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任群芳妒 作者:流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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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父要回金陵,上奏是说自己年老,而且漠北已平,匈奴也签下契约向大夏俯首称臣,但实际也是为了收敛锋芒。自古军高盖主的臣子,无一个有好下场。虽说祖父是当今皇上的手足兄弟,但皇家从来是冷血无情,不讲任何感情的地方。

    以前听二叔说起过,祖父是皇长子,但非皇后所出的嫡子,只是先皇一个宠妃的孩子。但正因为祖父是先皇的第一个孩子,母妃又极得宠爱,自小便养在先皇身边,连读书写字都是由先皇亲自教导,对于后面的皇子,先皇倒没再表现过这般的舐犊深情。

    而当今皇上是先皇的幺子,是皇后唯一的嫡子,小了祖父十来岁。当年朝堂上为立嫡还是立长有过长达五年的争议,先皇喜爱作为皇长子的祖父,群臣皆知,但言官至内阁都反对,只因祖制有规“立嫡不立长”。先皇最终迫于舆论的压力,还是立了嫡子为太子。

    先皇为了补偿皇长子,在其他藩王都离京去了分封地时,他把皇长子留在京城,赐了世袭的王位,封号“世安”。

    外边争夺得厉害,祖父却并不在意,对太子弟弟也关爱有加,但先皇驾崩后,这位皇帝叔叔便派祖父去戍边,朝中也有拥护祖父的朝臣反对,祖父压了下来,当日便领命去了漠北。

    之后一旦祖父立了战功,皇上就会急召祖父回京,收了兵权,而漠北战事频频,过不了几月,边关的将领吃了败仗,又会命祖父加急前往。

    如此反复了几十年,如今局势安定,皇上又把他们一家召回,丢了名头大却没有一点实权的官职给他和二叔,也是对他们隐隐的告诫:好处都给你们了,识趣的就安分守己,别想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今日这个和尚的出现,无异于平地起惊雷,他想当它没发生都不行。

    上院中的人等了许久不见高僧来,最后等来一个小和尚,诚恳地向香客致歉,说今日方丈讲不了了。

    下面的人闹了一回也就散了,陆玉武倒是松了口气,陪母亲外祖母下山回去。

    而回了王府他才知道这件事没有完,那个名唤闻道的和尚是缠上自己了!

    母亲向来敬重这些高僧,虽然他不请自来,自称要为王府讲经荐福,但母亲依然款待了这位和尚,还专门拨了个清净的小院供他住下。

    陆玉武对他避之不及,不过他除了日常念经以外,倒没再提谋反这些离经叛道的话。祖父有时也会去听他说经文,请他解惑答疑。但陆玉武一直没有放下戒备,深恐是有人蓄意谋害。毕竟如今的皇帝疑心渐重,常常召了亲王郡王进宫侍疾。

    他也进宫见过,上至皇亲下到朝臣,谁都知道那是什么病,只是无人敢说,因为敢说的都被皇上大手一挥,在京中销声匿迹了。

    那日从相元寺回来,孙步玥破天荒去了她父亲住的正房,守在屋里的是几个娇娇俏俏的小丫鬟,见她来了忙行礼叫“大小姐”。她不想看那几张狐媚子脸,只问她父亲在不在,丫鬟说国公爷一早就出去了,她又问知不知道去了哪儿,丫鬟摇头,说是坐了车,似乎要去个远地方。

    正文 第118章 浓情

    孙步玥“嗯”了一声转身便走了,心里却很高兴。上次去恒青山找母亲,母亲出了个主意,让她回府后想法子引父亲去恒青山找她。

    她知道父亲若是念了旧情,说不定母亲很快就能回国公府了。于是回来后找到父亲信任的那个道士,塞了他不少珠宝,让他骗哄父亲去恒青山。那道士没几日就说事情成了,她们女眷去相元寺那日,她父亲就会往山上去。

    如今丫鬟既说父亲是坐着车出门的,那应该就是去找母亲了。孙步玥嘴角含笑,把今天在寺庙出丑的懊恼也消减了几分。

    六月底大孙氏生辰,承钰又陪着外祖母她们往王府庆寿。这日晨起天十分晦暗,空气里是股挥之不去的潮闷,王府中花木繁密,潮闷中混杂了香草味儿,从角门走到内院影壁时,承钰就觉得很闷热了,额上出了些细汗。

    进屋后才发现只有姨母和玉武哥哥在,姨母这回似乎只请了娘家的亲眷。若是这样,不知道会不会不搭戏台了,承钰侥幸地想到。

    厅堂里放了冰桶,比之外面凉爽不少,见娘家的妯娌和外甥女们来了,大孙氏忙让丫鬟端来了冰镇好的酸梅汤解暑。

    卢氏因为有孕,不敢吃凉的。郭氏体胖怯热,坐下便接过丫鬟递来的冰饮,吃了几口才觉得压在胸口的闷热有所舒散,道:“这雨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落下来,每年夏季都会闷上这么几回,平白叫人心急。”

    一句话引得女眷们讨论起京城的天气,承钰却盯着面前那碗冒着冷气,红滟滟的酸梅汤纠结起来。

    因为孙怀蔚管得严,她已经一年没碰过凉的东西,更别说这样冰镇过的汤汁。她有些犹豫,拿起汤匙却又想起二表哥皱眉的样子。

    可是这么冰凉凉的一碗喝下去,该有多畅快呀。她看了看旁边的琴儿和段越珊,已经喝得差不多了,琴儿舔了舔唇边的汁水,砸砸有味,很享受的样子,看得她更纠结了。

    “妹妹为什么不喝?”陆玉武坐在下首对面的太师椅上,发现她盯着眼前的斗彩花蝶纹小碗看了很久,拿了汤匙又放下,支肘又望望右边的表姊妹,似乎想喝又不愿意喝的样子。

    “是不是太凉了些?”因为上次的经历,他突然想到这宗,担心起来。她那体质确实不该喝这些寒凉的东西。

    “不,不凉,我只是……”她只是想起孙怀蔚了,他在的话不会问,怕是见了她喝这些,直接端了碗便替她喝了干净的。算来竟然有半月没见过他了,斗彩小碗盛着碎冰,触骨生凉,她才发现这段时日的想念似乎攒得太多了,一点点小事也想起他,思念是一触即发的。

    “我只是想去净手。”她一直不敢去想他多久才能回来,因为仙人本就是飘渺无影,寻不到根头的,前几日她还听舅母们在唠家常,感叹他可能十年五载也回不来了,她当时还笑着说应该不会这么久,可现在想起来,怎么就不会有这么久呢?

    据说前朝有位皇帝也派人去过蓬莱以东寻仙人,但那些人听说是一直没再回来过。

    她越想越没想头,觉得再待下去恐怕会让外祖母她们看到自己落泪,借口说要出恭,起身行了个礼,便急步出了花厅。

    她只想偷偷哭一会儿,哭完就安安静静地等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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