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祁楚枫赶到军所,马匹尚未停稳,就已飞身下马。孙校尉早就候在门口,终于等到她,连忙上前禀报:“……◎
    祁楚枫赶到军所, 马匹尚未停稳,就已飞身下马。孙校尉早就候在门口,终于等到她,连忙上前禀报:“启禀将军……”
    祁楚枫打断他:“月臣呢?他情况怎么样?”
    “军师在里面, 情况不太好。”孙校尉道, “暗器没入体内, 城里就一位大夫,没见过这种状况, 也不敢拔;二则是眼下没有解药,□□也不知该如何处置。”
    祁楚枫呼吸急促,声音依然很冷静:“没抓到人?”
    “是属下无能!今日归鹿城里的人太多, 凶犯身穿丹狄族服饰, 混入其中,极难搜捕。”
    能伤到月臣的人, 一定是青木哉麾下的高手,或者就是青木哉本人。以归鹿城孙校尉手下的这点兵力,抓不到人早在祁楚枫意料之中。
    军所不大, 两人穿过前院前堂,后面厢房里其中一间有三名兵士守在外头,神色焦灼, 一看便知是裴月臣所在的屋舍。看见祁楚枫进来,兵士们皆挺直脊背, 极力将自己站成一杆枪。
    房门半掩, 祁楚枫伸臂推开房门, 一眼便看见裴月臣半靠在榻上, 面色苍白, 双目紧闭……
    归鹿城内的白须大夫和邓黎月也都在屋内, 神情焦灼,看见祁楚枫连忙起身施礼:“祁将军!”
    祁楚枫顾不上与他们多言,三步两步直接奔到裴月臣身前,颦眉想看他的伤势。
    似有所感,裴月臣睁开眼睛,看向祁楚枫,面上浮出一抹极淡的微笑:“……楚枫。”
    祁楚枫压制着声音,像是怕伤了他:“月臣,我看看伤口。”
    “小伤而已,不用担心。”他虚弱道,伸手轻按住她的手。
    “我知道,让我看看,伤在哪里?”
    祁楚枫声音轻柔,目光却很坚定。
    情知自己是倔不过她的,裴月臣用目光示意了自己的左肩。祁楚枫解开他衣袍,露出左肩,看见肩胛骨处以一黑点为中心,周遭肌肤都已呈紫黑状,触目惊心……
    她神色不变,轻轻掩上他的衣袍,轻描淡写朝他道:“确实是小伤,等下老邢来了让他帮你启针,再上点药就没事了。”
    听见这话,屋内的那名白须大夫急忙开口道:“他的这个毒难解得很……”
    话未说完,邓黎月便冲他连连摆手,白须大夫不理会,仍旧道:“我说的是实话,这是要人命的毒,不容小觑,老夫……”
    说到此处,祁楚枫转过头来,直直看向他,目光冷冽,威仪天生,虽未开口说一字,白须大夫已经本能地停了口。
    “朱大夫您也累了,请出来歇息,我把诊金给您。”孙校尉心中暗叫这迂腐老头太不懂事。
    朱大夫摇头叹气,依言朝外行去,口中却道:“老夫无用,没有脸面收诊金。”
    祁楚枫方复转回头,看着裴月臣,沉声道:“不过是个赤脚大夫,你莫听他胡诌,等老邢来了就好了。”
    裴月臣微微一笑:“我知道。”
    两人这一番话皆是言不由衷,又皆是为了安慰对方。
    “你先歇一会儿,我须得去部署抓捕之事。”祁楚枫道。
    裴月臣道:“他们的暗器上和兵刃上都淬了毒,一定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你放心。”
    见他面上甚是苍白,祁楚枫忍不住又替他掖了掖衣袍,这才起身朝邓黎月有礼道:“李夫人,借一步说话。”
    邓黎月点头,随她出来。
    “好好看护,若有情况就唤我。”祁楚枫吩咐兵士。兵士领命,进房中守着受伤的裴月臣。
    似生怕谈话声打扰到裴月臣的休息,祁楚枫绕到前院,才站定身形,复转过身来,此时面上已全无方才的从容,焦灼之情显而易见:“请夫人将遇袭的经过说一遍,尤其关于凶犯的细节,越详细越好。”
    其实方才已对孙校尉说过一遍,但邓黎月仍是依言将整个经过又说了一遍,最后诚恳道:“……月臣哥哥是为了救我才会受伤,此事我难辞其咎。若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请将军莫要与我见外,尽管吩咐就是。”
    月臣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保她平安,祁楚枫心中一阵酸楚,面上强制冷静,问道:“据我所知,此番是夫人到北境的第二次,可曾与人结仇?”
    邓黎月眉头微颦,思量片刻:“将军也知我是生意人,向来只求和气生财,不愿与人结缘。即便可能存在同行倾轧,可我如今在北境也只是卖些零碎,货品数量也少,远远不至于到得罪人的地步。”
    事实上,祁楚枫也是这样想:东魉人就是直接奔着月臣来的,而朝邓黎月下手是因为他们知晓邓黎月是月臣的软肋,很清楚月臣会不顾一切保护她。但是他们是怎么知晓的?
    电光火石间,祁楚枫的脑子掠过一幕幕画面……
    荒原之上,裴月臣与邓黎月同骑。
    丹狄王帐内,裴月臣陪着邓黎月去看草药。
    夜晚篝火旁,裴月臣给邓黎月端去汤饭。
    ……
    最后,是荒原上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
    她猛然明白了一些什么,或许是从她一进荒原,或许是在经过丹狄王帐的时候,青木哉就已经盯上了她。他一直想要寻机下手,始终没有找到机会,但他看出了一件事——手无缚鸡之力的邓黎月对裴月臣很重要,又因为邓黎月在收购药材,所以他提前设下了圈套。即便今日月臣没有陪着邓黎月回客栈,他们也会将邓黎月掠为人质,以此来威胁月臣。
    东魉人睚眦必报,此番月臣与老车剿灭他们老巢,青木哉定然对他们恨之入骨,时时伺机报复。
    是她的错,她太疏忽大意了!
    “将军!”邓黎月轻呼出声,慌张地看着她。
    祁楚枫不解其意:“怎么了?”
    “你……出血了。”邓黎月指着她的嘴唇道。
    祁楚枫用手背一抹,嘴唇上传来痛楚,手背上一抹血迹,竟是自己方才想得入神,牙齿把嘴唇咬破了也未察觉。她不在意地用衣袖擦去,然后对邓黎月道:“李夫人,凶犯尚未抓获,你暂时不能回客栈。若夫人不介意的话,我派人护送你到将军府小住。”
    “将军,我……”
    以为她要拒绝,祁楚枫打断她道:“这伙东魉人是穷凶极恶之徒,若你再出差池,我如何向月臣交代。”
    邓黎月忙道:“不是,与其让我去将军府,不如就让我留在这里照顾月臣哥哥,也能略尽绵薄之力。”
    她来照顾月臣?
    祁楚枫呆怔片刻,转而思量:月臣也会希望邓黎月在他身边吧。
    “……也好,有劳夫人。”
    与此同时,赵暮云也风驰电掣地赶到了,还带来了一千多名兵士。东魉人行凶,军师出事,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用最快的速度集结兵士赶到。此时归鹿城虽未封城,但进出城门都会被严格盘查,孙校尉手底下能用的人着实有限,做不到大规模搜捕,只能严控城门。
    “封城!”祁楚枫沉声下令,“云儿,把你带来的人分成两队,一队在城内进行搜查,另一队到城外搜捕,不能放过任何一名可疑人等。老孙,这城里你熟,你带人跟着云儿搜城,绝对不许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凶犯手上的兵刃都淬了毒,交手时要小心!”
    赵暮云与孙校尉不敢稍待片刻,即刻领命而去。
    紧接着,军中的医官老邢带着医童也赶到了,与他一起来的还有车毅迟。来人通知邢医官时,正好车毅迟也在场,听闻军师受伤,吃了一惊,连忙也赶了过来。
    “老邢,月臣在这边。”
    顾不上说一句多余的话,祁楚枫带着邢医官就往后面厢房走。
    房中,裴月臣仍是紧闭双目,唇色比之前更加暗沉。
    “月臣,老邢来了。”祁楚枫朝他轻声道。
    裴月臣艰难地想要睁眼,然而眼皮却似有千斤重一般,凭他怎么努力也无法撑开,整个人仿佛陷落在无尽沼泽之中,周遭一片黑暗,看不见一丝光亮,而他一直在往下坠,往下坠……
    “军师……月臣!”车毅迟也跟着唤他,见他没有回应,急得直挠头,“他这么好的功夫,怎么会这样?”
    见他没有任何反应,祁楚枫心中紧张,将裴月臣扶起,让他轻靠在自己肩上,然后解开他的衣袍,露出左肩上的伤口,朝邢医官道:“暗器还在里头。”
    看见伤口周围呈紫黑状的肌肤,邢医官脸色变了变,这个毒比他所料想要霸道得多,而那枚暗器深陷肌肤,从外头根本看不见。随即他先为裴月臣把脉,诊完左手,又诊右手,眉头越皱越深……
    “怎么样?”祁楚枫焦灼问道。
    邢医官道:“幸而军师封了自己的几处大穴,否则此刻就是神仙也难救了,但是这毒……我先试试吧。”对暗器上所带的毒并无把握,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枚药丸,想了想,又倒出两枚来,递给祁楚枫。
    “先喂他吃下去,希望能缓解一部分毒性。”他道。
    祁楚枫看着药丸,再看裴月臣虚弱的模样:“能用水化开吗?他这样子怕是咽不下去。”
    “可以,能喂进去就行。”邢医官道。
    车毅迟在旁听见,立时倒了一小杯水端过来。祁楚枫将药丸放入杯中,待药丸化了,一点点地喂月臣喝下去,期望这药能发挥效验。
    邢医官则摊开随身所带的医袱,取出里头的磁石,想先试着用磁石将暗器吸出来,试了几回,伤口处丝毫没有动静,判断暗器应该是嵌入骨中,所以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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