上的弟弟,胤禛从卧房过来这边儿,见状就是会心一笑。虎宝回头看见胤禛就咧开嘴笑,胤禛坐到椅子上,轻声问:“弟弟可爱吗?”
    虎宝只是点头,却不吱声,胤禛莞尔,这两天二阿哥很碰巧地在虎宝说话的时候醒了三回,把这小家伙镇得只敢安静地看。
    胤禛拍拍虎宝的肩膀,指了指外头,虎宝又看了两眼酣睡的小宝宝,跟着胤禛离开了屋子。
    虎宝一到外面就很兴奋:“阿玛,我弟弟长得像我哎!”
    胤禛笑着点头,二阿哥的嘴巴确实很像虎宝,“你弟弟今儿办洗三,你得与阿玛一起去前院待客。”
    虎宝问道:“如果他们要来看小弟弟,我能拒绝吗?”
    胤禛认真嘱咐:“弘皙和弘昱都要来,还有弘晋和你五叔家的弘昇,你就与他们在前院玩儿,如果他们真的问了,你就承诺他们等小弟弟长到五岁了再给他们瞧。”
    虎宝慎重地答应:“阿玛放心好了,您专心与叔叔伯伯们聊天。”
    胤禛接着叮嘱:“你一定要带好随从,也别领着他们随便溜达,就在桌子旁坐着和他们看戏就好。”
    虎宝应下,跟着胤禛去了前院,很快就见到了登门的胤祐一家,胤禛笑道:“弟妹去后头吧,让弘晫和虎宝在这里玩儿就行。”
    哈达那拉氏笑盈盈:“这孩子闹腾,麻烦虎宝了。”
    虎宝仰起脸:“婶婶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弟弟。”
    哈达那拉氏笑容满面:“好,爷,妾身去看四嫂了。”
    胤祐颔首,虎宝拉着弘晫去旁边说悄悄话,他俩在一起玩过,算得上很熟悉了。
    胤祐笑看着:“孩子都长大了,已经能出来招待客人,前两年赴宴还都不带他们呢。”
    胤禛看还有空儿,坐下与胤祐闲聊:“再往前两三年,他们才四五岁,就弘皙弘昱和弘晋大些。这一年来咱们这些兄弟的府里除了老八纳侧也没有别的喜事,又都觉得孩子不稳重没往宫里带,这么算下来,这几个孩子还是在我的府上初次见面。”
    胤祐失笑:“说起来还怪有意思,孩子们都长这么大了,汗阿玛也没见过。”
    胤禛抿唇笑,从三十九年那会儿,汗阿玛和太子的关系就越来越紧张,汗阿玛不提孙子,他们自然不会往上凑,明知道有个弘皙代表太子,怎么敢让自己的儿子去争汗阿玛的宠爱?
    胤祐思索了下,问道:“十四弟今儿来吗?”
    胤禛收了笑:“弘皙都要来,他肯定也会过来,只是十弟已经与我打过招呼,他身子不适就不到场了。”
    胤祐挑唇:“九弟今年打算回来吗?”
    胤禛沉吟道:“九弟在齐齐哈尔干得挺好,他也拉起了一支商队,来信与我说总算能孝敬汗阿玛一二,汗阿玛也缺银子。”
    胤祐眨眨眼:“看来九弟打算在那儿长干了,十弟孤木难支?”
    胤禛轻声道:“反正阿灵阿的长女出嫁,十弟不就没去嘛,十二弟去探望过十弟后,就说不便出宫,然后宫里干脆就没人出来。”
    胤祐叹息,其实他也有些心灰意冷,汗阿玛与太子再不合,对于太子和弘皙也是独一份的恩宠,而且他俩不合都四五年了,如果从他们开府、太子和索额图开始拉拢官员算起,这就是八年。太子今年都三十二了,胤祐遍观史书,觉得也许太子能熬过去呢?
    短暂的聊天之后,宾客陆续到访,胤禛和胤祐忙着招呼,虎宝也等到了他的四位堂兄。
    弘皙已经是个小少年了,坐在虎宝旁边,亲切道:“弘晖弟弟,今儿咱们就算是认识了,以后常到宫里找我玩儿啊。”
    虎宝开心道:“好啊,我去给祖母请安之后,就去上书房找您。”
    弘皙笑了笑,弘昱已经插话:“你天天上课,弘晖找你,你还能扔下师傅出门?”
    弘皙扭头看向弘昱:“难道连片刻时间都没有吗?我总不用时时刻刻待在屋里吧?”
    弘晋帮腔道:“对啊,咱们也会休息啊,告诉弘晖什么时候去不就行了?”
    弘昱抬了抬眼皮:“人家凭什么等着见你俩一面?有那必要吗?”
    弘皙扬起唇角:“弘昱弟弟这就说得不对了,咱们都是兄弟,多见面才是好的,难道只有给你银子,你才乐意见我吗?”
    胤祺家的弘昇赶忙附和:“弘皙哥哥说得对啊,忙里偷闲地见见兄弟,这心里得多舒坦。”
    弘昱不理弘昇,只是看着弘皙冷笑:“不敢!您是太子殿下的阿哥,我们又是什么,岂敢要您的赏银?”
    虎宝听了几句,眼见弘皙还要开口,连忙扯住他的袖子,“哥哥,不吵了,我知道你们的课很繁忙,我不能耽误哥哥们上课,只能抽空聊几句话,不过哥哥都这么大了,您的功课是不是快学完了?等您上朝,您来找我玩儿啊?我留您住下。今儿我弟弟洗三,您看戏开心下,平常上课多累啊!”
    弘皙挑眉:“我可不与他吵,弘晖,你有个同胞兄弟真好,我额娘很喜欢小孩子,我也真盼着我额娘再给我生个兄弟,子孙满堂是福气啊!”
    胤祉家的弘晟看了过来:“弘皙哥哥,这是太子殿下的后院之事,您不该这么说。”
    弘皙诧异地看向他:“多子多福不对吗?”
    弘晟摇头:“对,但是您不能这么说,您应该说唐格格生下的四阿哥就是您的兄弟,您去年都得了个弟弟了,何必这么着急?”
    弘皙喉咙动了动:“我当然知道四弟是我的兄弟,我只是觉得多个兄弟很好。”
    弘晟低头不搭理他,虽然额娘和阿玛都很疼他,但是他们说话从来都是淡淡的,弘晟知道他有个大哥,但是被后院的格格害死了,额娘常常会抹着眼泪发呆,他也盼着阿玛额娘和好,但是额娘说不可能。他听不惯弘皙说李佳侧福晋,也知道弘皙很霸道,弘晟根本就不相信弘皙待见四阿哥,弘皙与弘昱如此争斗,他怎么可能看得惯同是太子儿子的小弟弟?
    弘晋装着听不见低头扒拉点心盘子,阿玛就是爱弘皙这个长子,他明明只比他小两岁!一般的话他肯定要帮着弘皙,但是这句话他不想给他解围。
    弘皙抿紧唇,他也意识到说错话了,同母所出的弟弟自然亲近,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人心,但是这话不能说出口。他的两个兄弟与他都不同母,阿玛的兄弟们是同母所出的也就那么几个,这话太诛心了。
    虎宝扬起笑容:“咱们看戏吧,这个戏班子真的不错哦!我之前看着都入迷了。”
    弘皙点了点头,转过身子盯着戏台,不再说话了。
    虎宝招呼大家吃糖块,七个孩子都没再吭声。
    弘昱被那句话说中了心事,去年阿玛有了个小儿子,弘昱知道他不能再不满了,这个弟弟都小他九岁,可是弘昱确实害怕阿玛把注意力放到小儿子身上,事实上阿玛也确实很高兴又有一个阿哥,继母也快生了,大姐悄悄告诉他,继母怀得应该也是个弟弟,弘昱心思很乱。
    弘昇有一搭没一搭地抬头看戏,额娘失宠后,阿玛就开始喜欢瓜尔佳格格,瓜尔佳格格给阿玛生了弟弟,额娘嘱咐他必须和弘皙关系好,说阿玛眼里只有瓜尔佳母子,弘昇挺伤心,阿玛这么快就忘了他吗?今年都不去上书房看他了。
    弘晫冲着虎宝眨眨眼,虎宝也抿唇笑笑。挺好的,这不都安静了。
    等到开席,虎宝跟在胤禛身边认了一圈人,平平淡淡的洗三礼就此结束。
    泰芬珠生产挺顺利,很有精神地靠在床头听虎宝绘声绘色地讲今日见闻。
    虎宝讲到弘皙和弘晟,泰芬珠和胤禛都不惊讶,七个皇孙是被许多双眼睛盯着的,这事儿他俩早就听人禀报了。
    虎宝说完后,很是不解地问:“为什么弘皙会说那样的话?这也不是私下的场合啊。”
    泰芬珠温和道:“他也刚十二,偶尔说错两句不算奇怪。”
    胤禛笑了笑:“弘皙天天要说那么多,当然不可能每句话都得体,今儿是你弟弟洗三,他也是想说两句讨喜的话,只是忘了顾及身边的人,单说这话本身,你觉得不对吗?”
    虎宝低头叹了口气,胤禛笑问:“怎么了?这话不好回答?”
    虎宝认真道:“阿玛,这不能怪我们,只能怪爵位不容易得到。”
    胤禛怔愣了下,稍有些惊讶:“难道你觉得应该让人人都得个爵位吗?”
    虎宝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爵位是对宗室和勋贵的嘉奖,当然不能太多,要不怎么能算是酬功呢?只是阿玛,我们除了京城,哪里都去不了啊!不盯着爵位,又能盯着什么呢?”
    胤禛抿唇,一时无言以对,他们这些兄弟的爵位自然只能保证一个儿子前途无忧,另外的儿子确实是一眼能望到头的颓废日子,只能提个笼子养鸟玩儿,或者是找个戏楼看戏消磨时光。因为宗室无诏是不能随意到外地去的。
    胤禟纯粹是缠磨得汗阿玛烦了,要去的齐齐哈尔离内地也远,他去那儿之后确实也乖觉,轻易不与官员交流,只忙活着商队,要不然他早就被弄回来了。胤禟给胤禛的信都是经由康熙转交的。
    泰芬珠温和道:“这个事儿很复杂,虎宝你还不懂。都这会儿了,爷和虎宝去用膳吧!我都已经吃过饭了,倒是你们俩饿着肚子在这儿陪我聊。”
    胤禛认真地看着儿子:“不要再把这话说给旁人听,前明是藩王分封至外地,那些人不能随意来京城。咱们大清是把宗室留到皇城脚下,这都是有原因的,是为了保障皇室的安全,虽然同出一脉,可毕竟人心隔肚皮,不能放任他们到地方上蒙蔽圣听,你懂吗?”
    虎宝抿唇,点头:“阿玛,我听过李先生讲这些事儿,只是人之常情是事实,九叔一个大好男儿,他不想困在京城。您不也说虽然关外寒冷,但是最起码能有所作为吗?您都这样想,我的哥哥们和我好歹都能有爵位,可我们的弟弟怎么办?我的弟弟将来也只能做个镇国将军吗?还很有可能不会有差事,只是能拿一份俸禄。”
    胤禛哑然,这本身就是王府里其余诸子的未来,岳乐倒是能干,给了三个嫡子郡王的前程,可是汗阿玛三下五除二就把安郡王府一系削得只剩个玛尔浑,玛尔浑都没能接到岳乐的亲王,还是降等袭的郡王。
    这包括他小儿子在内的其他小侄子们确实没啥未来,只能当个富贵闲人,这还得指望下他们的兄长要不要兄友弟恭的名声,要不然把他们分家出去,给些华而不实的家当,比如说一个根本就是赔钱的铺子或者位置不好的田庄,那可就只能吹嘘下自己父祖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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