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照着大地,人影在纠缠,不断有人倒在血泊,尸体在堆叠覆盖,右领卫的伤员咬牙坚持着阵线。
    有人射出箭矢从侧旁飞过,李集低了低头,那箭从铁盔上飞过,旁边有“啊——”的惨叫传来,几人转过脸去,驸马萧昱正一脸痛苦的从肩头将箭矢拔出来扔到地上,揉着没破内甲的肩膀呲牙咧嘴。
    “该死,恁地倒楣。”
    朝后后退一步。
    李集沉默一下:“这些士卒已经疯了,我等再在此长待,怕是也要将命交代在此,不若快些转进。”
    琼妖纳延将自己红色宝枪绰起,握枪的手一抖,却是虎口处经过短暂的休息,再拿起枪有些火辣的疼痛,脸上肌肉不由一阵抖动:“李将军说的是,在此等下去也是个死,不若拼一下试试,许是能杀出一条血路。”
    只儿拂郎拄着手中月斧,单脚站着,闻言狠狠点头:“俺听将军的。”
    李集看向两位驸马,这二人相互看看,太真驸马叹息一声:“只好如此了,不然等我等体力被消耗殆尽,仍是免不了被齐军杀死。”
    萧昱砸吧一下嘴,捂着肩膀颇为不情愿的点头:“行吧,俺也附议,只是说好,俺肩膀疼的厉害,怕是冲不了前面。”
    “俺来开路!”x2
    只儿拂郎与琼妖纳延同时开口,随后对视一眼,齐齐看向李集。
    “……你二人还是歇着吧。”
    亲卫带过战马,李集伸手抓着马鞍,翻身上去,手中枪挽了个枪:“你们一个伤腿,一个伤了手,武艺都打了折扣,如何冲的出去?本将虽是疲惫,好歹并未负伤,况且我本就是右领卫大将军,将一多半的儿郎带入死地已是失职,如今也该是做些什么了。”
    “将军!”只儿拂郎,一瘸一拐的走了两步,一把抓着他的缰绳:“末将乃是右领卫将军之一,既然俺还活着,怎能让大将军上前厮杀而自己心安理得在后,请让末将为恁开路!”
    李集沉默一下,望着他若有所思:“如今你倒是又不怕死了。”
    只儿拂郎将月斧一杵:“末将怕死,但末将不怕战死!”
    “……你倒是矛盾。”李集看着他叹口气。
    “俺却觉他说的好,如此方是我辈男儿气!”太真驸马在旁一拍手:“俺也未曾伤着,咱们一道使力跑出去就是。”,转头看看琼妖纳延与萧昱:“横竖都要向外冲,不拧成一股绳,怕是刚冲出去就被齐人给砍了。”
    琼妖纳延点头:“俺没意见。”
    “俺……”萧昱捂着肩膀,左右看看,颇有些不情愿的开口:“俺自然也没有异议。”
    “好!”李集在马上一点头:“既然都同意,那就再战一场就是。”,蓦地提气大吼:“右领卫的儿郎们,都随本将来,冲出去!”
    一拽马缰,在亲卫与太真驸马的护持下朝外就跑。
    简单的防线上,不足千人的右领卫伤兵闻声回顾,还活着的右领卫将官大声呼喊着“退!”,一道道站在前方的身影嘶吼着将双眼透着疯狂的同袍顶开,拎着刀盾齐齐后退,很快,被撞开的身影再次混乱的杀到一起,残肢断臂飞上半空,血液溅在四周的身影上,旋即引起更多人的拼杀。
    后方右领卫的士卒纷纷跟着转向,没了战马的骑兵默默持着刀枪迈步而走,步卒有的伤了胳膊、破了头,一个个裹缠的紧实,提着刀兵跟着跑了出去,只儿拂郎、琼妖纳延等将亦是骑上战马,萧昱也呲牙咧嘴的翻上马背,随后与右领卫的士卒冲出这简易的阵地。
    ……
    天空风云卷动,天光将热气送入下方戒备的黑色的身影。
    视野的前方,混乱的厮杀在上演,史文恭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视着这处意外的战场,褐色的身影纠缠在一起,大部分旗帜都被放倒在地,只有几面旌旗还高举在中央的位置,看着旗帜移动的刹那,顿时双眼一亮,方天画戟向着那边一指:“辽人动了,都随俺来,莫要放跑一个!”
    战马、人群在原野上奔驰,从侧旁绕向右领卫将旗所在之处。
    史文恭没有选择直冲而入,虽说前方辽军营啸正在内讧,然而谁知此时上去会否让他们惊惧而退,若是因恐惧反冲而上让后方的骑兵受了伤就多有不值,这些失了理智的士卒早晚有恢复的时刻,到时将筋疲力尽的人拿下最是省力。
    突破的右领卫残兵有些缓慢,四处都是靠着本能厮杀的辽军士卒,见着人影的第一反应挥刀就砍,完全不顾前方之人是否自己能冒犯。
    李集、太真驸马嘶吼连连手中枪、戟挥动,不忍心下死手,接连将冲过来的士卒挑飞,只是落地的身影起来之时,毫无停顿的再次冲来,两人毕竟疲累过度,重复再三,李集大吼一声:“别收着力气了,再磨蹭下去,你我也要陷在这泥潭。”,扫视周围的眼中露出绝望:“齐军的旗帜动了!走——”
    戟风呼啸,太真驸马冷着脸一戟刺入冲来士卒胸膛,口中喝着:“见到了,你我并力冲出去!”
    “跟上!跟上!”
    李集放声狂呼,手中长枪扎成一条线,奋力将身前不知哪一部的士卒刺死在地,身后只儿拂郎月斧高举,呼喝着将人剁杀当场,只是腿脚夹不住马腹身形有些晃动,却也比另一侧每出一枪,眼角肌肉就是一抽的琼妖纳延要好的多,这来自边军的猛将感觉手骨隐隐作痛,昨晚那暴烈的一戟让他伤的不轻。
    厮杀呐喊声中,一道道穿着褐色的身影倒在地上,大批涌过来的右领卫伤兵在相互配合着将人杀死,偶尔有人仗着体魄冲过来将残缺的阵线再次削薄一分,只是到底已经失了理智,被数把刺过来的长枪钉在地上,发出几声嘶吼没了声息。
    萧昱骑着战马,在人群中左晃右逛,尽力避免与人厮杀的同时抬头扫视着周围的情形,看着那黑色的大旗沿着外围在移动,顿时脸色一变,握着缰绳的手轻轻一勒,有士卒在从他身侧超越而过。
    外面,一千五百余战马迈动四蹄踏过地面,隆隆的震响刺激着失去理智的士兵,以更大的力量向着对面的人砍杀过去。
    某一刻,李集挑飞身前的人影,只觉得视线为之一空,来不及欣喜自己杀出重围,视线中,那面黑色的旗帜不断舒展,在五十多丈外划过一道弧线,黄土飞扬而起,将红色的齐字被衬托的更加血腥,随后黑色的浪潮向着自己这边汹涌而来。
    “列阵!迎敌!”
    破音的吼声让冲出重围的士卒动了起来,脚步声快速的移动着,只是不少士卒面上带着绝望的神情,有人单手吊起,完好的手一松,长枪“咣当——”掉在地上,不大的声音,引来了众多的目光。
    马蹄越来越快,史文恭举起手中方天画戟,雄浑的声音在天底下回荡起来:“杀——”
    “杀!”
    无数的骑兵在这一刻声音响彻天际,马蹄声陡然间在大地上如雷霆般敲响,粗壮的马蹄踏碎土块,前排的骑士在将官的嘶吼声中将硬弓抽出,另一手搭上箭矢尾羽。
    “史……应该是齐国的平东将军。”太真驸马看着飘荡的旗帜,攥着画戟的手不住用力,随后换手将掌心在布料上一抹:“这厮能位列四平将军之列,应该不是易于之辈。”
    “……准备厮杀吧。”李集沉默一下,握着长枪的手更加用力几分,望向前面骑兵的神色带上几分解脱的轻松感:“若是驸马能回去,记得告诉我儿,就说他父亲是……”
    只儿拂郎在一旁握紧了手中月斧。
    琼妖纳延与太真驸马眼神复杂的看向正说着话的右领卫大将军,只是还没等视线中的身影将话说完,耳边一声大吼传来:“别打了,俺投降!”嘭咚——
    当啷——
    金属声与木杆落地的声音相继响起,马上的几个将军吃惊的将视线转过去,就见一个个右领卫的士卒将手中的刀兵扔在地上,甚至身边的亲兵犹豫一下,也扔了兵刃。
    有士卒脱了外罩的皮甲,正脱去里面白色的中衣,用枪杆挑着挥动起来,向前跑了两丈,放声高呼。
    “降了,俺们降了!”
    “俺们投降!”
    “将军,降了吧!”
    李集嘴角抽了两下,睁大眼睛死死瞪着向前跑动的士兵,长枪因手掌用力攥紧在轻微抖动着,握着缰绳的手背崩出青筋,手臂抬起又放下。
    只儿拂郎、琼妖纳延、太真驸马三人好似一时间失去说话的能力一般,口中“你……啊……啊?”的发着单音节,伸出手有些颤抖的指着四周扔下兵刃的亲卫,有人神色坚定的握着刀枪护在他们身旁,有脸皮薄的投兵则所羞愧低下头颅,也有人下了战马,诚恳的看着自家主将:“将军,打不赢了,不若留着有用之身以图来日。”
    风声在耳边响动,视线里遍布挥动白色衣物的旗子,握着硬弓的骑兵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频频转首看向同样面色疑惑的将官。
    “停、停、停!”
    史文恭急忙高声吼叫,冲锋的骑兵下意识勒紧缰绳,战马随着身上骑士的用力在用力踩住地面,漫天的尘土飞扬而起,不足十丈的距离,停下的黑色身影在打量对面投降的士兵。
    旗帜在人群中向前,前方的骑兵一拽缰绳,让出一条道路,穿着新做大叶龙鳞甲,骑着红鬃马的史文恭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的扫视两番开口:“请尔等主将回话!”
    举着白衣的士卒呼出一口气,纷纷拄着枪杆回首看去后面,那边一脸铁青的右领卫大将驭马走出人群。
    史文恭一皱眉头,画戟向前一指:“尔部已降,为何还不下马?”
    后方辽兵的内讧厮杀声响沸腾入耳,李集目不斜视,握着缰绳,单手提枪一指:“谁说我李集要降!”
    “将军……”四周有声响传出。
    “闭嘴!本将没你等这般没骨气的儿郎!”李集微微偏头吼了一声,又一指史文恭:“齐贼!本将乃朝廷大将,如何会轻易降尔等!有本事就将这条命拿走,要我降……”,眼睛眯了眯,吐沫星子喷了出来:“痴心妄想!”
    史文恭看眼不少低下头的右领卫士兵,又看看神色激动的李集,眼中有些明悟,视线转动中,提气开口:“还有谁人不降的!”
    站在前方的士卒连忙向后退了几步,阵列一阵混乱,十几骑打马而出,正是只儿拂郎、太真驸马、琼妖纳延三将与他们四人的亲兵。
    李集回头看了看只儿拂郎几人,嘴角抽动一下,没说话,吸口气,平复下心情,转头开口:“齐贼!这世上还是有不怕死的男儿。”,长枪一指:“你可敢与李集一战!赢了,我等性命尽数归你,输了,你放他们走!”
    “李将军!”
    “将军!”
    “求死?”史文恭皱皱眉头,鼻子里哼了一声:“未想你还有几分骨气……”
    身后,一直听着的副将连忙凑近:“将军不可,他等不过盘中餐,只需几十名士兵就可将其全部杀,恁若上去有个闪失怎处?”
    史文恭沉默一下,缓缓转头,上下打量副将一眼:“你当我傻?”
    “……不敢。”副将一低头,不敢多言。
    史文恭转过脸,扫视李集等人一眼:“史某身上带着军令,没空与你行险一搏,若想活,下马,放下兵刃!否则……”
    抬起一只手,身后哗啦一声响,数排骑兵举起手中硬弓指向这边。
    李集脸上一抽,回头看眼出来的亲兵与将领,这些人神色凝重,俱是对着他点首,随即转过头,望眼天空,闭上眼两息,猛的睁开,跃马挺枪,口中爆喝:“我乃右领卫大将军李集!”
    只儿拂郎、太真驸马、琼妖纳延“啊——”一声大吼,与亲卫齐齐打马冲向史文恭。
    举着的手臂挥下。
    “射——”
    嗡——
    马上骑士松开手的瞬间,密密麻麻的箭矢射向冲来的身影。
    一阵血肉中箭的声响。
    ……
    同一时间。
    风云漫卷,战争的气息向着西边弥漫。
    齐军一早派出兵马西行,举着耶律得重帅旗的王德军骑兵在徽州城下奔跑,吆喝出城投降的声音引起城墙上一阵慌乱。
    不多时,有人挂上白旗,紧闭的城门大开,城内大小官员自缚双手鱼贯而出,齐齐跪在王德与完颜宗翰身前。
    惊喜的二人留下五百骑兵在此看着,一面派人通知后方的吕布,一面带着旗帜继续向龙化州而去。
    自此,临潢府的大门向吕布敞开。(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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