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役,臣等督率各部官兵,鼓励以忠君报国之志,又悬斩获不吝之重赏,众军节酣呼死战,山谷之中,喊杀声不绝,杀气飞鸟不敢落。臣陕西兴安镇副将贺人龙,督率麾下三千健儿,截击流寇窜入河南之孔道兰草川,奋战杀敌,于贼之精锐老贼中往来搏战,出入于刀山箭雨之中,身被数创,犹自力战不退,臣总兵左光先,与闯贼高迎祥所部精锐老营交战,部下参将左世雄击伤闯贼部下悍匪郝摇旗者,然被众贼拼死抢下,又被数十名贼人围攻,不幸被难,阵亡之时口中尚高呼杀贼,陛下,陛下!斩获其部下首级三千余,虏获马匹甲杖无算,贼力不逮,向东窜去。官兵随即掩杀,贼营之中老弱妇孺哭声震天。数十里内,流贼尸骨堆积如山。各部至兰草川,贼人以裹挟之饥民为前锋,竟以尸骨铺平道路,有少数流贼逸出。然臣五省督师洪承畴率所部亲兵往来策应,恰逢其时,命士卒先以火铳击之,贼之马队顿时惊散,贼首匪号之过天星、花关索者中铳落马被马队踏为肉泥,贼人中曹操、张献忠、高迎祥者皆身负数处创伤而走。斩杀流贼首级数万,俘获裹挟之饥民十万,流贼之势可告垂危噫!”
    洛南县城内,知县衙门变成了五省督师临时行辕,洪承畴和他一干文武这里召开临时会议,商量如何将这几日军情上报给皇帝崇祯,如何上奏题本中好好铺排一下战功,同时,还要将高迎祥、罗汝才、张献忠以及老回回、革里眼等大贼头率领老营精锐先行逃跑事情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听着那个幕僚摇头晃脑读着准备发往北京城题本奏稿,洪承畴不由得捻着长须颇为自得。多年戎马生活使他丰满而白皙脸孔染上了风尘颜色。奇怪是,他一方面统率军队对于流窜于各地流贼痛加绞杀,甚至为了笼络带兵奖励,鼓励军心士气,对于部下们纵兵抢掠杀良冒功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甚至是纵容,杀起那些降而复叛农民军来是手段狠辣之际,另一方面却保持读书人服饰整洁和谈吐间儒之刀枪甲胄,又或有数千支火铳连环不绝痛击,今日之战,当可一战而克全功!”
    丁启睿话,意思洪承畴都听得很明白,要想让大家以后继续给你卖命。当天你说那些赏格,好还是颁发下来,要不然,贺疯子他们这些军头,以后怕是出工不出力了!
    洪承畴面上依旧是温和笑容,正要开口说话,一块泥土从屋梁上空燕窝中落下来,落他左边袍袖上。多年戎马生活并没有改变他爱好清洁老习惯,或者说是洁癖。于是他用右手轻轻地掸去灰尘。随即他捋了一下清秀长须,开始说话。
    “列位大人。诸位将军。本督做人做事做官,一向以取信与人为先,日前所颁布之赏格,本督定然会落实。请诸君回去之后告诉有功将士便是!”
    洪承畴正要对众将说话,一个亲将匆匆进来。中军副将耳边
    兵多将军大,拳头硬是哥哥。这一点,贺疯子、左光先、马科等人都清楚,心里都盘算着,领了这些甲胄刀枪回来,先把自己家丁全数换上,那些家丁换下了盔甲还可以交给骑兵使用,这样一来,整个实力就会提上一个层次。
    “大人,不知道这次兵部甲杖会不会按时如数照拨?”
    又是贺疯子开了一炮。
    兵部那群家伙是个什么德行,场人没有一个不清楚。大凡是这种报功请赏,请领军械军饷甲杖事情,钱不花到了,你拿着皇帝手诏和内阁命令都没有用!
    “众位不必担心,此番战前所发之甲胄兵器,并非兵部所制,而是洪某从同乡处购得,乃是西洋之佛郎机人所制!故而精良异常!”
    洪督师故意将水搅浑。
    他已经有了一个打算,要把这些军械来源作为控制这群部下一个手段,也好使自己这乱世之中多一个安身立命保证。
    “大人忠王事,不惜以家财购买军械,真乃是我等之楷模!”
    “请诸位大人回去之后,告诉有功将士,本督定当以家财购买军械,以奖励有功将士!不令将士寒了杀贼报国之心就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众人要是还听不明白,就可以回家种田去了,而且还是得缴税纳粮那种!
    孙传庭带领下,一众文武跪倒洪督师面前。
    “大人精忠报国,属下等愿随骥尾,以家财购买军械,戮力王事,荡平匪类!”
    接下来事情就简单多了。
    洪督师命人取来京城寄来书信,抽出一页来交予中军。
    “读中间那些!”
    面貌俊朗中军,双手高举着书信开始大声诵读:“南蛮甲一领,作价十五两,头盔一顶,作价五两。精钢所制三尺枪头一支,作价三两,四尺长刀作价四两。上等呲铁钢刀,作价二百两。火铳每支五十两,奉送子药二十发。。。。。。”
    这样算下来,装备一个刀枪齐全甲胄精良家丁,只要二十七两银子了?
    贺疯子和左光先们心中飞计算着这一仗缴获所得和营中人数,“驴球子!应该让那群小子自己拿银子出来买刀枪盔甲!反正那天他们都从革里眼手里收钱了!随便哪个小兔崽子都能掏得起!”贺疯子心里咕哝一句。
    一番争吵之后,众人议定,先行拜请洪督师代为订购一万人盔甲刀枪,另外再行订购一千支火铳,至于说大小佛郎机。很不幸被众人自动屏蔽了。
    “大人,各镇各营要订军械定金已经交到了行辕,这群家伙,都发了大财,有银子还都是官银。分明就是贼赃啊!”
    临时行辕内签押房中,一名面貌姣好书童边帮助洪督师洗脚,边低声向他禀告。
    “唉!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大面上过得去就可以了,何况。这也是他们该得!”
    “玉儿姐姐当真是了不起,竟然能够为大人寻来这般助力!”
    那书童也是和留京城中玉儿是一样人物,就连彼此之间都是姐妹相称!
    听了这话,不由得洪督师心中一荡,想起那个京城旧日娈童当日离去之时珠泪涟涟楚楚动人,不由得胯下蛙跳不止。
    “果然是老天赐我贤内助啊!不但为我寻了这般精良器械。还。。。。”
    还帮助洪督师获得了八折回扣,而且,购买万人以上军械,还可以再加一成。这种既能够立功升官,又可以不动声色大发横财事情,上哪里去找?!
    十余天之后,京城中来了消息。
    崇祯皇帝圣旨由宫中司礼监直接派太监送来。按照通常惯例,皇帝诏书交给内阁派官送来就行,但是,此次兰草川之战,杀伤流贼人数是历年来多一次,崇祯唯恐底下大臣和将领们联手欺骗他,于是便派了太监前来,试图了解事情真相。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流贼祸国,已历数载。生灵涂炭,江山震动。凡我臣子,谁不切齿!逛来天心厌乱,运有转机。元凶巨恶,自相携2。尔洪承畴、孙传庭一向实力剿贼。卓著劳绩,朕甚嘉慰。潼关、兰草川一战剿洗甚多,阵斩渠魁过天星、花关索等,朕心甚慰!此战剿贼出力诸将,已饬吏、兵二部从速论功升赏。兹再赐尔洪承畴尚方剑一柄,阵前便宜行事。并赐内帑银三万两,红丝表里各二百匹,赏功银牌五百副,供阵前奖功之用。
    古有褒功之典;执馘献俘,朕所望于今日。但有殊勋,朝廷不吝封侯之赏;倘负重寄,国法自有处罚之款。一旦将该股逆贼扫清,朕当嘉奖有功将士,不吝封侯之赏。钦此!”
    听了太监宣读圣旨,洪承畴和他文武大员们不禁喜形于色,皇帝对于潼关之战成果还是比较满意!
    “老大人。”宣读完了圣旨王太监将圣旨放入黄绫子封套内装好,递给洪承畴,脸上笑嘻嘻给洪承畴道喜。
    “皇爷和内阁商议时候可是说了,剿灭了流贼,要给老大人封侯,奴婢先给老大人道喜了!”
    同王太监客套了一番,安排人悄悄给他送去了一份丰厚程仪,洪承畴打开了从京城家中寄来书信,信中告知,已经同隆昌行那位福建同乡说好,订购了一万人军械,货到京城之时再行缴清款项。不过,那位林文丙掌柜想要求得老爷一份墨宝,用来光耀门楣。
    “哪里是要光耀门楣啊!分明是要拉着老夫旗号,为他挡去各路牛鬼蛇神罢了!”
    收好书信,洪承畴微然一笑,对于这种人心伎俩,他自忖了解很是清楚,但是,如此一来,双方勾结便是深一层,这样花花轿子人抬人局面,也是他乐得一见。
    “取笔墨来!”
    一幅“急公好义”条幅被五省督师行辕信使马星夜送往京城。
    条幅落款是字付同乡世兄林文丙补壁。
    懂得题词规矩人一望便知,写字人同被写字人之间关系非同一般。
    同时被送往京城,还有一份盖着五省督师关防大印札子,委托林文丙隆盛行为五省剿贼官军代办军资器械。
    “有了这个札子,再有老夫条幅,依托开中法之规定,那林文丙为本军筹措军械,转运,便是再正当不过事情了!”
    那开中法虽然已经隆庆年间便告名存实亡,但是各部有司包括内阁内,却没有明令下文禁止,熟悉大明朝内部运作规则洪承畴,便依据这个前例,以昔日商人输运粮食到边塞换取盐引﹐给予贩盐专利惯例,将制造甲胄配件、刀枪器械,运抵军前效力,换取银钱这个任务,交给了林文丙隆盛行。
    “老爷,玉儿姐姐信里说,林先生已经将那三成货款送到家中,俱都是上等番银银元,说是老爷剿贼辛苦,为国出力,这些银元便请老爷犒赏士卒,招募选锋之用!”
    “唉!这林某倒也是个识情知趣人,只可惜,眼下不知道流贼流窜到了何处,久久顿兵于此,未必是件好事!”
    洪承畴幽幽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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