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髓 作者:尤四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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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见兵祸早就酝酿,到如今方有奏疏上报,已属亡羊补牢了。”

    “陛下守成,以仁孝治天下。不到万不得已,决不愿动兵戈,臣等明白主上心意。然社稷已到燃眉之际,一味的中庸,只会令朝野动荡,百姓不安。请陛下勿再迟疑,此事当查,不可令忠良蒙冤,但也不可令奸佞逍遥。盖侯重兵在握,一旦反,如何平叛,乃是当务之急。”

    一瞬所有目光都聚集到丞相身上,丞相入定似的跽于席垫上,仿佛对一切浑然未觉。

    少帝只得侧过身子,用很谦恭的姿态唤了声相父,“相父以为呢?”

    丞相这才曼声应答:“兵事在太尉,臣身兼京畿大都督一职,京城周围守备,于官署接到奏报时起便已安排妥当。就算有大军出其不意奇攻,抵挡上十日八日,也还是可以的。”

    众臣的心立刻放回肚子里了,丞相不愧是丞相,这些年来如定海神针一般支撑起整个朝野。虽然平时政见屡有不合,但紧要关头有他镇守,还是十分令人放心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道理人人都知道。私怨暂且放一放,一致对外,才是保护自己的良方。

    太尉早就与丞相通过气,反正不管此次是否当真要打,先做出姿态来,天下诸侯审时度势,便不敢造次。

    太尉揖手,“回禀陛下,臣已先行调遣屯田卒做防御,但军队的征调需请陛下虎符为令。”

    少帝道好,“那便给君虎符,务将朔方一线全盘掌控。朕不愿兴兵,以免生灵涂炭,但若到了不得不战时,也只得忍痛了。”

    满朝文武立刻一片附议之声,她悄悄望向丞相,他抬起眼,即便不笑,那温柔的目光也足以将她溺死了。她脸上微红,奇怪他注视她,她就赧然,以前那样厚实的脸皮,原来还是敌不过爱情。

    她轻轻咳嗽了下,调开视线,“还有一事,今早朕接鄜城县尉奏报,定阳长公主卤簿经长渠,长主軿车翻入渠内,待左右将人救出时……晚了。朕闻讯后痛不可遏,不论盖侯所为如何,长主毕竟是朕姑母。前几日翁主又溺亡,实在令朕……”她在殿上轻泣,“朕欲追封翁主为公主,不知众卿可有异议?”

    谏议大夫起身长揖,“长主与翁主先后升遐,虽令人扼腕,殊不知举头三尺有神明乎?盖侯反,祸至妻女,与陛下无尤,请陛下节哀。现下时事,臣以为断不可追封翁主。说句大白话,老子造反,小女反倒封公主,如此混乱,还有什么纲纪可言?”

    少帝掖了掖泪,“卿的意思是不可为?”

    谏议大夫道是,“断不可为。”

    她怅然颔首,“是朕欠思量了,大夫所言甚是。不过朕倒不太相信世上有如此巧合的事,是否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欲借长主之死混淆视听,促使盖侯及早起兵谋反呢?”

    这席话将原本几乎要冻住的朝堂又点燃了,有人低呼,“鄜城属荆王封地……”

    “荆王本就有不臣之嫌。”

    她往后靠了靠,心满意足倚在凭几上。再看丞相,他的唇慢慢仰起来,就知道他也服了她含沙射影的本事。

    皇帝很坏,在巩固政权这方面,从来就不心慈手软。扶微做的是历代帝王都会做的事,只不过大多帝王针对兄弟,她针对的是皇叔罢了。文帝有七子,除了已故的先帝和姜太子,还有敬王、燕王、荆王、临淄王,以及那个没来得及升王的定城侯。敬王是老好人,剩下的四位皇叔,都不是省油的灯。当初夺/权败给了先帝,如今与她这个侄儿使起心眼来一点也不含糊。若不是她长大了,谁知什么时候又会唱一出“护主入朝”的闹剧。

    终要慢慢解决的,王侯割据本就不是好事。她呼出一口浊气,“敬王所报蜀地兵械一案,朕正命魏时行追查。如今又添长主突薨,看看能否合案吧,相父说呢?”

    “诺。”丞相直身道,“臣即刻命人八百里加急,传令廷尉丞。”

    “多事之秋啊,望朝野上下一心,朕是再经不得了,都是至亲骨肉,何苦弄成这样……”少帝在无尽的唏嘘中起身,背着手走下御座,一直走出了德阳殿。

    德阳殿在北宫,离太后的永安宫不远,这两日太冷,太后的头风又犯了,她散朝之后便打算去看看她。

    太后卧在床上,见少帝进门忙坐起身来,“我知道陛下的心,朝中政务巨万,不必特地来看我。”

    扶微接过侍御端来的汤药敬献上去,笑着说:“不论多忙,母亲这里总不能不来的。太后快些好起来,臣心里便安定了。”

    太后把药饮尽了,让人在背后垫了隐囊,靠着和少帝说话。谈起长主来,脸上很有些怜悯的神色,“女儿前脚走,自己后脚便跟上了,黄泉路上倒也不孤单。我曾劝她不要那么着急离京的,她偏不听,这么冷的天,越往北越冻得牙颤,车轴可不得断么。”

    扶微不好说什么,只是顺嘴支应,“命当如此吧,合该她满门有难。”

    “盖侯又要反……”太后摇头,“怎不能安生过日子。”

    扶微笑道:“母亲这些年还没看透这名利场么,谁不想更上一层楼?王侯离君王一步之遥,有此心的不单盖侯,还有别人。”

    太后一脸莫可奈何,“陛下辛苦了,经历得越多,越看透人心。源家的子孙都生了操心的命,先帝那时候虽神憎鬼恶,然十六岁已经随军打仗了。你如今比他还操劳些,等挺过去了,往后会好起来的。”

    扶微听她这么说先帝,忍不住一笑。感情经过岁月的沉淀,会变得越发醇厚,如今的先帝在太后心里不是帝王,是故去的丈夫。满身毛病,但依旧兜在心头,一时一刻也不能忘。

    两个人在内寝对坐,扶微侍奉些茶汤,倒也颇有母慈子孝的家常感。

    隔了很久才听太后道:“眼下正组建三署郎,筹措得怎么样了?”

    扶微说:“文阁内差不多了,都是辟雍选拔/出来的良才,对臣很有助益。”

    太后点头,“不可轻武重文,要两下平衡才好。”

    扶微道诺,“近卫中有很多是出身将门的,正在酌情量才,派往南北两军。”

    太后和煦地笑着,“我这里有一人,是冒侯曾孙,请陛下赏他个官职吧。”

    冒侯是梁太后先父,先帝朝的国丈,如果是冒侯曾孙,那便是太后孙辈,太后为他谋官理所当然。这些年外戚一直遭受打压,梁氏和楼氏在朝的不多,加上太后又是头一回张嘴,她不好不应允。

    “母亲心里可有合适的官职?”

    梁太后慢慢道:“虎贲和羽林是皇帝卫队,我愿他保陛下安危,去那两处最好。羽林监中有中郎将一职,陛下看,这个职务可行?”

    这就让扶微有些犯难了,羽林中郎将秩比二千石,掌羽林骑和宫廷宿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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