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他急了,他急了!
    现下就在等着咱们推门而入,给他救场呢!”陶祖眉眼间满是压不住的高兴,他连连拍手言语。
    今下这一门之隔,根本阻隔不住他的声音与气息,被室内的苏午感知,但偏偏因这一门之隔,方才能营造出如此美妙的场面来!
    洪仁坤在旁咧着大嘴,压低了声音道:“咱不开门,不要开门!越是这个时候,越得多晾一晾他。
    素日里欺压你我,不敬尊长,如今被咱们找到机会,就得给他连本带利都收回来!”
    鉴真在旁抖了抖眉毛,垂着眼帘。
    季行舟叹息一声,他在此间只能算是个后进而已,根本插不上话,对于苏午此时的困局,却也爱莫能助。
    陶祖将耳朵贴近了那扇门,正想听听房间里又有怎样的‘争斗’之时,忽听到一阵脚步声临近——他倏忽瞪大了眼睛,还未反应过来,耳朵贴近的那扇门便被从里面倏忽拉开——
    门外天光倾照出站在门口的俏丽身影。
    井上晴子立在门口,神色安静,向陶祖躬身行礼:“老师,阿布请您们入内相见。”
    看到拉开门的竟然是井上晴子,陶祖一时吹胡子瞪眼,他伸出手指,恶狠狠地虚点着晴子的脑袋:“老夫真是白教了你,老夫真是白教了你!”
    晴子垂下螓首,小声道:“弟子不忍心看到阿布如此坐立难安……”
    “哼!”
    陶祖闷哼了一声,扬首从晴子身旁经过,领着洪仁坤、鉴真等人走进了屋室之内。
    当下晴子已然拉开了门,他再躲藏也已无意义,与苏午打过招呼以后,几人各自在室内落座。
    随着陶祖、鉴真等人步入室内,萦绕在房室之中的莫名氛围,一下子消减了许多。
    只是众女眼神交流之间,仍旧隐有剑影刀光。
    陶祖正暗暗观察着几个女子眼神交流间偶现的刀光,忽听到主位上的苏午开声说道:“而今将祖师、洪兄请来,实有一事须与两位商议。
    此事关乎两位的‘死期’。”
    苏午此言一出,顿时将在场众人的注意力都集聚到了自己身上。
    陶祖闻声暗暗腹诽,更觉得苏午今下所言,实是公报私仇。他斜眼看向苏午,道:“老夫与阿坤如今死期将至了?”
    洪仁坤亦侧目看向苏午,等候苏午回应。
    “如今祖师一缕真性,得以脱离‘阴间’,化阳神而登此岸,但这缕真性终非完整。
    在祖师登临此岸之时,祖师寿元业已定下,只得五载寿元。”苏午眼神平静,徐徐言语着,“今下祖师自己感觉,五载以后,是会定下渡河之期,还是在五载以后,自身将会‘寿终正寝’?”
    生死之事,哪怕于众多修行高深之辈而言,都是极力避免、忌讳提及的事情。
    但苏午与陶祖、洪仁坤交谈生死,彼此则都很坦然。
    盖因所谓生死,几人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回。
    现下陶祖、洪仁坤真灵更寄托‘黄天法旨’之上,纵然此时就死,日后未必不能重活。
    当然,纵不能重活,陶祖、洪仁坤亦已无甚遗憾,对此并不在意了。
    陶祖听苏午所言,并没有公报私仇的意思,他皱眉仔细思索了片刻,又与洪仁坤眼神交流了一阵,才向苏午回道:“你今亦有猜测,所谓‘此岸’,亦是人造出来的,以此来隔绝苦海。
    而老夫从前正当年的时候,实也没有‘此岸’、‘彼岸’的分别。
    只有在岸上和掉河里的区分。
    是以,如今老夫一缕真性化阳神登‘此岸’,也未有感受到所谓‘渡河之期’的存在,所以五载寿数渡过,我与阿坤大抵就是真正去死了。
    ——你那黄天法旨,却不一定能留住我俩的性灵。”
    苏午点了点头,忽向陶祖问道:“是天意使然?”
    “自是天要杀我。”陶祖撇嘴一笑,“老夫之名,虽不如张道陵盛传天下,数千年不衰,但与他同代,也绝不曾屈居于他之下。
    他留下个‘想尔’,祸害遗千年。
    老夫也留下了‘阴间’,总算能作一方‘世外桃源’。
    虽然这世外桃源看起来有些恐怖,但总能予生人一些庇护。
    当时张道陵欲开‘天门’,以茅山巫‘八部鬼帅’作祭品,若非我身化阴间,令这场仪轨未尽全功,今下便不知又会是甚么光景了。
    亦因为此,天必有杀我之心。”
    苏午看向陶祖:“而今做诸般准备,设下种种布置,哪怕重炼了‘生人甲’,使之脱离原本历史轨迹,令今之生人甲,与旧之生人甲,看似虽同有此名,实已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事物。
    然而即便如此,我自觉能致天下无诡,人间清明,亦不过十数载岁月而已。
    十数载岁月以后,变数频多,我亦应对艰难。
    尤其是旧之生人甲,是否会再于今时再现?我作种种推算,皆难以看到个中结果。
    是以,祖师五年寿元耗尽之时,若天要杀你……”
    “你不必为此事分神。
    死便死了,重活一回,我也够了。”陶祖摇头打断苏午的话,“等到我死的那天,可以替你推算推算,关于旧之生人甲,是否会于今时再现。
    至于现下,却万万不能帮你。
    ——我一出手,说不定这仅剩的几年安生日子,便尽付东流了!”
    旧之生人甲,虽然造就了大唐盛世,致使天下无诡之世近乎达成,但却也最终功亏一篑。
    苏午而今观之,自能推测出此中有想尔、鬼佛的种种牵扯。
    是以他并未重走旧路,今之生人甲,除却最初的几宗之外,其余种种,尽与‘黄天’相连,不与今天牵扯丝毫,以此来摆脱今之生人甲可能与想尔产生的牵扯,以免将来出现功亏一篑的局面。
    但即便如此,他亦无法断定,那旧之生人甲不会在今时再现。
    他推算此中因果,却只能看到内中混沌一片,诸般因果皆不清晰——此已然说明,想尔极可能会在此上再做文章。
    如今他的一切重心皆向应对想尔、鬼佛、鲁母之乱上移转,待到陶祖五年寿限之时,他未必能分出多少精力来。
    亦或者说,若在此上分出太多精力,那陶祖五年寿限来临之日,说不定也会成为想尔、鲁母、诡母一齐复苏的突破口。
    陶祖知道他的心意,是以有此言语。
    苏午垂目思虑良久,道:“今距祖师死期尚且还有四载,你今虽只是此岸之境,但到时若只能这般无声无息被天杀死,未免太过可惜。”
    “老子死也不能安生!
    你还想拿老子的死来做局?”陶祖闻声面有怒色,瞪眼向苏午喝问道。
    角落里的鉴真悄然坐正了身形,口中发出阴沉的声音:“此事可行。
    茅山巫‘魔身种道大法’,说到底也是以自身之死来做局,谋求自身之生。
    今下以陶祖师之死来做局,又有甚么不可?”
    鉴真和尚话音落地,在场众人看看主位的苏午,再看看鉴真、陶祖等人的神色,大都跟着点头。
    见众人如此,陶祖一时哑然,神色颓丧,摆了摆手:“老夫而今虽能运转天地劫运,但天地劫运之中,却已没有老夫的劫影。
    是以我料定,自身如今绝无可能再于死期来临之时,施展‘魔身种道大法’,此般法门,在此岸之上层次限制太多,几乎无有运转成功的可能。”
    “你能感应天地劫运,从中感知自身死期来临而自身不能于天地劫运之中留下劫影。而我与你的情形,却恰恰相反。”苏午面露笑意,他微微动念,万劫轮回气韵萦绕四下,顿时在他身周蜿蜒起无穷无尽的劫影,这般劫影自成了天地——亦因这般劫影自成天地,最终导致苏午身居自身的‘天地之内’,再没有对死劫的感应,甚至于他如今根本就没有了所谓‘死劫’!
    他展示周身萦绕劫影,这劫影构筑了他的身外天地,亦可以看作是他的身外身。
    苏午道:“我今之劫影修行,已至极境,身外劫影覆护本尊,无时无刻不在演化天地劫运,使之彻底为我所用。
    此般情况之下,我却没有了‘死劫’,感应不到天地劫运的存在——亦或者说,天心天意皆为我意。
    我与祖师可以互相勾兑勾兑,以此完成一重‘魔身种道大法’的修行。”
    “这也能行?!”洪仁坤张大了口,甚为吃惊。
    季行舟目光闪动,道:“如若此法能行,便相当于苏午你为祖师替死了一次,如此一来,或可以助祖师脱离死劫,所谓五载寿元,再得延长?”
    他此话一说出口,苏午还未有出声,陶祖首先摇了摇头:“此法纵然能成,亦最多只能保住我与仁坤寄托黄天法旨之中的真灵,延长我俩的寿元却不太可能。”
    苏午对陶祖所言表示赞同:“是。
    毕竟而今是天要杀你,我纵然为你替死,亦最多遮住天机,保住你留存在黄天法旨内的真灵而已,想要就此彻底摆脱死亡,却有些不现实。
    不过即便如此,你与洪兄皆能留真灵于黄天法旨之中,留得了青山在,日后便总有机会死而复生,东山再起!”
    “这倒是不错。”陶祖点了点头,他垂下眼帘,认真思考了片刻,徐徐道,“若你要为我替死的话,那五年之期来临,我与仁坤便需要好好想想,我俩该是怎么个死法了。
    却不能死得太过被动。”
    “做局,便是为了化被动为主动。”苏午道。
    鉴真说道:“如若以此为局,想尔、鬼佛、鲁母等诸恐怖存在,皆可能涉足局中,借机生乱,挑起更大变数。
    须得算计好了——如何应对住此诸多恐怖存在?将它们拉扯入局中,要取得怎样战果?”
    “嗯。”
    苏午点了点头。
    这时,与洪仁坤暗下里心意交流过的陶祖清了清嗓子,出声道:“老夫寿元将近之时,不妨为你推演那‘旧之生人甲’在今下是何状态,以此作引子,牵引想尔入局?
    想尔入局,鲁母一定不甘寂寞。
    鬼佛亦会顺势而至。
    除此以外,‘三清’各部是否涉入局中,便是一个未知数了。”
    陶祖说过话,众人皆就其所言,仔细思忖斟酌起来。
    鼎灵才与苏午相聚,先前还未理清当下情形,听过众人一番交谈之后,内心也渐渐有了成算,逐渐了解了当下局势。
    众人思索良久以后,季行舟首先道:“某认同陶祖所言。”
    鉴真‘嗯’了一声,亦表示赞同。
    苏午亦道:“此计可行。”
    他多次推演‘旧之生人甲’的因果线索,却始终只能看到局中混沌一片——此般情形,已然说明想尔必是直接消去了‘旧之生人甲’的因果痕迹,谁都可能在无意间被想尔牵扯入此事之中,成为它的棋子。
    甚至于‘旧之生人甲’的因果线索,更勾连着与想尔同至唐时的诸多名山大岳。
    ‘旧之生人甲’,可谓重中之重。
    选择以此切入局中,相当于是打蛇七寸,当然,也可能是正中想尔下怀。
    为防自身做局不成,反而误入想尔陷阱——苏午亦还有一个‘盘外招’。
    这个‘盘外招’,如今无迹可寻。
    保险起见,他亦未与众人说明。
    他接着道:“今次以祖师之死做棋局,我并不奢求能尽全功,挫败诸般恐怖存在种种绸缪,只希望以此局为契机,种下将来这诸恐怖存在落败的种子。
    想尔由我来应对。
    谁来应对天后与鲁母?”
    陶祖与洪仁坤一齐摊手,陶祖道:“到时我俩就是死人,在此事上帮不了你更多。”
    苏午点头以示理解。
    鉴真垂着眼帘,亦未言语——他的执念不言而明,全在‘鬼佛’身上。
    此时,丹加忽然出声:“我与鲁母同出密藏域,卓玛也算是她的后代了,先前我俩命运,都逃不开鲁母阴影的笼罩。
    由我来应对天后与鲁母吧,尊者。”
    角落里的卓玛尊胜亦点了点头:“我亦有此心。”
    苏午目视丹加与卓玛,思索片刻,点头答应:“倒是合适。
    丹加最好能取天后而代之。
    纵被鲁母侵染,只要能达成这一目标,便算大获全胜。”
    “丹加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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