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 作者:许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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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得……极清楚,陆晨霜也听得……很分明,就是……

    意犹未尽,没听够。

    怎么可能听够?

    过往的种种浮名不过是虚妄,相比之下只能称作“水到渠成”,唯有这人轻巧的几个字才让他有了“得偿所愿”之感。

    他很想请邵北多说几遍,又不好开这个口——平心而论,相比之下自己闷在人家胸口说的那句话,根本就是浑水摸鱼。

    他说起来舌头都不会打弯了,怎么邵北说出来就这么落落大方,还教人动容呢?

    像是在不知名的地方练习过千万遍。

    意识到自己呆滞了许久,陆晨霜喉头干干地动了动:“有……多少喜欢?”

    邵北忧郁地望天,认真思索:“很多,到底是多少,我也不知道。”

    陆晨霜怀抱着这一句话,心满意足,可嘴上却不知哪来的那么大架子:“‘天道’如你,也有不知道的事。”

    “这……其他的事都好形容,可唯独这……”邵北为难,“只此一件事,世间没有可与它比较的,我真说不出多少。只知道,喜欢你。”

    陆晨霜再怀抱上这么一句,如陡然多了一件无敌的铠甲,眼前、往后,什么样的风雨都休想吹进他心里。

    他悄声问:“怎么个喜欢?”

    “当年,留情还未开刃。”邵北清清嗓子,也压低了声音,“师父隔一段日子就考我一次,末了,他会问我‘为何执剑’,我答他满意了才能开刃。我试过说想御剑飞天,想劈山断岩,都没得他点头。那时我已明白事了,知道自己入门比旁人晚,再也等不起,于是横下心道,我为天下苍生执剑——其实那时我哪里晓得‘天下苍生’在哪里?我只是想和你一样罢了。一想起你来,我既欢喜,又想哭,眼泪呼呼地就落了下来。”

    何止当年,说起往事,他的眼底也是红的。

    “师父见了,当即命人传工匠为我开锋。我每天晚上抱着留情入睡,还给它盖上被子,做起梦来多半都是你,就梦到你在南涧御剑那日。你和流光,在我从小到大的梦里横冲直撞。”

    “你傻不傻。”陆晨霜听得心疼,“你怎么舍得把剑断了?胡闹。”

    “喏,看。”邵北摊开手,留情剑从无到有自他掌心凭空生出。

    碧蓝流苏一晃一晃,一拔剑柄,剑身仍在鞘中。

    陆晨霜很想捏他的脸:“你故意气我的?为什么不说清楚?”

    “我说了,剑灵自在我心中。可你那晚看起来就是想打我一顿,我说什么你也是那样。你对我说话的口气就像教训几岁小孩儿,根本不容我解释,太不公平了。”邵北说到这儿还有模有样地深呼了几口气,“气得我不想与你多说,还又说了好些胡话,教我后悔到现在。”

    陆晨霜一哼:“是,你好大口气,要空手与我打过。”

    “哦,”邵北也想起来了,“这句并不是胡话。”

    “来来来!”陆晨霜捡起一旁流光,笑道,“昆仑山派陆晨霜前来讨教。邵掌门,请出剑!”

    “不打。”邵北手一握,留情化作了无数金粉,纷纷扬扬洒入南涧。

    他轻轻地前后晃着身子,望向远方微微眯眼,说道:“今日是本掌门的好日子,不想动手,大赦天下了。”

    第57章

    无论是清粥小菜, 还是眼前的人,陆晨霜都由衷地想道一声:久违,甚念。

    时隔一载再次坐在这归林殿的饭厅之中, 他历经了千辛万苦, 有身上的,也有心里的。此时的陆晨霜已对菜色无欲无求了, 青白寡淡看着倒也安心。

    刚要动筷,邵北忽问:“喝酒吗?我这儿有‘半日醒’。”

    “半日醒”是无量山的自酿。

    这酒一反无量山派“见素抱朴, 少私寡欲”的主张, 似要将人间悲欢离合统统酿进一壶里, 喝上一口立即沉沦忘忧,至少要隔半日才能醒来,是拿出去能打乱天下佳酿排名的奇烈之酒。之所以没能打乱, 是因这酒每年酿得太少,约摸只有十几坛,比皇宫御酿还要再稀罕些,可谓是闻其名不见其容, 怀金玉不得一盅的稀罕物。

    邵北身居掌门之位,整个无量山都得听他的,他这儿有酒是没什么稀奇。可巧的是, 他说这话的时机太特别了些。

    邵北温柔一笑:“今日我格外高兴,不知陆兄酒量如何?”

    要说陆晨霜的酒量?

    他不馋酒,却也没少喝过酒,回望二十载, 桌下前辈、同辈无数,自己还从来没喝醉过。

    陆晨霜谦道:“尚可。”

    邵北又问:“可愿陪我喝上几杯?”

    被他殷殷期盼地望着,天下险关要隘都该为他开道了,烽火狼烟也可点了,何况叫陆晨霜喝点酒?

    “喝。”陆晨霜放下筷子,示意他去取酒,“今日我也高兴。”

    邵北取细布将铜壶擦净,倒满一壶,放在炉上温着。倒酒时已有一两丝奇香溢出,待铜壶放在炉上温了一会儿,袭人的酒香在屋内放肆弥漫。

    他给陆晨霜斟满一杯,又为自己倒上。两人无需客套,一个眼神便心领神会,看对方一眼就足以下酒。三杯过,邵北看人的眼神身不由己地失去了几分灵动,有些直了。

    他眼里有一点小小的期许——那是他小心思的小尾巴——一不留神漏了出来。

    陆晨霜将空杯推过去。他听到邵北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然后才一手垫着小方巾提铜壶,一边去拿空的酒盅。

    小子耐性还是挺好的,今日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邵北刚拿起酒盅,突然,他的手和小酒盅一并被人握住。

    “怎、怎么了?”邵北舌头不太灵便了,说话打艮。

    陆晨霜抓着他的手,从容道:“换大杯来。”

    邵北轻轻甩了下头,似没听清:“啊?”

    两人是第一次对饮,对对方的酒量一无所知,正像是坐在赌桌上的对面两家,只知道自己的底牌。你压一手我跟一手地轮番下注,小心是足够小心了,可他们这一桌又没有别人在,输赢都是他们两个的事,还你一铜板我一铜板的,有什么意思?比谁的算术好么?

    陆晨霜直言道:“这样的酒盅,我喝到明早也醉不了。”

    言外之意,你想灌酒套话,不如干脆些,一人一大杯,早些探到底儿,看谁先撑不住。

    若半日醒真有那个能耐教他先撑不住,那他便认了,悉听尊便。

    “哦,这个啊。我以为……”邵北松开了酒盅,任由自己的手被陆晨霜滚烫的掌心握住,在他手里软得不像话,简直愧对日日操练的三尺青锋,“喝酒是件助兴的事,并不一定要喝醉啊。你说,是不是?”

    看着邵北在烛火摇曳下的面庞,陆晨霜决意待弄清此事之后定要好好抽一天时间和邵北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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