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镜衡见机,连忙喊杭妈,“别给她知道。”
    杭母便更急了,她的一盘账,自然是图自己儿子好,而冯家两个儿子谁上位,她的小天更受益些,一目了然。“在外头可以要强些,在父母跟前,要这么要强做什么。当妈的,哪个不心疼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妈妈呀,她就是嘴狠些,你瞧着吧,我跟她一说,她一准回来。”
    冯镜衡不再接这话,只夸回杭母的汤。
    挂了杭母的电话,栗清圆吃完一只鸡腿和一碗汤,海鲜粥也煮得滚开差不多的样子。
    杭天把东西送到,就极为有眼力见地称要回去了。
    冯镜衡要他等一会儿,“你帮我送她回去。”
    栗清圆听后,想说什么,一时也忍住了。把粥盛给他,再把买的药,和那枚古早的温度计交代给病人。提醒他,药要满六个小时才能吃第二颗,物理降温的退烧贴冰在冰箱的上层,另外,栗清圆一时哑口。
    冯镜衡嗯一声,等她开口。
    “你小心温度计,别打碎了。”
    病人受教地点头,问她还有吗?
    栗清圆便也冷着脸说没了。拾起包和手机,作势要回去了。
    他们一齐换鞋出门,厨房岛台边的冯镜衡放下手里的碗和汤匙,出来送他们的样子。
    待到栗清圆都坐进杭天副驾上了,听着跟出来的冯镜衡交代助手的口吻,“送到她家门口。”
    杭天点头领命。
    副驾上的人一直沉默着。冯镜衡虽说朝着助手交代,但人始终站在她这边。最后,手扶在落窗沿上,探头进来看闷闷不乐的栗清圆,“到家给我电话。”
    栗清圆当着他助手的面,也无所谓了,“你顾好自己吧。”
    “嗯,所以你夜里别睡太死,给我来个电话,确认我还活着。”冯镜衡耐着性子哄她开心。
    “我大概率办不到,因为我睡着了就不会醒了。”
    冯镜衡劝服着自己,由她煞煞性子吧,你该她的。可是她当真这样收起眼眸甚至当着外人的面开罪他时,他比谁都难过。
    一想到此刻的难过才是冰山一角,他就更难以劝降自己。
    杭天的车子引擎发动起来,车头才寸了寸预备掉头呢,车外的冯镜衡突然伸手来,拍了拍他车顶,示意他别动。
    随即,手径直探进来,拨开了副驾的车窗门锁,牵上头的人下来,再朝助手,“行了,你回去吧。”
    “另外,虞老板如果打电话给你,照实说,每一个字。”
    冯镜衡的助手似乎早已习惯老板这翻脸如翻书的行径。丝毫没犹豫,即刻掉头就走了。
    留两个难舍难分的人,面面相觑。
    冯镜衡压根不给她拒绝他的机会,抑或,他把她能想到的难为都替到她想到了,“我给你爸打电话,给你妈打也可以。我仅仅想圆圆留下来陪陪我,等我好一点了,我亲自上门去谢罪。我再告诉他们,我对圆圆是认真的,我没有对她半点不认真的理由。”
    第45章
    ◎祖宗的牌位全倒了◎
    栗清圆上高一那年,正式搬回了文墀路住。就是因为高中申请了走读,父女关系得到了质变的修复。连带着向项也时常过来看他们爷俩,捎这买那。
    圆圆那会儿甚至看到了父母能复婚的苗头。结果,她从赵阿姨那里得知:你妈妈确实在谈恋爱,对方在市政府工作,丧偶,有个女儿同你一般大,但是外公舍不得女儿的独女,便把孩子接回娘家大家庭生活了。赵阿姨传达的意思是,只要向项愿意,对方随时随地可以跟她办结婚登记。
    栗清圆那会儿只觉得天都塌了,也恨妈妈这样变相地通过她朋友的口来转告她。她讨厌当最后一个知情者。也讨厌妈妈的“背叛”,那时候的栗清圆不能接受爱情的转移,转移就意味着变质,爱情怎么会变质呢?
    那晚在岛上,圆圆质问妈妈,你真的不爱爸爸了吗?他知道你爱上别人,知道你要嫁给别人该多伤心。
    向项反过来怪圆圆,你总是向着他,你怎么不去问问他,他到底给了我多少爱!
    母女俩争执过后,向项怕圆圆再夜里跑掉,不合眼地看了她一晚上。
    哭肿眼的栗清圆经过一个晚上的冷静,终究接受了妈妈要再婚的现实,她也用事实正名着自己,我明明平等地爱着你们。
    没过多久,向项没有传出婚讯,却是和对方和平分手了。
    至今,向项那些老友提起来都有点惋惜,说对方后来官又升了两级。这明明到手的官太太,终究为了圆圆而放弃了。
    这是栗清圆人生第一桩钝感无力的事。
    其二,就是发现了季成蹊的不忠。
    她再一次为自己的钝感而无力。
    今晚是第三回 。冯镜衡用最短的时间,挤进了“名列前茅”。
    栗清圆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上一秒可有可无地赶她走,下一秒又不甘心地要扽她下来。说他顽劣薄幸,他又不惮与她父母会面。说他情真意切,栗清圆又清楚地感受到他今晚的“分心”。
    她并不是个不依不饶的人。她能想到的最糟糕的事,干脆趁着心里这口不顺当的气还在,发泄一下,“冯镜衡你这么病一场,是不是你家里逼着你娶那个袁芳岁,如果你当真这么没得选,也不必觉得愧疚。我明白的,感情是感情,利益是利益,这世上从来没有有情饮水饱。”
    冯镜衡听她这样单刀直入的话,居然全不意外。这才是他今天反复思索后,选择保守的真正掣肘。栗清圆她当真有这样的气节和尊严,你把事情利弊清醒地分析给她听,她未必不明白你的为难。但是正如她所说,为难归为难,我有我自我撤离的权利。
    豪赌的人最怕的不是庄家连庄,而是对手弃权。
    冯镜衡面上嗯一声,“如果我没得选地要娶袁家了,你预备怎么办?”
    栗清圆斩钉截铁,“分手快乐。也祝冯先生‘百年好合’。”
    对面的人听后,怔了怔,随即来扣栗清圆的手,后者略有勉强。这会儿,没热烧缠身的人,也仿佛失去了桎梏,牵不动她,干脆扯高她一只胳膊,来抱她的腰,扛小孩般地给她扛到肩上去了。
    栗清圆给吓坏了,一时头尾倒悬。冯镜衡还一副歉仄声明,说这样省些力气,他横着抱她,手上没力,怕给她摔了。
    栗清圆生气,“冯镜衡你混蛋!你放我下来!”
    “不是要分手快乐么,来,你告诉我,分手怎么着才能快乐。”
    *
    栗清圆是被冯镜衡扔到床上的。
    这个行径在她看来,多少有点侮辱性。她有点生气,更是不满意他,不肯他碰她。
    冯镜衡反复吞着一口气。来劝退自己,干脆也宣之于口叫她明白,“嗯,我不碰你。圆圆。如果你一辈子过不了那个坎,我可以保证一辈子不碰你,好不好?”
    栗清圆严阵戏谑,“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真的要联姻了?”
    冯镜衡笑她傻,“我娶个我不喜欢的女人,那你怎么办?那个名分只有一个且独一无二,即便平白无故给别人占一回再给你,我都嫌晦气。”
    栗清圆嗤之以鼻,“我并不稀罕。”
    冯镜衡故意调侃她,“那你和我来往什么,不稀罕我感情,不稀罕我名利,稀罕什么,该不会只是想嫖我吧!”
    这下正中栗清圆下怀,她反过来讥讽他,“对!我讨厌你的虚伪。”
    冯镜衡举着手机,站在床尾,即便这一刻,栗清圆和他吵着架呢,他都依旧忙死了的样子。
    栗清圆爬起来就要走。
    冯镜衡踱步过来,把她按回到床边,问她,“我哪里虚伪?”
    栗清圆轻蔑一笑,扒开他的手,无果之后,她干脆就这么被他扣住,一脸即将被就地正法依旧大义凛然绝不屈服的革命家精神,“就是虚伪,和全天下所有男人一致的虚伪。搞mind fu*k那套!”
    草!冯镜衡极致地震撼。因为栗清圆口里飚英文脏字是那么的优美且飒气。
    她用读书人的清醒,来狠狠批判了冯镜衡,“在你保证你不碰我的时候,该明白真正君子的不碰是什么定义。让我来告诉你我的定义,我从前服务陪同过的一个女学者甲方那里听来的,一个男士从亲吻你开始,于他们而言就已经是边缘性行为了,而他们把这种边缘性玩出花,还试图和性行为狡诈地区分开来,就是虚伪!这二者真正的区别仅仅在于有无措施避孕,仅此而已!”
    栗清圆鞭笞甚至痛斥的眉眼到口吻,无不透露出她对冯镜衡前后行径不一的愤怒不满和十足鄙夷。
    她在嘲讽技能点满地怨怼他,在昨晚那样的行径之后,还可以伪善地讲得出口,我不碰你之类的话。
    冯镜衡挨着她坐下来,任由她发泄与批评,甚至反过来几分沾沾自喜的回味与敬佩,“原来你在为我的不作为甚至要把你送回家而生气,对不对?”
    “你少臭美!听不懂中国话是不是,我明明在骂你虚伪!或许还有……”
    “还有什么?”有人可以笃定,绝不是什么好词。
    “不……”
    栗清圆的贬义还没讲完,就被人欺身来压倒了。
    冯镜衡将人纸片般地纹丝合缝地压在身下,他捞出她的两只手来钳住到她头顶,另一只手把手机里她痛批之前成交的订单页面拿给她看。
    两个人气息都有点乱,冯镜衡更是挑衅她,“你昨晚明明答应我的。”
    “我仅仅在行使昨晚没及时达成的权利,对不对?”
    其他的,全他妈滚蛋。他只要明白她亲口承认的,亲口兑现的,亲口怨怼他不该这样虚伪狡诈地玩这些文字游戏。
    栗清圆也明明比他想得更自我,绝对,冯镜衡就当他没上这趟岛。他只要保证对她绝对忠诚,对她父母绝对仁义。他无需保证他要兼爱世上和所有人。
    他也保证不了,他都被她骂成这样了,还有比眼前更糟糕的么。
    他都被她怀疑男人起码的能力了,他还较劲什么呢!
    隐忍按捺的气血一时直往心口和脑门上冲。
    不管不顾的戾气,下场就是红了眼的人,抱捞住她的腰臀,手上极为利落地褪下了衣裤。
    窗外是幽冥的蓝。
    这样的颜色,昭示着明天是个好天。
    下一秒,透明的玻璃被遥控成雾色。
    然而,对于栗清圆却是惊心的破绽。她没想到冯镜衡会这样,也没想到她一时言语秃噜,把生病的人直接逼得这么疯。
    她忘了,他原本就很疯。
    栗清圆恼羞成怒,来不及痛骂他什么,只想找东西遮掩自己,更想把自己从他的牢固里挣脱出来。
    栗清圆的脚才屈膝蹬了下,眼疾手快的人一下捞住她的小腿,往他身上环。
    而他的视线却一直在那段展露的纤瘦的红与白间逡巡,栗清圆脑子里准则的那条绳铃响了,她反抗无效,一面叽里咕噜的骂人,一面调动她所有的廉耻心,最后口里只剩下,她指指那片朝南的落地窗,仿佛它与她一起袒露着,“会看到……”
    冯镜衡的手去她腰上,热手掌扶住不盈一握的颤栗,听她微微出了些声,那声音最后摧毁了他残存的意志,因为这样的视线相交,这样的肌肤相交,诚如她批评的那样,他们早已分不开了,也早不清白了。
    冯镜衡听不得她这样叫唤,当即低头去,去她腰间,咬了一口。
    引得混沌的人吃痛得出声。如泣如诉,嘬咬的人这才抬起头来,手臂捞住她,不让她逃,口里快慰地安抚她,“看不到。放心。”
    栗清圆不肯,即便冯镜衡再三强调什么黑科技,她都坚信安全感不如最传统的拉窗帘。
    冯镜衡笑着依从她,才起身去拉窗帘,床上的人逃也般地溜进了套卫洗手间。
    她防备地从里头别了锁。
    冯镜衡再来敲门的时候,里头的人不应答,他便默认她要洗澡,也隔着门朝她道:“嗯,你先洗澡。我给你爸打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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