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清淡菜入东年口

    东年拿着那两本灵异怪的书看,那两本书写得倒是有趣,看得东年兴致盎然。不过看了一会儿后她就觉得头有点昏昏的,眼皮也有点睁不开。白婆婆端了凉好的药过来,服侍她喝了,又喂了她一块糖。看到她欲睡的样子,便道:“年姑娘,老奴知道你爱看书,不过现在还在生病,身体更重要,若是困了就先睡会儿吧。”

    东年听白婆婆这样说,“嗯”了一声,躺了下去,心里还在想:“之前就算偶尔生病,也并没有总是想睡觉的时候,难道现在是因为年纪变小了,连觉也睡得多了?”头脑里这样迷迷糊糊地想着,人渐渐睡着了。

    白婆婆看到东年睡了,悄悄上来把床上的书收好,都放在了桌上,又转身去忙别的事情了。

    其实东年只是身子虚了点,再加上生了病,就时常想睡觉。毕竟照白婆婆之前说的,以前的东年最喜欢看书习字,对于拳脚一类的倒并不怎么上心。

    东年睡了一会儿就醒了,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想来白婆婆大概又出去了。东年坐起来,扶了扶额,自己下床就着脸盆里的药水抹了下脸,擦干后就把桌上没看完的那本书袖到床上继续看。

    正看得来劲时,门轻轻一响,白婆婆走了进来。

    看到东年坐在床上看书,白婆婆道:“年姑娘这就醒了?怎不多睡一会儿?”

    东年笑道:“刚只是身上有些乏,哪里就睡得那么多了?真要睡得久,怕是夜里只好睁着眼睛熬天明呢。”

    白婆婆听她说得有理,也没有多说什么,又见到脸盆和毛巾都不是自己习惯摆成的那样,又道:“年姑娘洗过脸了?”

    东年应了声,道:“因着白婆婆说多用那药水洗洗,痘也能好得快些。我刚睡醒又觉得脸上有些痒,就洗了下。”

    白婆婆往药罐里看了看,又用旁边的勺子搅了搅,方盖好盖子,直起身道:“年姑娘觉得饿了不?老奴去端些吃的来?”

    东年算了算,自己那一睡,恰是睡过了午饭时间,现在肚子还真有些饿了,便道:“嗯,是觉得有些空了,不知今天要吃的什么?”

    白婆婆报了几样菜名,东年听了,全是清淡入口的菜式,便道:“嗯,婆婆随便拣一两样来就好了。”

    白婆婆听她这样说,以为她嫌清淡不爱吃,忙道:“这几天年姑娘出疹子,原是不能吃那些油腻腻的东西。过了这些时日,等疹子出得全了,自然就不必再忌口了,年姑娘且再忍耐些罢。”

    东年笑道:“白婆婆过虑了,白厨子做的菜,不论是素菜还是荤菜,都是一样的好吃呢。尤其像我现在这般饥肠漉漉的,便是再有什么也吃得下了。白婆婆只去拿来便是。”

    白婆婆听她这样一说,才放了心,出了房间,不多时便提回来一个食盒放在桌上,打开来,捡出了一碗白米饭和四样小菜,果真都是清淡的。

    东年穿鞋下了地,坐在桌边,拿起桌上的筷子吃了起来。她虽然一直被关在房里,没怎么运动,但毕竟肚子还是饿了,不一会儿便将那一小碗米饭吃得光,四样小菜也每样都去了小半。

    白婆婆问道:“年姑娘可吃饱了?要再装一碗饭么?”

    东年摇摇头。她虽然饿了,但运动量不大,吃得便也不多:“不了,已经吃得很饱了,白婆婆收下去罢。”说着漱了口,洗了脸,又回到了床上。

    她这样一看便是一天,虽然起先刚刚看时,很多字看上去似是而非,甚是吃力。但看了一会儿,便渐渐习惯了,速度也渐渐放快起来。等她终于看完了一本,抬起头来时,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天已经黑了,白婆婆已经将室内掌起了灯。

    白婆婆见她停下来,忙帮她用药水擦了手和脸,将晚饭端了上来。

    东年中午吃得稍多了些,现在还并不怎么饿,再加上常听娘说些“晚饭吃少”的话,所以只吃了半碗饭,略略动了点菜,就放下了。

    白婆婆见她这样,担心是菜不合她口味,便问了一句。

    东年笑道:“白婆婆多心了,原是中午吃得多了些,现在还并不甚饿呢。”

    白婆婆见她这样说,便把饭菜端了下去,东年自己漱了口,又洗了洗手便上床躺着了。

    虽然室内掌着灯,但灯光明显不如日光明亮,东年怕伤了眼睛,也就没有强撑着再看下去,躺下歇了一会儿后,白婆婆又过来,端了碗药水。东年起身接了过来,笑道:“我这一天天的喝这药水,感觉就快变成药人了。”

    白婆婆道:“年姑娘快别这般说,什么药人不药人的。也只是这几天出疹才吃了些药,以前年姑娘身体好着呢,哪用得到这般吃药呢?”说着接过东年递来的空药碗,同样又往她嘴里塞了块糖,才去收拾清理。

    东年又躺了一会儿后,便迷迷糊糊睡着了。睡到后半夜时,只觉得身上似乎也渐渐有些痒起来,她还在想难道是这几天困在房间里,清洁方面做得不够彻底?看来醒时要洗个澡才行。这般想着,倒也没有多在意,又想到白婆婆不给她挠脸,生怕破了相,索身上痒也便挺着了。

    哪想到身上越痒越厉害,到最后东年实在挺不得,一翻身坐了起来。

    窗纸上已经微微发白,原来不知不觉一夜过去,竟然到了早晨了。

    东年借着微光拉开自己的衣襟,看到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全是紫红色的点点,不由吓了一跳,忍不住大叫一声。

    白婆婆原本就在床里支了个小榻睡觉,听到东年的叫声,便醒了过来,连外衣也顾不得穿,踩着脚跑到床边,一迭声地问:“年姑娘怎么了?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一边说着,白婆婆的眼睛一边往东年身上扫,就见到她兀自拉着衣襟,衣襟下面隐隐绰绰的似乎有很多小红点。

    白婆婆伸手将东年的衣襟拉开了一些,只见露出的皮肤上全是紫红色的点点,竟没有一块好的地方。东年心里害怕,带着哭声问:“白婆婆,我是不是要死了?”

    白婆婆喜道:“年姑娘说哪里话来?之前郎中曾吩咐过,说年姑娘这疹子若是全部出来了,病也就快好了。现在看这模样,竟是那病全发出来了。”说着手下不停,将东年的外衣拿过来帮她穿好,一边穿一边道:“年姑娘,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回报东馆主和主母,谢天谢地,这疹子总算是发出来了,年姑娘过几天大概就能出去了,也不用再困在房里发呆了。”一脸的喜不自禁模样。

    东年听着白婆婆的话,心里还有些不信:难道这样就算是好了,可是那些东西在自己身上看起来那般吓人,不像是好了反倒像是严重了……

    不过看着白婆婆的表情,又不像是在骗人,东年不由自己心里安慰自己道:“白婆婆见多识广,她若说是要好了,那必然便是要好了。”想到过几天可能真的会脱离这种足不出门的状态,见到自己的爹娘,心下也渐渐蔓上来一阵喜悦。

    白婆婆帮东年穿好衣服,又帮她洗了脸洗了手,自己就要跑出去报信儿。一拉开门,清晨的一阵凉风吹过来,白婆婆身上一机灵,这才发现自己忙来忙去的,居然忘记穿上了外衣,不由拍了拍脑门道:“真是个老糊涂。”转回身将外衣穿上,这才颠着脚往外走去。

    东年坐在床边,只觉得脑子里乱乱的,一忽儿是白婆婆满脸喜色说要痊愈的表情,一忽儿又是身上那些看起来狰狞得很的紫红色斑点,一忽儿是爹高高举着家法的手,一忽儿又是另一个自己跳着脚骂着自己……

    正发着呆,只听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紧接着门一开,白婆婆领着上次的那个郎中进来了。

    那郎中先是洗了洗手,这才走到床边,白婆婆也急忙跟了过来。

    郎中告了罪,说要先看看东年的胳膊情况。

    白婆婆将东年的衣袖稍稍拉起来一点,只见原本莹白圆润的胳膊上面,现在也全是触目惊心的紫红色小点点,那郎中看了半天,只是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

    白婆婆轻轻问道:“我家年姑娘这疹子算是出得全了吧?”

    那郎中点点头,道:“说起来,这出疹子也算是蛮凶险的,尤其听你刚刚说,是昨天夜里一下全出来的,如果不注意的话,那时候很可能就因为高热没了命。不过看样子,你们照顾年姑娘倒是尽心,一直坚持着帮她用药水洗脸作退烧的办法,再加上年姑娘自己身子底子也不错,所以倒也有惊无险地熬过来了。”

    “那现在还要做什么?”

    郎中走到桌边,道:“我再开个方子,你照着方子抓药熬药给小姑娘吃几天  ,等她这几天疹子下去了,就没事了。到那时候你们多熬点药,用给她洗脸的药水让她泡泡身子,把病气去掉就好。”说着提笔在桌上写了张药方出来。

    东年在一边坐着,听着郎中的话,听他说到后来泡过药水澡去了病气就好,忍不住开口问道:“那我好了是不是就可以出去走走了?可以吹风了么?不会再传染给别人了吧?”

    郎中脾气很好,笑笑道:“嗯,疹子出完消失以后,就什么事都没了,当然不会传染给别人,不过这几天还是要呆在房间里不能动,药要按时喝,多躺在床上休息,这样才能好得快。”

    白婆婆不停点头,把郎中的话一一记下。

    那郎中又道:“记得要随时注意她的体温,如果升得很高的话,一定要用药水帮她擦,不能让她烧得太厉害。就像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们的一样,只能用药水退伤,千万不能用冷水,更不能用烧酒。”

    这边郎中又说了一大堆,嘱咐来嘱咐去,白婆婆都一一记下,又遣人去抓了药回来,放在药罐里继续熬。

    那郎中看着没自己什么事,该看的看了,该嘱咐的也嘱咐了,就抬腿出去了。

    房间外面,东北方和姚氏一直站着。适才房间里的那些话,他们也都听到了。一想到一向乖巧可爱的女儿困在房里几天,连面都没法见,现在疹子总算是出完了,他们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东北方见到郎中出来,忙拱手施了下礼。

    那郎中也客气道:“东馆主多礼了。令千金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这几天注意用药以及降温就可,最凶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三个人走得离房门远了些,姚氏抹了抹眼睛道:“这样才好,总算是要好了,也不枉我们夫妇两个提心吊胆了这几日。之前这县里的小儿出疹子的,最后没挨过去的也有,让我们夫妇怎么能不揪心。”说着又开始抹眼泪。

    那郎中道:“东馆主和东夫人照拂得当,年姑娘身体底子也好,自然就来得比别人安全些。那些熬不过去的,大多是因为家里人照顾不得当或者小儿天生体弱,倒有一多半是人自身的原因。”

    三个人站着又说了会儿话,郎中把适才在屋里对白婆婆说过的那些注意事项,捡重要的又跟东北方和姚氏说了一遍,姚氏不住点头,一一记在心里,东馆主又付了银子,这才千恩万谢地将郎中送出门去。

    房间里白婆婆也一脸喜色,想着年姑娘这疹子总算是要出完了,也不必再这么困在房间里。

    只有东年看着自己胳膊和身上的斑点不语,最后对正在熬药的白婆婆道:“白婆婆,你说我好了以后,这些点点不会再留在我身上吧?”

    白婆婆听了东年的话,不由笑道:“年姑娘,这点点就是疹子啊,疹子好了,自然就不会留在身上了。年姑娘是不是怕这疹子留在身上太丑啊?”

    东年被白婆婆说穿了心事,不由脸一红。她虽然身体刚刚十二岁,但毕竟原本已经活了十七年,虽然不调脂弄粉,但对自己的容貌也还是很看重的,万一因为出了疹子被毁了容,那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现在听了白婆婆说只要疹子好了,这些紫红色斑点自然会消失,她总算在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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