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并不是什么难事。
    路上摔一跤,头碰上马路牙子,没声没息的,是死。碰上了那精神不正常的人,笑嘻嘻手起刀落,血滚一地,众人尖叫四散——也是死。
    只是她想不明白呀,赵飞星你这辈子就活得这样窝囊,先是父母死了,低声下气吃百家饭。想读的书,也没读成。最后吧,以为是无牵无挂,临了却还要听朋友为她颤声哭泣又无能为力。
    上天予人绝望,正如予人希望,两种,却都无情。
    她又想起那秃驴的话,迷迷糊糊地想,我真的想死吗?清醒点,赵飞星,你不是一向自诩胆大包天,无所不为?真就去搏一搏这要命的钱,又怎样?束手待毙,可不是你的作风。
    “好,我去!”飞星振奋地握握拳,惹得泪眼朦胧的青梅抬头看她,“不是有那什么……对了,给人派发装神弄鬼执照的那个……”
    “你是说,青崖会?”
    “对对,就是那个。”飞星捏了捏青梅的脸,“你也知道,我能看见鬼,所以,好赖去试试……”
    “以前你不是说,不想‘惹鬼上身’么……”
    “以前还没人跟我说,你快死了呢!”
    “嗯……飞星,我都支持你。你要活下来……”青梅又眼泪汪汪了。
    “好。”飞星一笑,洒脱得漂亮,“我要活下来,你可要再请我吃好吃的……今天这顿,先欠着……”
    想到就做。飞星晚上买了张票,就直奔位于桐州z市的“青崖会”总会。
    只是,还没进去,就被警卫拦在一旁。
    “若要办执照,是在哪里……”
    “办执照?嘿!”右手的警卫冷笑一声,“左转大厅取号,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预约的已经排到了半年之后。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能见鬼……会长每日就忙着识别这些牛鬼蛇神,费心费力……”
    “让让,让让。”左手的警卫又把她往外推了一些,“这儿是总会办公处,闲人免进……”
    “这青崖会里……可不都是闲人么?”
    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自飞星身后响起,带笑,从容。
    警卫立刻恭敬地垂头:“虚会长。”
    飞星猛地回头。
    眼前的人声音年轻,外貌年轻。但是她第一眼,便有种莫名的感觉:这个人,已经很老很老了……
    一袭绣竹青袍,一双似笑非笑眼。黑发在脑后束起,柔顺地垂下。他掌中佛珠转了转,对她说:“他们方才说的,也都是实情。念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今晚会有人领你去取号……”
    “我等不了半年。”飞星冷眼看着他,“你不是什么总会长,虚......什么烟。”
    “虚沉烟。”他说。
    “既然你是总会长,想必很有本事,我人已经来了,请你试试,我到底够不够资格。”
    “胆子倒不小。”虚沉烟眯了眯眼,“相遇是缘,我不介意试。这试的法子,也很简单。”
    他自袖中,取出一支通体血红、仿佛吸去了所有光线的暗色簪子。
    “这是来自九狱之物,”不管飞星听不听得明白,虚沉烟只是望着那簪子,想起了什么极久远的往事,“青崖会结交人鬼,下通九狱。你若能与这簪子有所反应,则说明你有青崖会所需要的沟通人鬼之能……”
    “怎么试?”
    “手。”
    飞星伸出手去,只见虚沉烟用那簪子轻轻一划,在掌心绽出一道血痕,那簪子似有魔力似的,吸取了流淌出的血珠。
    “只看这簪子是否生光。生光,则是通过。黯淡,则是不通过。”
    飞星紧紧盯着那簪子,自从父母去世后,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样强烈的渴求……我想活下去,拜托你……亮起来……
    虚沉烟也极有耐心地等待着,约莫过了五六分钟,他才说:“时间已到,不通过。”
    他手心的簪子,确是黯淡模样,纹丝不动。
    “怎么会……”
    “我说了,即使可见鬼神,也并不意味着你是青崖会需要的人。”虚沉烟手腕一翻,收起了那柄簪子,“无论是现在还是半年后,都不会变。你已见到结果,现在,走吧。”
    “我……”
    “警卫,送她离开。”虚沉烟淡淡落下这句话,便径直穿过大门,按下办公处的电梯按钮。等待电梯的间隙,他还饶有兴致地回过头去。不像其他前来寻访青崖,心思各异的人,申请失败后,或是愤怒或是悲伤……
    那看起来风尘仆仆的女孩儿,只是吸了吸鼻涕,转身走了。
    他垂头又看了下掌中的簪子。
    色泽黯淡,这倒不假。
    只是,他为何觉得,这簪子比平时,还要暗上许多……
    许是那丫头太倒霉了罢……明明无缘若此,却又可见鬼神……虚沉烟摇摇头,人活得久了,发生什么奇怪的事,都显得不足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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