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和猫咪相处不太融洽之外,陆煦和《黑白》剧组包括人在内的生物关系都不错。
    他戏份不算多,和任宁一的对戏更是靠后,至少目前陆煦演绎的剧情,还是为了展现崔凯文这个人的性格。
    《黑白》剧本中涉及的毒p交易,包括爆炸、袭击,甚至人肉炸/弹,都是崔凯文在背后主导的,但这个角色并非被欲/念充斥的生物,他只是深谙人性的弱点罢了,旁人丑恶的姿态是他快乐的源泉。
    这一点,自崔凯文年少时就已了解得十分清晰了。
    他一直坚信,人类是一种丑陋的生物,不管是金钱还是毒p,或是对生命的恐惧,在这几点主导之下,再强硬的人都会屈服。
    尽管他没有穷凶极恶的长相,不会武力,可他依然找到了自己的立足之处。
    在这种理念下,崔凯文恶事做尽,他可以比任何人都残忍,却没有任何羞愧之心——他只是让这些本就心怀恶念的人找到自己的位置罢了。
    拍完第一场戏之后,陆煦和安斌认真分析过这个角色,安斌同样是全由演员发挥的那类导演,他会给出一个框架、一点指导意见,其他则由演员自己来,演得稍微过火一些也没关系。
    没戏可拍的日子,陆煦自己一个人缩在酒店琢磨角色,外面还是冷,陆煦只爱待在有暖气的屋子里,到了该他拍戏的时间,陆煦才慢吞吞往剧组走去。
    《黑白》剧本中,任宁一扮演的主角纪云时隔许久终于和崔凯文一对一了,到这一步,崔凯文的真面目已经被纪云查到了,可面对面时,纪云依旧惊诧于崔凯文与幕后黑手完全无关的外表。
    崔凯文戴着眼镜,看上去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年轻人,更像大学老师或者医生那种职业,对方的武力也并不强,纪云随便动动手似乎就能将对方清除。
    然而,这只是崔凯文的外表。
    当他开口讲述自己的理论,向纪云展示自己的“战利品”时,他那来自灵魂深处的癫狂只会让人发自内心地害怕。
    和陆煦演绎的前一个反派不同,崔凯文是一个有善恶观的人,他知道自己在做坏事,可他偏偏要做,看着他人仇恨的目光、悔恨的泪水,他只会发自内心地觉得畅快。
    纪云在问他:“为什么?”
    “这是宿命。”陈述这句话时,崔凯文的表情十分微妙,“他天生就该堕落,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其他人来帮助他。”
    崔凯文对自己所作所为的定义就是“帮助”,别人需要枪,他就给他枪,需要毒,他就给他毒,因为工具没有罪,他自己便没有错。
    “谬论!你到底害了多少人,你的眼睛看不到吗?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狡辩。”在这样的崔凯文面前,饶是纪云已经经历过大风大浪,却依旧忍不住出声斥责。
    然而,崔凯文却对他的指责无动于衷。
    他就像一个高智商杀手,永远不会受旁人情绪的蛊惑,他只会用自己恶劣的情绪去蛊惑其他人。
    甚至,他露出了笑容,就好像在听一个可笑至极的笑话一般:“我害人?”
    “不,明明是他们需要我,即使没有我,那群软弱的人也会互相厮杀,那是他们生存的方式。”
    听到崔凯文的辩解,纪云的怒意已经无法遏制,然而,在此刻片场的旁观者眼中,纪云和崔凯文就像分属于不同阵营的生物,纪云的愤怒于崔凯文而言毫无意义,对方的情绪他完全不需要捕捉。
    在纪云看来,崔凯文是异类,但在崔凯文眼中,纪云又何尝不是?
    双方就好像在不同河界对抗的猎手,在武力上,纪云更加强悍,可他却无法撼动崔凯文半分。
    甚至,在崔凯文进行狡辩时,他自有一套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逻辑,会让人无法反驳,甚至觉得他是对的。
    除了言语外,崔凯文的表情也相当具有煽动性,他可以把自己包装成这世间最无辜的人,而下手时,他却阴狠得不带一丝一毫犹豫。
    任宁一早早就是影帝了,这样的演员完全投入角色、状态爆发之时,气场自然无需多言,可站在他对面的陆煦,尽管没有爆发情绪,看上去温和又无害,可他却不会给人哪怕一丝弱于任宁一的感觉。
    在这一场戏里,两人的对抗呈现出一种平衡的状态。
    安斌没有喊停,片场其他人都很安静,只有任宁一和陆煦在安静飙着戏。
    任谁都看得出来,陆煦接住了任宁一的戏。
    因为陆煦站在另一边,任宁一不至于抛媚眼给瞎子看,任任宁一肆意发挥,他依然将崔凯文的人设保留得很稳,他在通过这种方式呼应任宁一。
    陆煦能接住,任宁一才能更进一步发挥。
    如果一方在激情演绎,而另一方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仿佛局外人一般的话,这场戏势必不会好看。
    崔凯文是个变态角色,他对自己做的坏事无动于衷,却不代表陆煦演绎时无动于衷。
    按剧本的描写,这本该是一场很麻烦的戏,然而现在,麻烦被陆煦和任宁一共同化解了。
    两人之后还有一两场对手戏,安斌本以为拍起来会很耗时,可这场戏不过才刚刚开始,安斌就知道,以陆煦和任宁一的状态,不管什么时候拍,两人绝对都是稳的。
    陆煦进组时间还不长,任宁一却已经拍了很久了。
    客观来说,任宁一的表现一直很出色,不管什么戏份对方都能高质量完成,导演对他很放心,但和陆煦的这场对戏,导演却看到了任宁一可以用“热烈”来形容的爆发状态。
    不知这是陆煦对他的激励,还是给他的压力。
    但对导演而言,演员能呈现出这种状态,那实在再好不过。
    在觉得任宁一厉害的同时,安斌也不得不感慨,陆煦确实也很厉害。
    寥寥几场演绎,崔凯文这个角色的可恨之处就被他展现了出来。
    任宁一这场戏拍得高兴了,他一高兴,就拉着陆煦去隔壁吃炒菜,炒菜两个人吃没意思,他又抠抠巴巴把导演给叫上了。
    陆煦觉得,他这是遇上了中老年版邵耀。
    “你怎么这么抠?”导演无语道,“十次里能有两次叫我就不错了。”
    “我这不是叫你了吗?”任宁一也毫不客气,“有得吃就不错了,别一直话多。”
    任宁一对陆煦展现出了难得的大方,用他的话说,陆煦是来替剧组解决问题的,对陆煦好点是应该的,导演是本来就该负责的人,对导演差一些是应该的。
    安斌:“……看在咱俩很熟的份上……”
    这话是多么欠揍啊?
    不过任宁一只是被安斌说抠,他本人没那么抠,天气冷,他包了全剧组的热奶茶和暖宝宝,还专门批发了羽绒服过来,陆煦穿的羽绒服就是他提供了。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慷慨大方的好人。
    有天任宁一和陆煦吃饭,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自己的演员生涯,据他说,自己当演员这一路上都算顺畅,年轻时候当配角多,35岁以后开始当主演、拿奖,人生为数不多的滑铁卢就是《守望者》。
    陆煦筷子停住了:“……快别说了。”
    任宁一“嘿嘿”一笑:“岳徽是不是也说过?”
    陆煦老实地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他不可能不说。”任宁一笑道,“我难过的话,他也一定难过。”
    陆煦:“我不难过,我尴尬。”
    “该尴尬的是我才对吧?兴冲冲地去拍电视剧,结果扑得一塌糊涂,那阵子我都不想见人。”任宁一道,“我那时候可没想过,咱俩有朝一日居然能合作。”
    “还合作得特别高兴。”任宁一道,“难怪岳徽和你合作了一次之后,又想合作第二次第三次。”
    陆煦发现,任宁一也属于有话直说的类型,特别直接,没什么弯弯绕绕。
    他被《守望者》坑过一次之后,就老老实实回来拍电影了,没再有去电视剧圈大显神威的想法了。
    剧集篇幅太长,可剪辑的部分实在太多了,那会儿要不是他的戏份都剪给了顾思年,《守望者》未必会扑成那样。
    自那之后,临歌娱乐及其相关人士就被任宁一彻底拉黑了。
    “那咱俩一样,我也拉黑了。”
    任宁一从陆煦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一丝安慰,不管怎么说,被坑的好歹不止他一个。
    ……
    之后陆煦和任宁一又拍了几场对戏。
    任宁一拍正面角色比较多,像岳徽还能偶尔去尝试反派角色,他却只能演正派,没办法,他长着一张演不了坏人的脸。
    任宁一也想过转变,可他尝试演的那些反派,不能说他演得差,只能说,看着就不太对劲,说服力不够。
    他挺羡慕陆煦这种能在正派和反派之间切换的演员:“这样拍戏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比只能演反派强。”
    任宁一点头:“这倒也是。”
    他有几位关系不错的演员朋友,就是因为长着一张反派脸,把反派刻画得入木三分,走在路上还被观众拉住骂过。
    现在不会发生那种事了,现在的观众都很有边界感。
    但实话说,作为演员的快乐因此减少了几分,太有边界感的话,就意味着演员和观众之间存在距离。
    像任宁一他们年轻时候,大家一起拍戏都睡一个屋,条件在那里,大家都没什么钱,剧组也不富有,出行不讲究排场,演员之间感情反而会更好。
    他们为什么能把演技磨出来,是因为那个年代,演不好戏的话,观众是会直接写信到电视台开骂的,还有人上报纸投稿,一旦演得不好,全国人民都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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