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锵锵这两年从雷兰亭身上学到不少,教训有之,经验有之,其实廖成开口那晚他就已经想好该怎么婉拒对方,如果不是着急下楼和陆苇把话说开,他就直接跟廖成摊牌了。
    见董锵锵没接烟,廖成呵呵干笑两声,把烟又轻巧地扔回烟盒,耐心等待董锵锵再开腔。
    此时佟乐乐的弦凝指咽声停处,却是别有深情一万重。
    “告诉你如何开股票账户,交易股票,以及年底如何退盈利税这些都没问题,那晚我确实说过告诉你所有细节没问题,可那天太晚了,有件事我糊涂了忘了说,你也知道资本主义国家这边没有免费的午餐,你问的这些当初也都是我钱学来的。我记得你说过愿意付费学,我想知道,你能付多少?”董锵锵说这番话时,目光飘向不远处的高台阶,杜蓝这时已把古筝甩在身后,出发点胜利在望,即将圆满完成自己的旗袍处女秀。
    廖成没料到董锵锵会有此一问,还问的如此直接,毫不客气,不禁面露尴尬,他之前之所以那么说完全就是客套,是场面话,毕竟有老白的关系在那摆着,开户这么简单,很可能就一句话的事董锵锵还要收钱?这小子也太财迷心窍了,但这评价他肯定不敢当着董锵锵面说,只能心下腹诽。他眼珠子转了转,觉得只能用问题回答问题:“那你当初……了多少学的?”
    董锵锵早料到他会反问,笑着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个“八”,廖成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忍不住怀疑:这小子是真敢要啊,穷疯了吧?
    董锵锵之前团带的多,跟三教九流打交道的次数也多,知道很多所谓的有钱人给自己钱买东西时眼都不眨一下,但你要让他/她给同胞钱,比如每天给小费,那可就难如登天了。他之所以狮子大开口,并不是因为相信对方是冤大头,愿意这个钱买信息,而是想让对方因为抠门能知难而退,这样不仅对方不会再拿这种事烦他,也不会把这事再到处宣扬,给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烦,最多就是逢人说一句:董锵锵这孙子特财迷。可那又怎样?他董锵锵又不会因此少块肉。
    “董锵锵你看哈,上次出游咱们其实还是非常愉快的,你带我们出去玩,帮我们买摩托,这些我们都很感谢,也很开心,所以每天的小费和后半程的旅游费我们也都痛快交了,这你都是知道的。现在我们跟着老白学摩托那关系也是非常融洽,对了,中国周我们也积极配合你捐了款,”廖成舔了舔有些干瘪的嘴唇,字斟句酌道,“我听老白说,这开户和交易的流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既然大家都是朋友,有缘在这个小地方相聚,那咱们还是得好好珍惜这份缘分,你说对不对?”
    望着廖成真诚的大眼睛和压根不提钱的砍价,董锵锵忽的想起周星驰的那句台词:没钱?没钱早说啊,没钱还走那么近?
    “你说的对,大家都是朋友,我也觉得这个价格太贵了,”拒绝人的次数多了,董锵锵对拒绝话术掌握得也越来越纯熟,先肯定对方的观点,再加以拒绝,“这样,回头你也再问问其他人或机构,直接找他们,说不定更便宜。”
    两人正说着,古筝的声音陡然掉了下去,董锵锵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佟乐乐没受到任何影响,仍在投入的演奏,纪封平等人已跑到她身后的音响旁开始检查起什么。
    董锵锵见状,作势就要走回古筝处,反正话已说清:既然你嫌贵,那你去找其他人问呗,又不是我求着要告诉你的。
    廖成犹豫了几秒,脑子飞快转着:小一千确实比他预想的贵的多的多,但换个角度想,自己可先跟董锵锵学会开户和交易流程,然后再按一百欧甚至两百欧的价格把自己学到的内容便宜卖给身旁走的近的这群公子哥儿,这样自己不仅不会吃亏,说不定还能有的赚,再说他的目的不止开户,还要从董锵锵口中打听到老白说的能赚钱的那支股票。想到这儿,他对着已经走过去的董锵锵背影咬牙喊道:“好,八百就八百。”
    “你再好好考虑考虑,”董锵锵站住脚步,他猜不到廖成的算盘是什么,只觉对方比他想的干脆不少,这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还以为对方要继续砍价,“不用那么着急。”
    想明白怎么挣钱的廖成露出充满人情世故的笑容,他故作大度地大手一挥:“不用考虑了,老白说他信得过你,那我也信得过你,就按你说的来,我怎么给你(钱)?转账还是?”
    董锵锵没理会对方递过来的高帽,摆了摆手:“现金就好。下午我发你一个清单,明天你按清单上的要求把证件和电脑带到大学,我在图书馆里教你。”说完转身继续朝佟乐乐走去。
    “具体时间呢?”廖成在他身后扯着嗓子问道。“你等我电话。”
    音响的扩音功能似乎坏了,纪封平等人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佟乐乐依然沉浸在忘我地演出中,完全没被突然罢工的音响影响心情和技艺,杜蓝已经消失在高台阶的上方。
    就这么会儿功夫,本已放晴的天空迫上来一大簇白中透黄的爆炸云,太阳看到云团仿佛幼猫初见五颜六色的线团,忙着在云彩中钻进钻出,每个观众的脸上也因此变得忽明忽暗。
    好消息是,后两轮虽然晴转多云,但因为不再下雨,模特们发挥的也比前两轮更稳定,更出色,尤其是面对电视台和报社的镜头,昂首挺胸的姑娘们走出了中国女性的精气神,在前两轮开门红带来的心理优势和先走完模特的传帮带下,后两轮的模特全都超水平发挥。
    从观众席到工作组,女生们普遍比男生更激动,郑春、方爽、顾欣等人嗓子都喊哑了,到最后只能玩命拍巴掌表达情绪,全然不顾手掌早已通红。
    全场演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直到第四轮模特走完,音响都没再发出任何声音,看样子问题还不小。
    高台阶上一个模特都没有,只有佟乐乐还在演奏,就在董锵锵以为等佟乐乐结束弹奏就可宣布演出大功告成时,高台阶的最上方依次走出从第一轮到第四轮所有走过秀的模特,当她们站定后,分成几排手牵手从上朝下走来。
    悠扬的筝音中,观众们报以热烈的掌声。
    所有模特在古筝旁站定,就在郑春准备宣布演出到此结束时,观众中一阵哗然,紧接着从高台阶最上方传来一声怪异叫声“呼哈”。
    众人纷纷回头,只见一名身穿卡其色长身风衣的高个墨镜男子一手指天,一手叉腰,站在高台阶最上方凹了个问天造型。
    观众们以为这依然是旗袍秀的一部分,看得津津乐道,有人拍照,有人议论,模特们彩排过多次,并不知道还有这个环节,大家窃窃私语,有人直接就去问郑春这是不是筹备组安排的彩蛋。
    郑春也一头雾水,心知此人的行为艺术与旗袍秀无关,正要先结束演出再上前询问,就见男子忽的把身体朝向观众席,把双手放在身前,然后猛地往两边拉开。
    冬光乍泄。(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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