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初始,万象得生;盖修道之人,一元灵动,则道基将筑,如千里之行,积于跬步也......
    ***
    “咣咣咣——”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还是犹犹豫豫的,显然不是外公回来了。我拉开门栓,只见外面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爷爷,和一个脸色发黄,头发乱糟糟的小女孩,她看上去最多只有七八岁,小手牵着老爷爷的衣角,怯生生的看着我。
    “你们找谁,有事吗?”
    在九十年代初期,改革大潮还没有带来多少泥沙,坏人少雷锋多,所以我虽然是一个人面对这个陌生的老人,也没怎么害怕,而是问他有什么事。
    老爷爷用浑浊的眼睛看了看我,没说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粗釉碗,颤巍巍地递到我的面前......
    我微微呆了一下,忙说:“老爷爷您等会儿。”
    这个时代的讨饭人绝大部分都是真正困难,他们不要钱,只要口吃的,哪怕是半个发硬的馒头,也会让他们由衷地感谢。
    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也遇到过不少这样的讨饭人了,他们大部分都是从山东、河南的山区来的,因为遭了灾,实在活不下去,才出来找口吃的。所以每次遇到他们,我总是会把家里的饭菜多给一些。
    很快,我就跑了回来,把满满一大碗蛋炒饭倒进了老人的黑碗里,又把两个白水煮蛋塞给了那个小女孩儿,老人连声说着谢谢,竟然对我鞠了个躬,才带着孙女儿步履蹒跚地走了。
    望着这一老一少的背影,我有些心酸,又感觉非常满足。虽然我帮不了他们太多,但毕竟是做了件好事,让他们可以吃上一顿饱饭......
    “但愿他们能平平安安的吧......”
    我一面关门,一面在心里祝福他们祖孙两个。
    就在此刻,我忽然感觉到小腹一阵发热,就像是囫囵吞了一块热豆腐,热得我想叫出来。
    好在这股热量很快就消失了,隐隐约约化成一道清凉的气体,从小腹逆冲上来,到胸口散开,转向了我的胳膊腿儿,甚至还有一些冲向我的头顶,然后很快被我的身体吸收掉了,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可是这种忽热忽凉的感觉,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很难受,也很舒服,让我呲牙咧嘴地倒吸了一口气,站在原地硬是没敢动。
    过了几分钟,我试着动了下,发现没什么特殊状况出现,这才大着胆子走回厨房,想盛饭吃的时候,才想到蛋炒饭都被我送给那对祖孙了。
    “等等......”我猛然一愣,为什么刚做完好事,我的身体就会发生这样的变化?记得人间功德簿就是藏在我的小腹附近不知道什么地方的,那股热流也是从小腹中出现,难道说......
    我擦,这究竟是什么古怪玩意儿啊?以我这个六年级小朋友的阅历,一时间还没办法解释这件奇怪的事情,只是觉得非常纳闷。
    好在外公刚好回来了,买了酱牛肉、还有我最爱吃的沙瓤黑子大西瓜,我总算不用饿肚子。
    这时候的西瓜还没有后来那么多品种、型号,就是地地道道的原种沙地西瓜,最小的都有两三斤,外公买来的这个更大,足足有七斤多重。
    我把西瓜放在竹蓝里,用绳子缒到水井中镇住,然后就蹲在井边,吞着口水等待。算着过了有二十分钟了,我急不可待地将西瓜提上来,捧到厨房咔嚓一刀破开,好家伙,真是薄皮沙瓤,一流的货色啊。
    正准备拿个汤匙舀着吃呢,只听有人笑嘻嘻地说:“张栋,吃西瓜呢?嘿嘿......”
    我回头一看,竟然是和我一起光屁股长大的王战,也是我的同班同学,每天上学放学,我们都是一起走的。
    这小子家里条件没我好,所以这些年经常蹭吃蹭喝,我跟发小当然不会计较这些,只是感觉很奇怪,为啥我这边一吃好东西,这家伙就能及时赶到呢?真是不佩服都不行啊。
    “毛蛋,你这家伙来得倒是巧,一起吃西瓜吧,吃完刚好去上学。”
    我只好放弃了用勺舀着吃的诱人想法,把西瓜切成一块一块的,招呼王战来吃。外公年龄大了,有个胃寒的老毛病,因此我没给他老人家送去。
    王战从来不会跟我客气,伸手就拿过西瓜大吃起来,连着吃了三块,这家伙才喘了口气说:“老张,听说你从大佛爷的耳朵上摔下来了?真牛,没摔伤吧?”
    “要是摔伤了还能给你切西瓜啊?”我笑着摇摇头,低声问他:“昨天我没去上学,情况怎么样?樊老师没检查交上去的暑假作业吧?”
    实话实说,我不算什么好学生,成绩中游,学习态度也不认真,现在混迹在中游附近,而且还有向下游滑落的迹象。
    像我们这些老师眼中的‘坏学生’,一放暑假个个都玩疯了,等到最后几天才想起来写暑假作业,时间当然不够了。于是就会瞎写一通,反正开学的时候老师也忙,很少真的会检查暑假作业。
    可这位樊老师,是我们新调来的班主任,专门带毕业班的,兄弟们没在她手下混过,摸不清情况啊。而且昨天我没上学,什么情况都不了解,所以非常担心。自家的事情自家知道,我的暑假作业别说是樊老师了,大学教授也看不懂啊......
    “昨天下课的时候,樊老师就说了,今天会点评暑假作业......”王战也非常担心地说:“老张,你该不会也......”
    “你说呢?”我苦着脸看了他一眼,还真是难兄难弟啊。
    该怎么过樊老师这一关呢?我的头都大了......
    ***
    我坐在课堂上,有些焦躁不安,同桌刘源用圆规刺了我一下,撅起小嘴道:“张栋,你过三八线了!”
    我看了眼桌子上用圆珠笔画出的那条线,没搭理她,该怎么才能过樊老师这一关呢,她不会叫家长吧?爸爸脾气可不好,要是知道我乱写暑假作业,非得用皮带抽我不可。
    “嘻嘻,想什么呢你?是不是暑假作业......”刘源拉长了声音,得意洋洋地看着我:“怎么李蕾没给你作业抄啊?”
    李蕾就坐在我前面,她家离我家不远,偶尔......只是偶尔,我也会抄一次她的作业,不过自从被老爸发现,狠狠地教训了我后,我就再没抄过了,这个刘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简直就是跟我过不去。
    坐在我后面的王战正要声援我,忽然看见教室门被推开,一个窈窕的身影闪了进来,立刻就闭嘴不说话了。我抬头看着新班主任樊老师,小心肝紧张地扑通扑通的,也顾不上跟刘源打嘴仗了。
    说心里话,樊老师又年轻又漂亮,据说还是刚毕业的大学生,皮肤白白的,说话声音柔柔的,我们这些半大小子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还是蛮喜欢她的。只是看到她手里捧着的那一叠暑假作业本,我宁愿她不是我们的班主任。
    “同学们好,在上课之前,我们先来谈谈暑假作业的事情......”
    樊老师放下暑假作业本,忽然提高了声调:“接下来我叫到名字的同学,请站起来......李伟、王卫东、张大牛、张栋、王战......”
    王战一哆嗦,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我们两个难兄难弟相互看了一眼,都恨不得把脑袋低到课桌上。
    “这些同学的暑假作业,让我很失望,如果你们认为这样的作业能够对得起自己和父母,那就请走上来,把作业本收回去,老师会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樊老师用冷冽的目光盯视着我们:“没有人会这样认为是吧?这说明你们还有羞耻心,还可以挽救,都坐下吧。这次我不会叫家长,也不会打低你们的平时分数,我希望同学们明白,你们已经是毕业班的学生了,明年,你们将成为一名初中生,应该用大孩子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了,张栋、王战,你们俩个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我和王战像蚊子一样哼哼着,站起来十几个人,樊老师却只点我们两个的名字,这说明,我们的暑假作业太那啥了......
    “大声一点!”
    “明白了!”
    王战没出声,我在樊老师的厉声询问下,却忽然扬起头来,大声地回答道。这一声高亢响亮,震得玻璃都在微微晃动,不但让樊老师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推了下眼镜,同学们也都被震得一呆,纷纷用惊骇的目光看着我。
    我这是怎么了?我自己也感觉到非常吃惊,以往的我在同学和老师眼中,是个老实巴交学习不努力最多算是有点蔫坏的学生,是不可能有这种胆量的。
    这一刻,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却隐隐感觉,我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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