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 作者:步微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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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抱头抵御着,喉间荷荷有声。

    “吵jb毛!”监舍里有人呵斥。

    姜尚尧咽下涌起翻腾的心火,缓缓重新坐好。

    以他的理智万分了然到了今日这个境地,绝不可能全须全尾地踏出这个门,只能自守其身,尽量不起意外的波折。他靠回冰冷的墙壁,渴切地思念家里那盏常为他留着的温暖橘黄。

    监舍里不见日光,约莫到了五六点时候,通铺上有人起床,借着墙壁倒悬的一盏小灯默默做活计。不一会,大喇叭滴滴答响起来,四周的所有监舍顿时活过来一般,咳嗽声脚步声在通道里回响。

    姜尚尧这个监舍的也都起床了,有人叠被子有人扫铺板。只有前夜那个招呼他睡通道的中年汉子好整以暇地拥被半坐着,燃起一只香烟,猛吸了一口,才问他:“叫什么名?犯什么事进来的?”

    姜尚尧看他睡觉的位置颇宽,现在又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也不生气,老老实实地说:“姜尚尧,打架斗殴,死了人。”他留了个心眼,见那中年人说的是本地口音的普通话,他也就直接用了本地话回答。

    果然那人面色好看许多,也用本地话说起来:“行,看你模样也是个有文化的。我们这个小号,多数本地人,没人欺负你。”又回头吆喝了一声,就有人上来叠他的被子。

    姜尚尧也明白了对方大概是监舍里管事的角色,听他这样一说心下稍松。他细心留意其他人举止,靠铁门处有个小门,大概是厕所。又有人从地铺底下拉出个大塑料袋子放地铺上铺好,一堆塑料碗和勺子挨个排好了之后,就有人推车从通道过来,打开探视窗口。之前帮那中年汉子叠被子的瘦皮猴拎个木桶就着探视窗口递过来的木勺子接了一大桶稀饭。

    等他们分好之后,姜尚尧也端了一碗,拿勺子搅了搅,不见分毫食欲。那瘦皮猴看见一笑,问他:“吃不下?吃不下给我。”也不等姜尚尧点头,顺手就接过来倒进自己碗里。“新来的都这样,过几天你就知道饿了。”

    姜尚尧见瘦皮猴是个爽快的,有心想和他多聊几句,又不知怎么开话头,只得笑笑。

    “第一次进来?呵,一看就知道。没事,审了判了转监狱正式蹲几年,减减刑接着就天亮了。回了家照样娶媳妇生娃过日子。”瘦皮猴啜了一小口稀饭,滋润无比地眯眯眼。“家里人还不知道吧?差不多今天就能得消息了。该送的叫他们送进来,大家乡里乡亲的,就该有个照应。我们这个号,大帐都归牛哥管。”

    顺着他的目光,姜尚尧看了一眼之前那个中年汉子。虽说不懂大帐是什么,但也猜到不外是钱物之类。难怪之前说起本地人便是和颜悦色的面孔,本地人方便照应,财物之类不虞匮乏,自然要多几分容让。如果相反的话,少不得进了监舍就是一番好打,挫挫新进的锐气。

    姜尚尧心底泛苦,面上强颜赔笑,顺着瘦皮猴的话尾多问了几句。一问之下也算长了见识,原来那中年汉子叫牛哥的,大名姓刘,倒卖走私车入的监,是这个号的牢头,因为睡觉的位置远着厕所,挨着通道,所以行话叫“头板”。瘦皮猴叫“二板”,也就是头板的跟班,负责管号子里的细务。至于大帐,就是每个监舍里的人,家人送来的生活费,由各个监舍的头板统一管理,买烟买牙膏毛巾方便面都必须向头板申请。

    聊了一会,监舍大门从外向里打开,一位警察进来,牛哥殷勤递烟,其他人敬畏地躬腰,喊着:“向干部!”

    那向干部接了烟也没点燃,就问:“昨天新来的是哪个?”

    第 23 章

    向干部是姜尚尧的主管民警,在筒道尽头的办公室里,先安排了一个办事民警给姜尚尧拍照按了十个手指印登记造册,又给了一本小册子嘱咐他回去背熟监规,然后才正式谈话。无非是问问家庭情况,又说在监舍有问题可以找他谈。接着告诉姜尚尧他家人送来了东西,叫他一会去领。

    所谓谈话当然不可能像在外面那般两人对坐,姜尚尧全程是蹲着的,这是规矩。只在对方说到家人时,姜尚尧不免心情激荡,站了起来。意识到没有被送到电视剧里面那种探视室的地方,说明为防串供的可能,此时不能与家属见面。他心底苦涩,又缓缓蹲了回去。

    接着向干部说到下午会有办案机关的同志来提审,劝导姜尚尧积极配合。

    等姜尚尧回到监舍,已经是午饭时候,吃了些许大白菜,剩下多数仍旧倒给了瘦皮猴。午饭后便是放风时间,厕所边的铁门开了,外面是个八九平方的天井,孤零零种着一棵营养不良的树。

    瘦皮猴递了支本地最劣等的香烟,姜尚尧明白家里送进来的钱想必已经打到大帐上。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接过来点燃。

    两人蹲在地上,一时无话。

    烟抽了大半,瘦皮猴才问:“听说,你跟河西丧狗混的?”

    姜尚尧心头微震,一是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流言,二是他唯恐遇见丧狗的仇家为此惹上无妄之灾。

    他尚未及反应就见瘦皮猴安抚地冲他笑笑,“别紧张。几年前我跟丧狗在xx监狱时还在一个号房里住过半年,说起来,他老家还是我那地的。”

    瘦皮猴是三进宫,这回犯的还是老案子,盗窃和破坏电力设备。初来乍到,姜尚尧就算不了解监仓里的“行规”大概也知道必须谨言慎行。之于此,他暗地里防范着,不作任何解释,只是笑笑而已。

    “丧狗那货从来都不是省油的,这回据说闹得挺大?好家伙,死了仨!”瘦皮猴一幅与有荣焉的表情,谈性大发:“他以前在xx监狱时,不晓事得罪了人,吃的亏不轻。后来倒也明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撺怂一个才进去没几天的新雏挑事,许了人不少好处,结果那孩子吃了暗亏,进监狱医院躺了半年,还顶着个自残的名头加了一年刑期。被他得罪了的那个也是个狠的,加了两年二话不说。只有丧狗,啥事也没有,早打理好了上面,调了仓。我们私下都知道他为人,只有不惹他,惹了他不知什么时候给你个绊子,你还抓不到他把柄!这回,他保准脚底抹油,跑的比谁都快,你们顶缸的就乖乖蹲着吧。”

    姜尚尧听黄毛说过,丧狗在监狱里被聂大欺负得不成人样,设笼子给聂小四也是报仇的意思。此时听瘦皮猴这番言语,想必丧狗得罪的就是聂大。丧狗器量狭薄也就算了,可惜景程,就这样送了一条命,着实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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