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兰令 作者:谢子傒

    分卷阅读39

    天子一怒,然而眼前这个女子为他生儿育女,对他爱慕有加,故而他并不会计较。

    想要蹙眉,也只不过是被这茶水中的竹香勾得想起了某个总是让他心烦意乱的男人罢了。

    略有些出神的当口,一直低着头绞着自己手中的绫帕的清河却忽然抬起头来,底气十足的道:“皇嫂休要说我,若是清河果真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敢面对,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敢追求,那才该羞呢!”

    徐皇后笑着摇了摇头,景弘将茶盏送到唇边的动作却是一顿。

    清河说的,其实也对,不是么。

    自己身为天子,君临九重坐拥六合,倘使却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敢面对,那才叫悲哀呢……

    殷庭夹了一筷子清蒸鳜鱼背上的鱼肉,沾了沾盘中的汤水,而后放到了殷继羽碗里,却是笑着看向对坐的顾秉直:“子正,我还当你娇妻在怀,已经忘了我这个师兄了呢。”

    “岂敢岂敢。”顾秉直的耳朵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只是……清河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她执意要做的事情,我总是拗不过她。”

    “啧啧啧,真是可悲可叹呐。我大齐的强项言官顾相爷居然沦为了一个妻管严……”齐凯语气生动的调侃着,仰颈喝了一口酒,“嘶,到底还是烧刀子带劲,可惜没有大块的煮牛肉。”

    将一个龙井虾仁优雅的送入口中,细细咀嚼而后慢慢咽下,殷庭斜了齐凯一眼,已经不屑去指责对方的不解风情。

    顾秉直的耳根更红,摆着手道:“齐兄切莫嘲笑,切莫嘲笑……否则假以时日,怕有报应呐。”

    “报应?能有什么报应。”齐凯的目光在桌上逡巡,试图找出一两道不那么清淡的来,不以为然的应道,“就算有,鄙人在战场上也算是杀人如麻,哪里又敢信报应。”

    殷庭闻言失笑:“子正的意思,是怕你将来娶一个比公主殿下还要强势的齐夫人,届时你就知道什么叫报应了。”顿了顿了又补充道:“别看了,我已特意遣人去给买福祥记得烧鸡了。”

    齐凯这才舒展了眉头,夹了一筷子青菜送入口中:“果然还是小殷丞相体贴,不过偶尔吃的清淡点也好……我大概是不会有夫人的了,你也知道。倒是你,什么时候再给我寻个小殷嫂子?你家小小殷公子其实也可怜,一出生就没了娘,你又公事繁忙,总没个人照料他。”

    “齐兄此言甚是。不说别的,只这洛阳城中,想做殷相夫人的女子就绝不在少数,只消你一点头,便无妨的。”顾秉直刚咽下一勺莼菜羹,闻言也忙附和道。

    殷继羽凑热闹似的抬起头,黑漆漆的眸子直盯着自家爹爹。

    明黄的锦衣漫眼,揪得心口钝痛。

    殷庭慢慢的帮爱子拭去了唇边的一颗米粒,淡淡的笑道:“你们就别撺掇我了,我年纪也不小了,此身又多病痛,怎好害了人家家里的好姑娘。”

    第三十二章

    正月十六,官衙启封,金殿复朝。

    景弘坐在明德殿那张鎏金龙座上眯起了眼看着玉阶下朱衣玉冠面色如常的宰辅,暗暗地切了切后齿。

    自己为了那夜的事烦乱的险些连年都没过好,他却竟这般半点表示都没有么?

    虽然早便猜测到,然而亲眼见到对方古井不波海晏河清的眼,终究还是没能压住心底熊熊窜起的怒火。

    这个混账竟然、竟然真的就,就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么?他那经纬天下都绰绰有余的头脑难道就只能想出这等拙劣的办法来?

    强作着平静的表情恶狠狠的抓起茶盏就喝,又险些被盏中的茶水烫到,几乎失手打翻了茶盏,这才悻悻的放好。

    阶下立着的殷庭听到这一阵不算小的动静,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在对上景弘的目光后又立时垂下来了眼帘。

    殿中的宫人侍女——就连浮欢——都已经被景弘遣了出去,一时间静的出奇。

    而后便是脚步声,缓慢的,很轻很轻的踏下来,踏过九重玉阶,停在了殷庭面前。

    景弘的声音不高,又因为怒火焚心的缘故,带有一点点沙哑,然而这股沙哑感却让他原本就动人的声音显得更有磁性:“爱卿,年过得可好么?”

    “谢陛下关怀,臣一切都好。”仍旧是那般温温软软的声气,平和的不带半点心绪不定的涟漪,“只是今日是复朝的第一天,经世阁中堆积了不少事务。”

    “呵,以卿之才干,那些事务想来不算什么。”景弘的语调里有分明的嗤笑意味,扎进殷庭耳中,“可朕这个年,却是过得很不好呢,殷爱卿。”

    最后三个字拖长了声调,似咏叹又似兴师问罪,甚至比咬牙切齿的喊“殷庭”还要显得不那么友善。

    殷庭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果然该来的躲不过,便拱手欠身摆出一副恭顺的姿态,淡淡的道:“臣知罪。”

    这种殷氏的三字敬语在景弘耳中就是最可气的敷衍。

    他不懂为何好好地这人又要请罪,那夜的事怎么算这人也没有半点罪过,为何就要生生摆出这般疏远恭顺的模样来惹自己生气呢?

    莫非他也喜欢看自己失态的模样?真真是个混账!

    恨恨的咬了咬牙,景弘努力在心里告诉自己,今日唤他前来,是要表白示爱,绝非是要争执的,这才努力放缓了口吻:“卿何罪之有?”

    殊不知用这般强压着怒气的口气来说这句话,听着绝似兴师问罪。

    殷庭听到这般“质问”,讷讷的张了张口,怎么都说不出自己到底有什么罪过来。

    就是按照大齐例律细细的算,这件事情里边也绝无自己半点责任,就算是找刑部尚书来裁决,倘若按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说法来算,有罪的那个便绝对是眼前的帝王。

    沉吟片刻之后只得把腰再压低了些:“臣请陛下明示。”

    直叫景弘哭笑不得:“卿这敷衍也太过了罢!”

    “臣不敢。”殷庭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再提那晚的事,此刻也就只好这么得过且过的敷衍。

    想来对方被自己这么三个字三个字的噎久了,没准会一怒之下让自己告退的罢。

    忽然就一片安静。

    景弘放弃了那种迂回的说话方式,开始思索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决心。

    总不能直接就说“爱卿呐,朕喜欢你啊,所以才想要你的,那天晚上朕才没有喝醉呢,朕可是清醒的很呢!”

    几乎想要摇摇头把这毫不矜持的言语从头颅里晃出去,思索良久,才用皇室特有的、矜持而优雅的口吻,抑扬顿挫的缓缓道:“事到如今,卿何苦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那夜的事,朕,也并非不能接受。”

    殷庭忽然就觉得心口有一种微妙的刺痛感。

    好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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