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民南下,奚胜、杜壆早已接到消息,辽阳府消息,当下放开边境管制,任凭妇孺过境,甚至烧了些热汤送上,让扶老携幼的人感激涕零。
    这时候,有口热的就比什么都强。
    北地的风吹过已经冻硬的积雪,细小的雪粒飘飞起来,铁甲上缝着的皮毛沾上几粒晶莹,披风在风中呼啦作响,杜壆抹了下脸,擦去些许融化的水滴,身后是黑鸦鸦的一千铁骑,都穿着厚实的冬衣,外套甲胄,身上裹着披风,寒风中看着远处的车辆行驶过来。
    与齐王命令前后脚过来的,尚有斥候需要接应的通报,是以他与奚胜防范之余,也带着骑兵过来接应即将到来的同僚,只是这般看来……
    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三五成群的妇孺相互搀扶着走过把守关卡的士兵,偶尔有惊惧的眼神看过来,见骑在马上的人也没去理睬,方才匆匆的走向后方。
    “这般等要等到什么时候?”
    酆泰颔下钢髯上有着些许的雪,战马走到杜壆身后抱怨着:“只说今日能到也不说什么时候。”
    “许是他们也不知道。”杜壆回头看他一眼,带着毛的皮手笼握着缰绳:“现在路上积雪过多,又多有北民南下,时辰上有些偏差也说不定。”
    “那也不用将军亲自等在这里……”酆泰嘟囔着:“俺在这里等就行了,哪还用的着恁亲自在这儿。”
    “总也要看着才能安心。”杜壆摸了摸马鬃,口中飘出淡淡白烟:“万一有金兵袭来,还能早做防范,再说,我又不是什么娇惯之辈,稍微冷些就出不了门。”
    风吹过原野,后方的军旗发出声响,战马轻轻嘶鸣出声,不时有人将视线瞥过来,警惕、好奇的观望着这里的骑兵。
    某一刻,关卡那边乱了一下,有人骑着马跟着哨兵从那边奔跑过来,杜壆皱起眉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战马在前方停下,让那骑马者在那等着,马上的士兵跳下来,跑过来单膝跪地:“禀将军,属下拦下一骑马者,此人称有宝驹献给齐王。”
    “哦?”
    杜壆神情一动,目光看去那边等待的骑马者,看他一身牧民打扮,头上戴着皮帽,胯下战马脏兮兮的,看不出本来面目,只是瞧着战马甚是矫健高大,带着手笼的左手抬起一指:“让他过来。”
    “是。”
    这士卒连忙跑回去说了几声,马上的人连忙下来,拉着身后的马小跑着过来,见着杜壆,也不顾地上满是积雪,嘭的跪下,一头磕下去:“小人段景住,有个名叫金毛犬,见过齐国大将军。”
    “我可不是大将军,叫将军就好。”杜壆摇了摇头,在马上看着他:“起来回话。”
    “是,多谢将军。”段景住连忙站起,但见此人生的赤发黄须、骨瘦形粗,低垂着头站在原地。
    “你说要献宝马与齐王殿下?”看了下那灰不溜秋的马,杜壆倒是看得出是特意涂抹的灰泥掩盖去了马的原样,扬了下头:“是这匹?”
    “就是这马。”段景住声音有些紧张,身子紧绷着开口:“小人在黄龙府偶然碰上一些金人将领,这马碰巧没在他们身边,小人看出这马是千里名驹,可怜他屈身凡人之下,因此想给它重新找个英雄骑乘,便瞅着空隙带着它跑了出来。”
    “偶然、碰巧,呵……”嘴里轻声重复一句,杜壆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段景住,也没多说什么,看看那宝驹,忍不住好奇下马,身后有亲兵围过来,前者围着马匹身侧转了转,但见这马头至尾,长一丈,蹄至脊,高八尺,通体灰一块白一块,正喷着鼻息,不住抬起马蹄踩踏两下地面,身后尾巴用力甩着。
    段景住在旁看他走到马的身旁,开口说道:“这马原本是白色,起初小人怕被人追上是以涂的污泥它身上,只是它果然乃是千里良驹,跑起来如风一般,奔波几日也没见着人追来,只这天寒地冻的一时不敢给他洗刷,是以方才这般模样。”
    “……嗯。”
    杜壆点了下头,看看马的耳朵眼睛,倾听着马匹的呼吸,又仔细打量了番马头,与脊骨,顺着看去马腹与腿。
    段景住见状,双眼一亮,脸上不自禁露出笑容:“将军也是懂马之人,恁看这马,耳如撇竹,耐劳;眼如鸟目且大,眼大则胆大,不易受惊;马头台骨分明,分段俱起,精神体气高爽,毛鬣轻润,喘息均细。”
    杜壆有些惊异的看他一眼,又看去那宝驹,耳中听着声音。
    “恁再从前方看,前视见目,傍视见腹,后视见肉,说明此马为骏马;胸间广有一尺以上,此为能久走之状;腹下有逆毛,乃是千里之像;前两足白,且牙白,长寿,望之大,就之小,乃是筋马一匹。”
    杜壆摸摸下巴,饶有兴趣的顺着他说的看完,瞥眼这金毛犬:“你还懂相马?”
    段景住露出个讨好的笑容:“小人经常在马市上混,久而久之也能知道一二。”
    后方酆泰骑在马上,忍不住靠近牛皋道:“八成是个盗马的,瞧这厮一脸穷酸相,怎地也不像是能买卖马匹的。”
    牛皋搔了下钢髯,微微倾过身子:“管他的,是匹好马就成。”
    “……也是。”
    前方,杜壆看了看段景住,朝着马指了下:“此马可有名字?”
    段景住连忙开口:“这马有名,唤作照夜玉狮子。”
    “马不错。”杜壆笑眯眯开口:“过后本将派一队人去往辽阳府,到时你也跟着去吧。”
    段景住也不是个笨的,这齐国的将军显然是要派人回去送马,捎带上自己分明是有意抬举,当下大喜,双膝一屈,噗通跪在地上:“小人谢将军赏识。”
    “是你自己挣的。”杜壆说了一句,又想起什么,看着他:“你会相马,可会训马、养马?”
    “此乃小人拿手本事。”段景住拍着胸脯,一指照夜玉狮子:“将军恁看,从黄龙府至此,天寒地冻的,小人也没让此马掉膘,此足以证明小人能耐。”
    “甚好!”杜壆笑了起来。(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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