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卷起细碎的白沫,拍打着船身的侧面,轰鸣声在海岛的水寨不时响起,停靠的船只随着浪潮的涌动轻微晃悠着。
    篝火在寨子中燃起,许久未有的喧哗声音响起在这座岛屿上,不时有人影走动,被猛烈的海风一吹,十分“听话”的回了房屋。
    “董兄弟来此,嫂嫂没有怨言?”
    荣喝了口温热的酒水,好奇的看看走进来的董恺。
    齐国使团独自回返,这没了宋人在一旁,自然不会直接回辽东,在海上绕了个圈子来到这边水寨看看,没想到董恺带着闻焕章还在这里未走。
    “俺说是来海上打大鱼的。”董恺耸耸肩走进来,也不怕人笑直言开口:“到时候你们可要给俺留下足够的钱财才行,不然回去那婆娘非拔了俺皮不可。”
    “那是自然。”荣抚掌大笑问了一句:“那个闻焕章不过来?”
    “自是不会过来。”董恺撇撇嘴,过去将酒壶拿起,也不往杯中倒,直接就着壶嘴灌了一大口:“你们是不知道,那厮开始还跟俺上演什么气节,这不吃那不喝的,啧——恁地膈应人。”
    后面的池方笑嘻嘻的跟着进来关上房门:“好在现在他能自己吃东西,倒是不用小弟再上手了。”
    那边荣、李宝、山景隆、李善庆站起来,冲着他和善一笑,山景隆大咧咧的挥下手:“你这水猴子终于露面了,不给柴家干活了?”
    “时间到了,老子自然是不用伺候了。”池方搓搓手,叹息一下:“不过柴大官人也是个讲究的,临了给了不少财货当是谢礼,还让我给齐王带些礼物过去。”
    看着李宝道:“东西已经让下面的人搬到贵船上了。”
    “劳烦池兄弟。”李宝笑着开口:“向日听大王说过池兄弟义气,常叹兄弟守信不能留在身边,今次可要趁着机会前去辽东?如此我水军又能添一大将。”
    屋中几人看着他,这水猴子沉吟一下,挠挠头:“若是前几年齐王还未起事之时,咱老池拼了命也过去帮衬一下,如今齐王富贵了,俺就屁颠儿屁颠儿的上赶着凑过去占便宜,多少有些不要面皮的感觉,再说齐王下面也不缺人手,咱这稀松的本事过去总有种坏人大事的感觉。”
    “兄弟这就错了。”荣温和一笑:“大王手下不缺人不假,但缺真心实意愿意相帮的义气兄弟也是真,若是兄弟愿意前来,指不定多高兴。”
    “就是。”山景隆也趁机劝着自己的老朋友:“你这水猴子恁地多想,你本事再稀松还能稀松过老子不成?安心来你的。”
    荣、李宝莞尔,忍不住笑骂一声:“你这厮本事稀松还自夸上了,恁地不要面皮。”
    山景隆哼哼一声:“老子要面皮做甚,要面皮在黄县就横刀自刎了。”
    几人顿时哈哈大笑,池方走过去桌前坐下:“那俺就去辽东拜见下齐王,若是不以小弟能耐差、入不得眼。”,拍拍胸口:“这条命就卖给殿下了。”
    “恁地好!”
    荣、李宝几人大喜,连忙倒酒喝了,庆贺这水猴子愿意相投。
    外面寒风呼号,屋里的人将火盆烧的更旺盛三分,吃了几口菜,李善庆叹口气:“可惜大王交待下来的事情没有完成,不然我等在粮草上的压力会减轻许多,此乃下官之过。”
    “不关郎官的事。”荣冷笑:“宋国君臣反复,说是要结盟却又最终反悔,这件事本将会如实说与大王,来日再与他们算这账。”
    “说了不算,算了不说,要钱是一个比一个狠,事情却不定给你办了,这不正是如今朝堂上诸位相公的拿手把戏?”董恺冷笑:“老子在汴梁看这帮人嘴脸都快吐了。”
    “那还好我等看不着。”李宝大笑:“不然岂不是要立时充军发配?”
    荣闻言忍不住开口:“你这脾气遮莫是个秋后,如何混的上充军发配的名额?”
    几人哄笑,继而劝酒的声音不停,一通吃喝闲聊直到夜深,这才散去。
    一连两日,这回航的人将淡水、肉干、酱菜留下一些给守军,又将池方的平底沙船留下,当下三艘海鳅船扬起风帆,向着辽东而行。
    董恺则是让三十名护送,乘坐着平底沙船回返汴梁找朱富重新潜伏不提。
    ……莱州,莱阳县。
    天气寒冷,屋内烧着火盆,陈希真面色苍白的侧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屋中药香、木炭燃烧的气味儿混杂,细嗅之下,还有一股子腥臊的气息。
    吱嘎——
    房门开启,陈丽卿那张娇美的面庞显出,端着冒着热气的汤药跨步进屋,反手将房门关上,轻轻走到床边将药放在一旁,又从怀中掏出另一副药放下,伸手推推他:“爹、爹,该喝药了。”
    床上的中年男人睁开双眼,有些失焦的在屋内扫视一下,方才将目光放到她脸上,勉强一笑:“苦了女儿了。”
    “爹说的哪里话,都是女儿该做的。”陈丽卿说了句,看他挣扎着要起,连忙伸手搀扶:“恁小心着些伤口。”,艰难将人搬正在床上依着床头半躺着,把药拿来递过去:“喝些药吧,补气血的,一旁那药是外敷的……”,咬咬嘴唇:“爹,只能恁自己换了。”
    陈希真接过来单手捧在胸前,一股子难闻的气味儿直冲鼻端,泛红的汤药映衬着悲哀的眼神,这人闭上眼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将碗往嘴边一送,张嘴喝了下去。
    “爹……”陈丽卿伸出手想说什么,又将手往回缩缩,脸上神色悲哀。
    “嗯?”咽下去一口药,做父亲的觉得嘴里好似有东西,将药碗放在床边,舌头一顶:“吐、吐——”,拿手在舌头上一捋,几根黑色毛发捏在手里:“这是什么?”
    “爹……”陈丽卿低着头,轻声道:“那是恁的胡须。”
    陈希真捏着胡须的手一下砸在身旁,颤抖着眼皮闭上眼:“出去……”
    陈丽卿想说什么,只是见老父亲闭着眼神色凄苦,只能起身向外走,关上门的一刻,有压抑的啜泣声传入耳朵。
    “……荣……”门外的女儿死死咬着嘴唇,明媚的双眼里满是戾气:“我誓杀你!”
    ……
    东京汴梁。
    高俅、童贯坐在厅中,前者看着高冲汉站起叹息一声:“今次竟是被人将使节毒杀,恁地没用,你高低也是有守护不利之责,明日去领四十军棍,罚俸禄半年,去西军做个指挥使吧。”
    又向着童贯拱手:“这不成器的蠢货就交给媪相了,恁朝死里用他就是。”
    童贯一摸下巴处短须,笑笑开口:“殿帅言重了,高将军来西军历练一番也好,正好洒家手下缺能冲锋陷阵的猛士,他这一来,我就轻省多了。”
    高冲汉闻听不会被充军,不由感激的看上方两人一眼。
    高俅摇摇头:“哪里话,一想到这厮将媪相布置毁的一干二净,我就恨不得杖毙了他。”
    “北伐之事不急,官家对燕云还是有念想的,早晚还会起念与齐国联合。”童贯眯起眼睛:“只是那个坏洒家好事的人要找出来。”,抬眼看去高冲汉:“高将军,可还记得那人模样?”
    “末将记得。”双手一抱拳,魁梧的身影向下躬身:“稍后末将就去找人将其相貌画出。”,微微一顿:“况且此人被那齐国的荣伤了子孙根,这等伤势在登州那等地方更是明显。”
    童贯眼睛一挑,他做太监时间长了,对此也敏感,纵使知道对面那莽汉是心直口快,也有几分不痛快:“恁地说……有这般明显伤处你还让人跑了。”
    高冲汉猛的跪下:“末将万死。”
    “罢了。”童贯见状有些无趣,只是挥挥手:“你下去吧,快些将人找出来为主。”
    “是,末将告退。”
    雄壮的身形站起,转过身的脸庞上满是汗水,随即快步走出。(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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