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息这种东西玄而又玄,气息相近,可能是同根同源,又有可能是近距离相处得久了,这才彼此融合。这种事情普通人几乎不会知道。
    但贺晨不仅知道,还很熟练地强调了贴身携带这个关键。
    作为一个商人,他怎么会这么熟悉玄门的常识?
    他和荀言只是这么短短的一瞬间没有回话,贺晨的眼色便已经是一变,荀言顿生警惕,昆吾刀脱鞘拔出,秦以川身后劲风一掠,弯腰一躲,昆吾刀贴着秦以川的鼻子尖往上一挑,江尽手中五寸长的一柄黑色尖刀脱手而出,被秦以川身形微拧,避开昆吾刀直起腰,伸手将杀猪刀握在手中,手臂一压,刀刃就卡在了江尽的脖子上。
    贺晨的魂魄煞气暴涨,凝出尖锐的指甲直直抓向荀言的后背,却被荀言一脚踢在胸膛上,浓郁的煞气只被这一脚就踢散了小半。
    贺晨大惊失色:“你们到底是什么来路?”
    秦以川:“你都找上我们东洲仓库的大门了,竟然还在问我们是什么来路,有点说不过去吧?”
    贺晨这才惊觉失言。
    秦以川看向江尽:“江特助,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江尽虽然恐惧,却竭力克制:“我只听贺董一人调遣。”
    秦以川:“那你们贺董,又听谁的调遣?”
    江尽不说话了。
    秦以川:“你要不回答也没关系,干我们这行的,有的是手段让活人死人说实话,甚至有时候根本就不用说话,比如有一种上古时期传下来的法术,叫搜魂。”
    贺晨的脸色微变。
    秦以川:“看来贺先生知道搜魂啊。一个集团董事长博闻强识到了这个地步,可真是令人吃惊。不过这样也好,我就不用强调搜魂的副作用了,比如只要你稍有反抗,我们就可以让你的魂魄受损,变成疯疯癫癫的阴魂,连轮回都进不去。”
    贺晨:“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你们不是茅山的人!”
    荀言:“谁告诉你,我们是茅山弟子的?”
    贺晨神情变幻,荀言却没多少耐心,一缕半透明的雾气顺着贺晨的头顶撞进他的身体,贺晨如遭雷击,整个人的魂魄缩成一团:“等等!我找到东洲仓库,是有人穿传了信!”
    雾气悄然停住。
    贺晨:“是一个姓黄的人,我只知道大家都叫他黄道人,是一个道家天师。我们家里的事情,殷小姐既然与你们是旧相识,想必已经告诉你们了,我怀疑我的儿子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很可能是个阴魂。我托了些关系,才从一个可以相信的多年老友那里打听到黄道人的消息,可是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却说我们家的事情,他没有能力处置,这才给我指了东洲的地点。”
    秦以川:“既然是找东洲仓库解决问题的,现在对我们下杀手就有点不合理了吧?”
    贺晨:“你们是贺文光请来的,请恕我无法相信你们。而且,前往东洲之前,黄道人曾说过,如果我在别人身上见到这块玉佩,那这个人,就非死不可。否则我们贺家,将永无宁日。”
    荀言:“这块玉佩不是你一直戴在身上?只要你不拿出来拍卖,他就永远不会出现在外人手中。”
    贺晨:“我从来不曾将玉佩拿出来拍卖过,这块玉,自从我父亲死后,就随棺木被葬在墓园了。”
    秦以川和荀言闻言的瞬间,目色中顿显凛然,而秦以川的肋侧一凉,早已经被他控制住的江尽江特助像一摊水一样,顷刻之间融化了个干净,微带着腥气的江水洒了他半身,紧接着就听见一声远远的尖叫。
    卧室隔音效果上佳,也隔不住顿生的嘈杂。
    这游艇显然是乱起来了。
    贺晨已经愣得不能再愣:“江尽他!”
    秦以川:“江什么尽,这人只是个水傀儡!常年打雁,如今却被雁啄瞎了眼,水傀儡这种东西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有灭绝。”
    荀言:“这人怎么处置?”
    秦以川有些暴躁:“肉身先扔着,魂魄带走,回头都给我扔异控局去!”
    荀言知道他是真有点恼,也不再说话,将贺晨的魂魄收在收魂瓶里,两个人飞快地沿着嘈杂声最大的地方找过去。
    甲板上已经人满为患,为首的是殷红羽和邬子平。
    先前人说红衣似火,都是个形容词,可是只有见着殷红羽,才发现,这个形容词,很可能是写实的。
    秦以川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殷红羽气场全开的样子。
    有影无形的凤凰火缭绕周身,后背的虚空甚至隐约出现了凤凰的虚影,羽翼遮天蔽日,与站在水中央的黑影遥遥对峙。
    狂奔而至的秦以川见了河里的黑影,脚下险些一个踉跄:“这什么?天吴这狗东西不是早就死了?”
    殷红羽:“秦老板,这一趟差事亏大发了。那个所谓的阴魂,压根就不是什么贺晨的同胞兄弟,而是朝阳之谷的水神天吴!和你是死对头那个!”
    死对头这话说得一点错都没有。
    千万年前,九德之气所化的秦以川是赢姥山的山神,这个天吴是住在朝阳之谷的水神,分明两个地方隔着十万八千里,可是哪想得到这个天吴特么的是个傻子,东南西北一个不分,也不知道怎么就窜到了他的赢姥山,两个人打了一架,天吴输了,而且输得那叫一个惨。
    秦以川本以为这小子被打服了,不会再瞎叫唤用水淹他的山,可是没想到这个水神的脑子里也都是水,这一架输了,反而激起了胜负欲,赖在赢姥山不走了,隔三岔五上山挑衅,让整个赢姥山烦不胜烦。
    最后秦以川忍无可忍,拿着黑玉书就冲下去,和天吴不死不休。天吴本来就只能在水里闹腾的欢实,到了赢姥山这种地方无处借力,不仅被打成了一个熊样,还被收进黑玉书中的幻境,被迷惑心性,活活困了三百多年。
    等好不容易山神大人大发善心,把这个被遗忘在爪哇国的水神放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幻境磨砺得失去少年心性,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大人。
    彼时山神大人觉得甚为欣慰,好不容易将这个瘟神送走了,快活了千年之后,突然得闻天吴死了。
    却没有人知道他死在了谁的手里。
    山神有些遗憾,但当时乱世已经初现端倪,他也只能遗憾一二,随即便要为守住赢姥山而殚精竭虑,一来二去,也就忘记了这件事情。
    却怎么也没想到,百世轮回后的现在,他会在这么一种场景下与天吴相见。
    但是眼前的这个天吴,显然并非当年那个二了吧唧、想打架都找不着门路的水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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