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万两 作者:司马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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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是情。不过既然大师赢了,有言在先,我愿一试。”

    自那次起,乐逾日日到松下那石台处与他论经。即使乐逾携酒同来,说话饮酒,那僧人也垂首微笑,毫不介怀,反而道:“人世间是苦海,檀越能以醉眼看世间事,不亦快哉。”

    相谈甚欢,那僧人传授他“清心咒”,心神镇定,神志不失,戾气渐渐平息,可心魔仍是难解。那僧人几次三番劝道:“色相皆是幻,红颜如枯骨,檀越能看淡功名利禄,为何唯独看不透美色惑人?”

    乐逾与他对坐,道:“大师,我看得透世上千百种美色,只是无法对这一种无动于衷。”

    那僧人一叹,不再多言。乐逾却道:“大师为何要渡我?初见之日,大师说我‘上应天命,有大机缘’,指的是否是‘天选大宗师’。”

    那僧人深深看他一眼,低声道:“檀越果然知晓‘天选大宗师’一事。不瞒檀越,贫僧不但相信檀越有成为宗师的机缘,更相信檀越将成为天选大宗师。”

    乐逾不为所动,道:“大师如何就知道是我?即使我命中真有天选大宗师的机缘,北汉瑶仙姬与我命格相同,我已生心魔,怎比得上她追求武道之心全无瑕疵,果决坚忍。”

    那僧人摇头道:“檀越,症结正在此处。不是檀越,便是北汉瑶郡主。檀越无国无籍,即使成为大宗师,也不会偏袒哪一国。可瑶郡主,虽霁月光风,却是北汉宗室,享举国供养,效君报国义不容辞。如今中原宗师都已陷入衰竭,若是她先登上宗师境界,再成为大宗师,普天之下,再无人能与之抗衡——北汉国君必以此为依恃,挥师中原。到时的中原,将焦土千里,生灵涂炭!”

    乐逾一时不语,那僧人言及此,忽然大恸,道:“周朝末年,天下大乱,中原得安定不过三十年。当年贫僧已是十岁稚童,战乱时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犹历历在目……贫僧不忍见万民罹难,故一意孤行,只求渡化檀越。”

    禅宗高僧,出家之人,本来不跪显贵君王,却在乐逾面前一拜,道:“求檀越为天下黎庶计较,挥慧剑,斩心魔!”乐逾不动,只道:“我何德何能,受大师一拜。”

    那僧人见他神情,胸中便是一寒,急道:“檀越!”乐逾眼前却是萧尚醴,十二岁离岛,游历天下,见过人间百态,笑世人为七情所苦,愚不可及,却如今才亲身体会何为情苦。那张穷尽人间艳色的脸,以累累白骨,尸山血海,含情脉脉地对他凝眄。乐逾但觉荒谬,厉声道:“如大师所言,我不断绝一份相思便负尽天下人?”

    乐逾大笑起来,心中幻象已如妖孽,究竟心魔即是萧尚醴,或是心魔窃取萧尚醴的形貌?他只见那幻象似喜似悲,道:“你说过护着我,绝不让人伤我,如今却要亲手杀我?”

    那僧人情急看他,那美人也千言万语地看他,乐逾按剑道:“我不信,我不信天下安危系于一人。——大师渡我是渡不成了。”

    这二人对峙,陡然间,自半山下传来惊惶大叫,乐逾逼视僧人,已如箭脱弦般掠下去。那僧人也是愕然,僧衣被风鼓满,几乎与乐逾同时冲到山下。

    却见几树青松之间,屋院外横一具女尸,年约十六七,是买来的婢女,尸身被扯坏撕开,脸颊到颈项处,血肉翻卷,半张头皮撕下,是猛兽利爪之威,胸腹更是被爪子掏开,肚肠流到泥土草叶上。

    乐逾一字不发,面色铁青,冲上前抱起季玉壶,她被撞倒在地,已是满脸苍白,脸颊上一道道眼泪汗珠,裙底渗出些淡粉的血水,手指紧攥乐逾衣袖,快要昏迷道:“救我……”

    婢女仆妇被吓得人事不知,或是两眼无主,直着眼要疯过去。那僧人不避嫌地蹲下身按压穴道,唤醒她们。一个仆妇见着血肉,哇一声坐在地上大哭出声,道:“老虎……骇死人的老虎!苍天呀!”

    乐逾取出随身带的丹药,正喂给季玉壶,那药是蓬莱岛十年求得三粒的返香丹,原本为了辜浣,若有不测,一月一粒,至少可保三月性命。如今他并无其他灵药,将返香丹逐次全喂给季玉壶,另一手已在她背后送内力推化药力。

    那僧人满面悲恸,他要渡化猛虎,却眼睁睁见到猛虎伤人,阻之晚矣,只觉万事都是自己的错与孽。

    那些婢女仆妇都痴呆发抖,抱成一团。乐逾抱起她便匆匆入屋,那僧人猛然一惊,大错铸成,可那女子腹中分明尚有一条小生命可救,追上前去,道:“檀越!尊夫人要生产,已不可再拖,贫僧……略通医理,请让贫僧助夫人……”

    季玉壶自有孕以来,少有开颜欢笑的时候,怀胎至今近八月,竟有大半日子身体心神都被苦痛折磨。

    这一回见猛虎咬死婢女,受惊动了胎气,生产更是艰难。她即使服下了万金难求的灵丹妙药,又有乐逾源源不断抱着她送入真气,仍是不到半个时辰就脱力了。

    她这一生出生既然低,又性子孤僻,不求所成,偏偏还清高得求一份干净,不愿被世间男子触碰。活一日,过一日,就是受一日搓磨。

    咬布巾咬得唇间都是鲜血,痛不欲生时,却隐约想到,她痛不欲生又哪里只是这一时,这一刻。她这一生,只有在被昭怀太子妃庇护的数年间,在那放置古玩的积玉斋中看守,日日为珍品古玩掸灰拭擦,对着一斋数十架不通人言的死物,得到过一时半会儿的平静安然。

    她也不知过了多久,汗水迷住眼,双目通红,再留不出一滴泪来。三个时辰后,天色全黑,屋内满是血腥味,竟无人分得出神点灯。

    胎儿体位不正,她的产道又难以扩张,那僧人额上也是大粒大粒的汗水,再这样下去,那胎儿只怕会死在分娩中。她如同知晓,竭力靠去,只能依在乐逾耳旁,动嘴唇道:“大夫说……是个男孩,是不是?”

    乐逾道:“是。”她目中已无神采,道:“我很怕……很怕,为什么……要是个男孩……”

    乐逾扶住她,护住她心脉,道:“你不会有事,他也不会。”但她又神色挣扎,面上似悲似喜,道:“是男是女,是我的……孩子,不要管我!救救他,你救救他……也放了我……”

    乐逾闻言一震,季玉壶意在舍母保子,她已经弃世,却不能拖着孩子一起走。

    他不动良久,去取剑来,那僧人悚然看他,却终究一叹,颓然闭眼。

    破晓时分,那屋舍内终于传出一声婴儿啼哭,生产的女子被剖腹取子,血流如涌。

    那男婴通身绯红,面容紧皱,被那僧人满是血的手抱住,只管张嘴急促大哭,丝毫看不出长相。

    季玉壶看他一眼,淡淡一笑,耗尽这一世所有气力,却拼命抓住乐逾的手,道:“教他……做一个好男人,心思端正……胸怀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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