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 作者:许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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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师弟或是外门弟子送来信件、汇报琐事, 陆晨霜刚想回避,来人就朝他无声地作揖,随之垂眸退至一边。

    恭敬还是恭敬的, 却不与他说话。

    这导致陆晨霜一度怀疑自己被施了障眼法,变成了牌位之类的物件。

    当然,他本就没想过与这派中别的什么人寒暄交往打成一片过,没人搭理他不要紧, 没人问他“为何在此”、“何时来”、“何时走”这些连他自己也答不出的问题正合他意。可……他来这儿之前一心设想的是邵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独面血雨腥风,夜夜悬泪无援,所以他自住下那日起就每晚抱剑而眠,预备着只要邵北算到何方有了不得了的东西,深夜来敲门找他,他立刻就能相助。

    但来了几日,归林殿乃至整座无量山始终祥云瑞霞,风调雨顺,上山下山的香客们满脸喜气,只差载歌载舞,月上中天之后小院里也不曾有彷徨失措的脚步蹉跎,倒是天先凉了下来,连吱哇乱叫的鸣虫都变少了。

    夜里,陆晨霜身上盖着素锦薄衾,心想道:这样在这儿住着算什么?等明日,明日倘若邵北有一丁点儿的不耐烦,自己就先开口,识相地告辞罢。

    陆晨霜有心事,第二天起得格外早,刚一推门出屋,就看到那人自游廊另一头缓步朝这儿走来。瞧着大概也是刚睡醒不久,望向院中石榴花的眼神比平时多添了几分慵懒缱倦。模样依然如画,只是这时看来更像一幅醉酒丹青,倘若唇间再添一丝薄光,立刻就能让人酩酊一场。

    行路不可左顾右盼,那人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再向前走看到陆晨霜,微微吃了一惊,猛地停住脚步,甚至站定不及踮了一下脚,惺忪的双眼霎时一片清明:“陆兄,今日怎起得这么早。”

    陆晨霜:“你也很早。”

    邵北笑道:“是,真是巧了。”

    那还真是巧了。不管陆晨霜起得早些还是晚些,每天清晨一推门,准能看到邵北往这儿走,有时刚过垂花门,有时已走到小院中。

    两人相距没多远,对话已可听得清清楚楚,但邵北偏要礼数周全地走到他面前来,这才请道,“刚传来了几样薄粥小菜,陆兄,请吧。”

    拉近的这几步让陆晨霜觉得自己还没惹人厌,应当可以再留下至少一日。

    小菜可口,清粥温润,邵北吃饭时虽习惯少言少语,但每次必先竭力相让一番,叫陆晨霜不得不应承下来这个也吃那个也吃,他才肯坐回去。

    既耳根清净,又有眼前风景如画,陆晨霜心觉天天这么吃成不成仙、延不延年不敢说,想来死而无憾是不成问题的。

    饭罢,面朝残羹冷盘谈笑风生未免有些不雅,二人步出饭厅,在归林殿中闲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节气。叫秋日暖阳一照,陆晨霜又觉有些困了,却不愿回房,只想就在这树底下铺点东西躺着。若没什么可铺垫的也不要紧,有个人能让他靠着坐坐也成。

    就在这时,无量广场方向数百道剑光一齐冲天,刚正剑气铺天盖地席卷四方。别说陆晨霜还困不困了,就连梧桐树上刚黄了一半的叶子也被吓得哗啦啦往下掉。

    他旋即反应过来这是无量门生在做早课,今日他们练的应当是剑气化形,只是这人数也太多了点儿。

    陆晨霜马上恢复了高深莫测的不苟言笑之态,仿佛司空见惯般,无比镇定地问道:“你不去做早课?”

    “我?”邵北垂目一笑,“我从未与众师兄弟一同做过早课。从前是独自在南涧随师父修习,后来……”

    他低头,陆晨霜也跟着低头,想看清他的表情:“后来呢?”

    “后来,我想早起便早起,想在哪儿练便在哪儿练,不必分早与晚,甚至一日两日不拿剑也无人管。”说到这儿,邵北明知而故问地一笑,“虽没人管教,可却又有许多人总想知道我的修为、剑法到了何种境地,你说奇不奇怪?”

    人怕出名猪怕壮,陆晨霜有“论武魁首”的名号在身,树大招风,亦常有此感触,开解他道:“不必放在心上。”

    “嗯。”剑气化形早已收势,还有些许功底扎实的剑影留在半空中,邵北望着那一道道残影微微怅然,“陆兄觉得如何?”

    陆晨霜由衷赞道:“不错。”

    刚才那一下少说也有两百人以上,这么多人能纵剑气同一刻化形,且没互相戳着,也没有一个不开眼的把前后师兄弟一剑串成串儿,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等会儿他们要练习剑路,再接下来是百人剑阵,最后还有对招。”邵北忽然回望身边人,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名为“憧憬”无疑,“不知陆兄可有雅兴……嗯……”

    话没说完,但陆晨霜听懂了。若说切磋,他俩动手的结果毫无悬念,没有必要尝试;“对招”是同门平辈之间练习之用,两人的剑法根本不同,谈不上一个“对”字。他与邵北对剑,应当叫做“喂招”:以昆仑剑法喂留情剑,教邵北破解昆仑剑法。

    恐怕是没什么人跟邵北对过,没人跟他细说这里面的不同,陆晨霜也就不计较了。

    他问:“对招?”

    陆晨霜这两字刚一出口,邵北眼中的喜色难掩,只差马上点头,硬是忍住了雀跃,矜持地一笑:“那就承蒙陆兄不弃了。”

    看着个头高了一大截,心里还是个娃娃。陆晨霜心道:这是想找人玩呢,看把他高兴的。

    他道:“拔剑罢。”

    陆晨霜心说着不能白吃了人家几天的清粥小菜,回去取剑,可一摸上剑,他又觉得好像不止有粥菜在肚里长力气,心里头……应当也是有点儿什么的。

    陆晨霜执的是他上回落在这里的那把小剑,刻意放缓了自己的速度。他从不认为习武练剑是一件不走脑子的粗事,反而是细中有细之人才能心有灵通,悟得剑法精髓,才能审时度势,预计下一刻该用何种招式。陆晨霜平时出剑快如骤风疾电,教人看不清路数,只觉威压如山,这一慢下来,若是有人在旁看了定当惊呼,原来陆大侠的一招一式展开来都如行云流水,如此巧夺天工。

    一阵儿工夫,两人来来回回了几十个回合。邵北额上汗津津了一层,脱去外袍道:“陆兄不必客气,可再快一些,我受得住。”

    陆晨霜:“……这就已经差不多了。”

    除妥当收放之外,陆晨霜还明白一个道理,要紧之物在使用之时也需得小心,讲究的是轻拿轻放。他越想越觉得这个道理很有道理,于是手上动作也就不知不觉从“行云流水”变成了“一滩止水”,风吹了才肯动一动。

    哪怕只有他们两人在场,他也不想驳了邵北的面子,让了招还要死鸭子嘴硬,假装没有让。他道:“再快,要伤元气。”

    邵北一针见血:“陆兄对敌时也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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