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梨园上草 作者:竹炭沙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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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儿没事儿了,兄弟们不好意思啊,是老哥哥脑子不好使了,”老何此时看清楚了是院里的小伙子,于是赶紧替他遮掩:“下午和文缘说好了给他一点小葱种子,没想到他这会儿才来拿,他也不带个手电筒,我眼花没认出来。”

    保安科的几个人仔细看了文缘的脸,确认了身份,教育了几句,又接过老何递来的烟,这才拿着电棍走了。

    文缘坐在老何的屋内,把何阿姨递来的面饼吃了半个,总算平静下来。

    “你这孩子大半夜的翻墙多危险!”老何问明白了文缘要去干啥,想想也后怕。上周菜园里新砌了个池子,剩下的水泥都糊墙头了,上面插满了玻璃碎片。搞文艺的划坏了脸可怎么能行!

    文缘耷拉着脑袋。他真不知道现在墙头上有玻璃,以前他偶尔翻过几次墙,本以为轻车熟路呢。

    “下次要出去,和你何叔说一声,听见没?”老何真的抓了一把小葱种子,用纸包了,递给文缘:“只要你们能瞒过宿管科,我肯定不会去院领导那里告发。”

    文缘盯着老何看了一阵子,确信老何说的是真话。老何平常就很关心院里的演员,每次有演出的时候,老何都会提前准备蛋白质较高的食物,演出完毕,肚子饿了的演员还可以到食堂来吃他现煮的炸酱面。

    看着文缘走出去,老何叹口气:谁不是从血气方刚的年纪过来的。这些年轻人也真不容易,院里一直没有房子分给他们,甚至有一个结婚证都拿了,也只能继续住宿舍里。

    这么一闹腾,文缘哪还敢出去,明天保卫科肯定会去宿管科那里查询,自己不在的话不是惨了。

    话说真不能怪文缘胆小,省院对未经领导同意的夜不归宿有着极其严格的处罚,抓到第一次全院通报并禁演半年,抓到第二次直接开除并登记入档案。

    文缘不能没有工作,他自己要结婚不说,下头还有两个弟妹在读书要学费呢!

    之前说过省院的宿管科规定有长长的几大页纸,其实不是院领导吃饱饭没事干要琢磨这么多条条框框出来,真是不得已啊。话说起来有点长,这也是省院言派老生朱宴泓的一处陈年旧伤。

    当时林蔚然初试结束,院领导们不是讨论么,书记看了推荐信说这孩子生活作风好不会给省院惹麻烦,一团长立马踢了书记一下,又冲朱宴泓努了努嘴,意思是“老朱也在呢,书记你这么说多让老朱难堪啊”。

    没错,生活作风的事儿,曾经让朱宴泓大大地难堪了一把。

    前些年浩劫结束春风吹拂神州大地的时候,上头给落实了不少政策,朱宴泓等一批曾经受了冤屈的艺术家迎来了新生,决定为戏曲事业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

    朱宴泓开始收徒。他在梨园有一定威望,很多人想拜他为师。他精心选出了三个功底扎实的老生演员,倾囊相传。其中有一个小伙子天赋很高,又肯吃苦,在朱宴泓的悉心教导下得尽真传,艺术水平突飞猛进。

    朱宴泓非常满意这个徒弟,在自己的专场巡回演出上和这个小伙子交替演出同一个角色,刻意捧他。自身的造诣加上老师的帮助,小伙子出名了,甚至有人将其称为“小朱宴泓”,省院把他作为重点培养对象,送他去北京进修,前途一片大好。

    没想到这小伙子私生活不检点,男女关系有点乱,在外面交了不少女朋友,院领导找他谈过几次,看在他是个优秀苗子的份上没有处分。

    没想到他后来竟和一个已婚女人走的很近。更麻烦的是那女人的丈夫是现.役军.人,婚外情直接上升为破坏军.婚。

    想想看,八十年代初这得是多大的事啊,都闹到省.军.区去了。省京剧院领导不知托了多少关系才把这事情摆平,那女的离了婚。

    可小伙子竟然说他没打算和人家结婚,他还没有找到真爱,还说组织出面也没用,强扭的瓜不甜,否则指不定哪天又离了。

    女方家属气得把省院外墙全贴满了大字报。院领导焦头烂额,最后在舆论压力下被迫把这个建院以来最有发展前途的优秀青年演员给开除了。

    ☆、第十七章

    离开省京剧院那天,小伙子当众给朱宴泓磕了三个响头,说请全院的同事作个证,从现在起他结束与朱宴泓的师徒关系,各走各的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朱宴泓一巴掌扇回去了。

    师徒这么些年朱宴泓从来没打过他。朱宴泓知道他不是翅膀硬了要单飞,而是不想因为自己的坏名声继续影响师父。

    这些日子因为他的事,院里闹得鸡犬不宁,不光他自己,就连同台的其他演员演出时也被观众喝倒彩,提携他的恩师更是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说成是根那不正的上梁。

    朱宴泓对爱徒的生活作风虽然很愤怒,但他更悔恨自己这些年只顾指导学生唱好戏,却忽略了对他个人生活的关心。小伙子家在外地,从小出来学戏不在父母身边,缺乏长辈的照顾和管教。

    他在台上是诸葛亮是刘备是黄忠,但在生活中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在人生岔路口可能会迷茫可能会走错路的年轻人。

    朱宴泓很自责。他也让全院的同事作个证,以前是他没教好,今天开始重新教。想要断绝师徒关系也可以,朱宴泓说等自己闭眼那天就行,他若是早上闭眼了就早上断绝关系,下午闭眼就下午断绝。在此之前,师徒关系不变。

    朱宴泓自掏腰包拿了一笔精神赔偿费给那女的。他徒弟说这些钱他来出,朱宴泓把他往怀里搂了搂,说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儿子做错了事是因为父亲没教好,这是对父亲的惩罚。

    朱宴泓跑了多家外省剧院替徒弟求职都被拒了。不是没有人知道朱宴泓,也不是没有人认识他徒弟。相反,就是因为这事闹得业内同行皆知,才没有人敢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那个年代,作风问题大于天。

    考虑到徒弟的名声以后很难再登台唱戏吃这碗饭了,他动用了一切可能的关系,最后是找了当时一起下乡劳.改的朋友,把小伙子送到国外读书去了。

    这事情过去多年,小伙子也在国外找到工作定居下来并结婚生子安静地生活着,但朱宴泓始终不能释怀,他总觉得是自己的失责毁了一个极好的老生苗子。

    此后他再也不招徒弟了。

    打这件事以后,省院对演员严格管理,不准夜不归宿,谈恋爱要向组织汇报,个人信件一律寄到书记办公室,由书记通知收件人来领。倒不是领导要拆信,而是要对来信登记,是票友还是家人还是什么,都要到书记那里说明情况。

    对外防住了,对内也要抓紧。

    文艺团体里本来就俊男美女多,又经常在一起排戏眉目传情的,逢年过节不能回家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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