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赵春树一怔。
    闻言,连行在前头的裴月臣和车毅迟、赵暮云等人都诧异回头……◎
    “啊?”赵春树一怔。
    闻言, 连行在前头的裴月臣和车毅迟、赵暮云等人都诧异回头。
    “你要走?”赵暮云问道。
    沈唯重朝众人一笑:“我想过了,我这个人留在将军府中也没什么用,原来还能教阿勒姑娘写字,现在她去了京城, 我也没什么事做, 所以我想着我也回老家过年去, 然后重新谋一份差事。”
    裴月臣道:“阿勒姑娘去京城也不过月余,等回来了, 还是需要你接着教他。”
    沈唯重道:“她很聪明,学起来很快,我能教得其实已经不多了。而且我还编了一本识字册子, 便是我不在, 她看着册子也能接着学。”
    “你是不是觉得在将军府赚的银子比不上商队里?”赵春树是个直肠子。
    “不是……”沈唯重朝他们笑道,笑容带着几分苦涩, “我就是……其实我在将军府里也没什么用处,我也不想吃白食,还是另寻一门差事合适。也许还在商队里, 我也喜欢在商队里头,热热闹闹的。”
    人各有志,不便强留, 裴月臣问道:“你已经想好了?”
    沈唯重点头,笑道:“想好了, 军师不用担心, 我到归鹿城里, 找家商队, 找个活儿不是难事。”
    赵春树揽住他肩膀道:“可还来北境?”
    “那是自然。”沈唯重笑道, 这话却说得没甚底气。
    赵春树向来听不出弦外之音, 当即用力拍拍他肩膀,笑道:“那就好,咱们还能经常见着!”
    “对、对……”沈唯重也笑。
    裴月臣道:“便是要走也不急在这刻,回府收拾收拾,再雇一辆马车。”
    “东西我都已经收拾好了。”沈唯重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小包袱,自嘲一笑,“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就是几件旧衣服。诸位,这些日子承蒙不弃,对我照顾有加,来日若有机会,再图回报。在下就此告辞!”
    说罢,他朝众人含笑拱手辞别,拿着小包袱,往归鹿城的方向走去。
    这么突然而匆忙的辞行,裴月臣已经明白过来,沈唯重是不愿他们为他准备多余的盘缠路费,是真的不愿做他方才口中“吃白食的人”。
    风过,卷起官道上的尘土,一并连同路边的残雪,打着圈转。沈唯重小小的瘦弱的身影,愈发显得寂寥。
    “他……就这么走了?”赵春树诧异道,“将军和阿勒都不知道吧?”
    “他应该是故意挑这个时候。”车毅迟望了一会儿,叹道:“是条汉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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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下过了两场雪,很快距离祁楚枫去往京城已经半月有余。楚枫连一封信也没捎回来,究竟她在京城情况怎么,裴月臣是一点都不知晓。他每日在军中训练兵士,有时车毅迟或是赵家兄弟也会来问他,有没有将军的消息?他只能摇头。
    “怎么连军师你也不知晓?”他们会遗憾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裴月臣心中并不好受,但又不得不承认,连他内心深处都觉得楚枫应该给自己捎封信,哪怕就是一个口信也是好的。其实从前楚枫也曾随祁老将军进京,那时他也并未像今日这般日夜悬心,或许是因为她和祁老将军在一起,所以他并不担心。
    此次是她孤身一人面圣,又是拒婚这样的大事,裴月臣眉头深颦。
    难道她未想到自己会担心吗?
    又或者,是她离开前那几日的疏离,使得他们俩之间有了距离?早知如此,自己实在不应该……
    裴月臣叹了口气,此时他正好经过楚枫院落的院门,从外往里望,没有昔日熟悉的温暖灯火,一片寂静暗沉。
    腾腾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叼着自己的球,颠颠地蹭上来,使劲把球往他手中塞。自从祁楚枫和阿勒去了京城,沈唯重也走了,腾腾便没人陪它玩,也寂寞得很。
    “你也没人陪呀。”
    裴月臣好笑地摸摸它的脑袋,接过球,往游廊尽头扔去。腾腾大乐,立时撒丫子追去,追到球,便又叼回来给他。
    看它身上的毛都有些打结,想是这些日子,吴嬷嬷忙着府里头的事情,也没功夫侍候它,裴
    月臣用手扒拉了两下,没梳开,便朝它道:“把梳子拿来,我给你梳毛。”
    腾腾听懂了,转身而去。
    裴月臣信步往自己所住的院落行去,行至一半,腾腾追了过来,口中叼着它特有的大梳子,毛茸茸的尾巴起劲地摇。他接过梳子,带着它走进屋中,升了火盆之后,半蹲半跪在地上替它梳毛。
    好一阵子没人给它梳过毛了,腾腾温顺地懒洋洋地趴在火盆旁边,惬意得很。外间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雪粒子,裴月臣停手,听了一会儿雪粒子打在石阶上的声音……
    腾腾抬头看他,甩了甩尾巴,好奇地等着。
    不知怎得,裴月臣想起了早些时候祁楚枫坐在台阶上等他的情形——她身上落了好些雪,脚冻得冰凉,向他抱怨了好几句,可却没说为何要坐在台阶上等他。后来他竟也忘了再问。
    思及此处,裴月臣不禁暗悔,怎得当时竟未问一句呢?
    腾腾等得不耐烦,“汪”地叫了一声,提醒他莫忘了给自己梳毛。裴月臣回过神来,有点好笑地看着它,低声问道:“你就不惦记她吗?”
    “汪汪!”腾腾又叫。
    裴月臣无奈,自嘲一笑,复继续给它梳毛。
    就这样,直至到过年,都没有收到楚枫的来信或是任何口信。京城内是个什么情形?圣上是否还是坚持赐婚?楚枫究竟又如何应对?这些裴月臣一概不知,已经到了坐立难安的地步,思前想后,他决定专程去了一趟右路军。
    烈爝右路军与左路军大不相同,祁楚枫所率左路军驻扎在北境与荒原的边境,苦寒荒凉;而左路军驻扎在白头山脚下,无论是气候还是物产都比左路军的境况要好得多。
    祁长松虽然表面上说祁老将军偏心,把将军府、吴嬷嬷、月臣都留给了楚枫,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因为是楚枫替他守在了最艰苦的地方。故而他口中虽抱怨,心里却是领情得很,时常往左路军送些物资。左路军与右路军守望相助,互成犄角之势,方才能有如今北境稳固的局面。
    近几年来老山参在中原的价格一路水涨船高,祁长松靠山吃山,虽然军饷仍是不够,但右路军的日子却好过了许多,过年时杀猪宰羊,大锅炖肉,大碗喝酒,从小年夜便开始热闹起来。
    裴月臣到右路军所管辖的道古亭堡时,正好是上元灯节的前一日。道古亭堡虽称为堡,实则比归鹿城还要大得多,因白头山物产丰富,有不少中原人在此地定居。街面上张灯结彩,扎着两个小揪的孩童穿着厚厚的棉衣,举着纸扎的灯笼,有大公鸡灯、兔儿灯等等在街面上跑来跑去,浓浓的中原氛围,与归鹿城大不相同。裴月臣已多年没有回过中原,看见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情景,心底升起几许怅然……
    “裴先生!”守道古亭堡的范校尉笑着朝他迎上前来。范校尉年纪比车毅迟还大,须发皆白,面色倒是红润,他是烈爝军中的老人了,早在裴月臣进城之时,便有守卫飞奔告知他。裴月臣虽无军衔,但得祁家兄妹以上宾待之,在烈爝军中地位甚高,范校尉自然不会有丝毫怠慢。
    裴月臣含笑还礼,问道:“右将军可在府中?”
    范校尉笑道:“先生来得正好,右将军昨日刚刚狩猎回来,听说打了不少野味。”
    白头山中各色野兽甚多,祁长松本就好猎,驻扎此地之后更是如鱼得水,隔三差五便要进山狩猎,连年节期间也不例外。裴月臣微微一笑,心下稍安,思量着祁长松既然还有心情狩猎,看来楚枫在京城应该是无事。
    范校尉陪着裴月臣一路往将军府去,他原就是烈爝军中的老人,祁老将军在世时便在军中,与裴月臣也有几分相熟。“二姑娘进京有些时候了,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吧?”范校尉还与他闲聊,却不知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二姑娘是旧称,范校尉同车毅迟一般,都是看着祁楚枫长大的,这么唤她倒也不算逾矩。
    裴月臣神色虽未有变化,目光却黯了黯,淡淡应了:“是啊。”
    “二姑娘进京路过时,还给我捎了两坛子好酒,说是老车托她送来的。”范校尉笑道,“其实我心里清楚,老车那家伙哪里舍得给我送酒,定是二姑娘自己的好意。”
    裴月臣微微一笑:“既是她的好意,你装着不知情便是。”
    范校尉哈哈笑道:“那是自然,两个人的情我都领着。裴先生,你得空的时候,常来右路军走动走动,大公子时常念叨着你呢。今日你来,他肯定欢喜!”
    事实上,祁长松乍然见到裴月臣,本能地吓了一跳。这十年来裴月臣人虽在北境,却极少离开左路军的辖区,来右路军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而且每次都是随同祁楚枫一起来。这次楚枫进了京,月臣孤身一人前来,也难怪祁长松惊诧。
    “月臣!是不是出什么事?”他连忙问道。
    “没事。”裴月臣施礼道,“只是一直没有楚枫的消息,所以过来问问,也许你这儿有她的消息。”
    祁长松诧异道:“那丫头没给你捎信吗?”
    又是这句话,裴月臣有些尴尬,摇了摇头:“没有。”
    “多久没给你捎信了?我这儿有她消息已经是……”他数了数日子,“已经是四、五天前的事儿了。”
    裴月臣愈发尴尬,静默了片刻,才道:“她……一直都没有捎过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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