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词语太陌生了,但杜衡却无限为之希冀渴望。
    只要成为夫妻,终会好的吧。
    杜衡的头又垂了下去,他闷闷道:“说了那样伤人的话,还是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
    他又道歉了一遍。
    杜衡心气高、性子傲,毕竟身为国公爷和昭阳的独子,从小到大便是叫人众星拱月着长了大,如今却一遍又一遍为自己说错的话道着歉。
    他怕他道歉得若再晚一些,就要落得了和萧吟一样的下场。
    杨水起也有些不知所措,她想要叫他别这样,却听杜衡接着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我也知道我这次不过是趁人之危。”
    “我是嫉妒萧吟,凭什么他什么都不用做,就惹得你如此喜欢。上一次看你们在一起,我就是很生气,我怕他又要把你骗走了,我一生气就说了混话,你原谅我,成不成。”
    杜衡的话显然已经开始走了心,眼看再要说下去。杨水起马上道:“别这样……杜衡,你别再说这样的话了,我不说下去就是了。”
    她自觉受不起杜衡如此真情袒露,他敢说,她也不再敢听了。
    杜衡见杨水起避他如同避蛇蝎,生怕他要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还是忍不住呵笑了一声。
    但很快就恢复了往日那副样子,他看着杨水起,又笑得没心没肺,他道:“不生我气了吧?我是真心实意想同你道歉的呀。”
    他都这样了,她又怎么好去再继续说些咄咄逼人的话下去。
    况且那事杜衡误会确实也不大怪他。
    她终于道:“行了行了,不生气了成吧。”
    杜衡听了这话,笑容更甚,又自然而然地往她身边坐下。
    杨水起没说什么。
    既然婚约还在,那她总该适应这些的。
    杜衡见她没甚反应,心中稍喜,他将手中的请帖递给了杨水起,说道:“再过两日我家要办宴席,你来不?”
    杨水起拿了帖子来看,粗略扫过几眼,起先也没什么,不过是寻常请帖罢了,只是名字那处倒都还好,一看杨水起小脸霎时通红。
    诚邀吾妻杨水起……
    “杜衡,你这人怎么就这么不要脸!”
    杨水起是没有见过比杜衡还不要脸的人了,只不过是说了个亲,就已经往拜帖上头些这等“污言秽语”!
    从前杨水起觉着自己已经是顶顶的不要脸,现下发现杜衡比她竟然还要厉害些。
    “你本就该是我的娘子呀,我这样写又没错,你会来的吧,你应当会来的吧。”杜衡不管杨水起的羞赧,还在嬉皮笑脸。
    杨水起听他说得这样露骨的话,脸红得更叫厉害。
    当初她好像也是这样对萧吟说过这些话。
    难怪会脸红啊。
    少女羞红未褪,满脸红晕,生气瞪人却也像眼含春水,柔和的光线透过水榭照在她的侧脸上,将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照得一清二楚。
    说浑话的是杜衡,现下红了脸的也是杜衡。
    他察觉到自己的脸微微发烫,却也不曾在意,只是神色忽低认真了许多,看向杨水起道:“你当初为什么那么喜欢萧吟啊?你告诉我,我学学行不行啊。”
    萧吟究竟好在何处,以至于杨水起这样不遗余力的去喜欢他。
    杜衡稍带委屈的话传入了她的耳中之时候,杨水起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杜衡是个有傲气的人,杨水起不是不知道,可是现下他竟然说,说要去学萧吟,这话让杨水起错愕万分,连带着看他的神色都带了几份复杂。
    她忽然想,挺好的,杜衡挺好的。
    过日子嘛,能挺好就已经很不错了。
    人生小满胜万全,这世上又哪里有什么事情是那样叫人称心如意的。
    就如天下无双,从来都只存在于世人的口中,她还从没见过这样好的人。
    杨水起是个容易心软的人,若谁在她的面前红了眼,她总也再说出不什么苛责的话。
    虽然杜衡没红眼,但这幅样子比红了眼睛还叫她难受。
    杨水起不再看他,转头看向了池中慢慢蔫巴的荷花。
    现下这个季节,荷花也蔫得差不多了。
    杨水起道:“别说这样的话了,你就是你,学别人做什么?”
    她的声音听着有些闷,还带了几分鼻音。
    “可是我若只是我,你又不大会喜欢我。”
    杜衡的这句话听着便更叫可怜了。
    杨水起鼻子更有些发酸,她收回了看向别处的视线,垂着眸低声道:“我会的,试试吧,我会试着去……”
    会试着去喜欢他的。
    可是她现下终归只是在尝试,还说不大出来这样露骨的话。
    在喜欢的人面前,杨水起确实可以说是奔放,可现下在杜衡面前,两人从前只晓得拌嘴,这些话她终究还是有些不大好意思直言出口。
    秋风拂过两人的面,将杨水起身上的带着的清香送入了杜衡的鼻中。
    听到她这话,他几乎呼吸一滞,不敢置信地问道:“当……当真?”
    这样不可一世的人现下仅仅是因为这样的话就结结巴巴了。
    杨水起不自觉地笑了笑,却撇开了头去,说道:“我骗你做什么,骗你我能寻得什么好处。”
    她才不当什么感情骗子,既然说了,那便真的会试着接受他的。
    杜衡闻此,眼睛都亮了亮,心中泛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甜意。
    嘴巴甜一些果然是没错的。
    他就是吃准了杨水起心软。
    风吹过了一阵又一阵,杜衡的马尾被吹得飞扬,带了几分年少不羁之气,他笑得开怀,道:“好,那你尽管试试,保管叫你发现是个打破灯笼都寻不着的好郎君。”
    又是这样不要脸的话。
    杨水起索性白了他一眼,而后,就往水榭外头去了。
    “喂!等等我呀!”杜衡马上也追了上去,他又是缠着杨水起的身后问道:“你走这么快做什么?不留我下来用晚膳吗。”
    杨水起被杜衡问住。
    好像确实,他亲自来杨家送这么一副贴子,留下来用膳也没什么的,况且说,将才分明也是杨水起自己说过,要试试接纳他,喜欢他。
    总不能现下就反了悔,又翻了脸。
    她看着杜衡,难得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可是午膳才刚过,你一个下午都要等在这处吗。那你便等着吧,我先回房了。”
    杨水起故意的吧,也打量着杨风生和杨奕现在不在家,就没人理他了。
    一个下午就等在这处?那岂不是难等?!
    眼看杨水起真要转身就走,杜衡忙抓住了她的手臂,回笑道:“不成,你得陪我。”
    杨水起如何肯依,还未开口就听杜衡道:“既我们闲着没事,说说你爹吧。”
    说杨奕做什么,她和他谈杨奕?有什么好谈的,他能比她了解他,又还是说他要从她这里了解杨奕吗?
    他不懂杜衡为什么突然说起来了这个。
    还没问出声,就听杜衡道:“没什么,只是我想这些事情你不大知道,便想先同你说了,免得你还要生他的气。”
    因为杨水起上一回那样生气,叫杜衡听出来了些许端倪,猜到了她一定是不满意杨奕的安排,不满意他就这样将她嫁了人。
    毕竟那日她的话,显然是有此意的。
    而且,杜呈跟杜衡说过,上一次城门口,送杨奕离京之时,杨水起并没有出现,恐怕那个时候肚子里头也还是在生气。
    没法子,杜衡心中也觉得是自己没用,谁叫他不能讨杨水起开心,才会叫她这样生了杨奕的气,气杨奕将她嫁给了自己。
    他想,他还是有必要为此负责任的。
    杜衡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爹当初为何执意推了二皇子入水吗。”
    这事,杨水起应当不知道的。
    当初这事还是杜呈同杜衡说的,而后来杜衡也是无意从杨风生口中得知,杨水起并不知道这些事情。
    他们总是不愿意让她掺和一点杨家的事情。
    总是什么也不愿意同她说。
    不可否认的是,这世上确实没有人能比他们对杨水起更好了,但是他们总是不愿意让她接触些别的东西,即便哪一天杨家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也能笑着说:别担心了,什么事情都没有的。
    这样真的好吗。
    杨水起又不是傻子,但是他们却将她当作傻子一样保护。
    她若是生气,也当是在情理之中。
    杜衡想,她小叔叔的事情,她或许应该知道一些的,若是知道了,或许就不会这样生杨奕的气了。
    这个下午,杜衡就和杨水起坐在一起,将杨家曾经的事情同杨水起说了。
    杨水起听后,也如每个听过这个故事的人一样,错愕,只是剩下了错愕。
    她的小叔叔,她的母亲……
    她从来都只是知道他们很早就去世了,却从来都不知道他们为何而死。
    因为这些事情,杨奕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同她说。
    她从前生气过,怨恨过,恨他为了报仇什么都不要了,不要她,不要哥哥,也不要他自己的性命。
    尤其是杨奕离京之后,她时时刻刻百思不得其解,被困于此不得解脱。
    可是现今从杜衡的口中知道了真相之后,她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
    责备的话是决计再说不出来了。
    生命久如暗室,他们的一生,就是一桩又一桩的惨案。
    她怪他,可是现下,还是更心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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