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烈太后传 作者:燕眉

    张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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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后说的是,只是如此多的文臣被责罚,以后朝政恐怕难以为继。”

    “不必担心,若是此番他们不同意,便让他们都回家吧,朝中之事交给有能力的人来做。”

    赵王义听赵相如话中的意思是要大批裁撤文臣,不由暗暗吃惊,想她竟有如此铁腕和魄力,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罢黜群臣,强行推行政令,完全不接纳众人的谏言,直把他们都踩在脚下。

    殿外的行刑声此起彼伏,惨叫连连。这些狼军士兵都出自乡野蛮荒之地,本来就不认识这些贵族,一段时间以来被赵相如的强化训练弄得个个眼高于顶,眼中哪有什么贵族,更何况是太后的命令,他们自然是贯彻到底。

    赵相如一句“着实打”,于是寿春他们拼了老命了,一板子下去,棍子差点折了。开始他们还不明白为何要改打脊背,想着屁股上脂肪多多,打着不疼。

    结果二十棍子打下来,他们笑了,太后果然最狠。

    打脊背虽疼,但是没几下人便不行了。屁股上脂肪虽厚,但是打一下非常疼痛,而且不易致命。很多大臣疼得鬼哭狼嚎,想昏却昏不过去,又不敢第一个松口同意,被狼军捆得结结实实打得凄惨无比。

    赵据六十来岁,一把老骨头也没能幸免,被打得上不来气,股上血一片模糊,浸湿了宽大的曲裾襦裙。老头又羞又怒,气得大骂太后一句“妖妇”,便昏死过去。

    寿春还要再打,殿内传来太后旨意,让他们把赵据抬下去,其他人继续行刑。

    死硬派的赵据被抬下去后,赵郝孤掌难鸣,其他大臣渐渐松了口。这种事就像堤坝,只要出现了一丝裂缝,立即就会土崩瓦解。

    松口的大臣们立即被停了刑罚,叫来仆从送回家医治,赵郝被打了八十棍,迷迷糊糊间见大势已去,也不吭气了。新政得以顺利推行,赵太后同时提拔仇、楼云为客卿,虞卿为中大夫,对那日反对的大臣统统加以贬斥,放言赵国只任贤能,不论出身。

    此事很快传遍七国,一时间权贵们对赵太后大加非议,而各国有才能者则跃跃欲试,纷纷前往以期能一展拳脚,赵国朝堂政治日渐清明。

    那赵据被抬回去后,由于怒极攻心,加上本身年纪大了,不多久就死了。赵郝自己也被打得不轻,加上丧父之痛,对太后更加恼恨,私下为太后起生谥“厉”,借此诅咒辱骂,并很快在贵族间传开了。赵相如对此虽有耳闻,不过只当他们是蝼蚁,一笑置之,并不理睬。

    未过多久,王阿龙等人顺利完成任务,将范雎带回赵国。

    等赵相如再见到他时,此人已是面目全非:原本谦卑的面容早已被仇恨所取代,须发斑白,颧骨高凸,眼中出的光凌厉凶狠,只在看太后时充满感激。

    “贱私张禄,多谢太后知遇之恩。”范雎一行礼,自称张禄,声音喑哑,比之过去的清越明朗差距甚大。

    赵相如暗暗心惊,想着环境果真能改变一个人。过去温和纯良的范雎已死,现在的这人,仿佛是从地狱走来的复仇使者。她也听王阿龙的回报,范雎自从在赵国表现不俗,被须贾妒恨,将自己在赵国所受冷遇归罪于范雎,同时将赵太后惜才赠金之事告知魏相魏齐。魏齐果然大怒,命人将范雎抓来,把他打得肋折齿落,惨不忍睹。更让人不齿的是,魏齐还将范雎妻子拘住,命下人在范雎面前□了她。范雎妻子不堪折辱,咬舌自尽。范雎悲愤之余惟恐命难保,只能屏息僵卧,佯装死去。舍人误以为范雎已死,便去禀告正在饮酒的魏齐。这时,魏齐正喝得面红耳热,便命仆人用苇席裹尸,弃于茅厕之中,让家中宾客轮番向席中撒尿,故意□范雎。入夜后,喝得醉醺醺的魏齐命仆人将范雎尸体扔到荒郊野外,范雎这才得以脱身。王阿龙他们一直在暗中留意范雎,见他已受折辱,便按照赵相如的旨意现身,救出范雎治疗。范雎正对魏齐和须贾恨得入骨,也感念赵太后对自己的爱惜之情,毫不犹豫就答应入赵侍奉太后。

    赵相如颔首道:“你在魏国所受,老妇已获悉。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张禄之名甚好,只是切莫让范雎的仇恨蒙蔽了张禄的双眼和理智。”

    张禄想着自己横死的爱妻,隐忍道:“贱私谨记。”

    赵相如看他谦卑,笑道:“先前我许你客卿之位,原是委屈了你,以你之才,相邦之位方才适合。只是你初来乍到,总要有些作为才能服众,揠苗助长总是不好。”

    张禄淡然道:“太后愿意为贱私费心,已让贱私铭感五内,平原君担任相邦之职已久,比之贱私更具贤能,贱私不敢妄忝其位。”

    “先生太过谦逊了。”顿了顿她道,“那便先与先生客卿之位,待日后有了功绩,再行擢升。”

    “谢太后。”

    “爱卿初来,人地生疏,老妇名下有一宅院,就在王南边,虽小却胜在干净整洁,张卿就先将就着住下。”

    “太后盛情,臣无以为报。”张禄垂下眼眸,隐去泪光。

    赵相如脸色凝重道:“老妇只恨当初为何不强留下你,也好教你免受这些折辱……”说完眼圈便红了。

    张禄感动异常,落泪道:“是微臣愚忠,不识真主,哪里能怪太后。”

    赵相如道:“愚忠也是忠,老妇中意的也就是你的忠诚。若臣子不忠,纵使再有才干,老妇也是不敢用的。”

    张禄明白她的意思,沉声道:“微臣定当秉忠贞之志,守谦退之节。”

    太后笑称善。

    军爵制度在国内推行后,士兵们训练起来更有干劲,赵军内风气焕然一新。除了以军功论爵禄之外,在赏赐爵秩的原则上还进行了严格的限制。一则官爵之迁与斩首之功相称,凡战士能斩得敌人一颗首级,就可以获得爵位一级及与之相应的田宅、庶子,也可以做官。二则是爵位高者赏赐重,爵位低者赏赐轻,对士兵的奖赏低于军官。对大夫以上的高爵赏赐重,在正常的官爵升迁之外还可赐邑、赐税、税邑等;对五大夫以下的低爵,则只赏赐官爵一级,或几个奴隶。三则是赏罚并行,立功有赏,无功者罚,赏罚分明。一伍之中如有一人战死,其余四人即获罪;如有二、三人战死,其他人的罪名更重。将功折罪的唯一方法是杀敌:一人战死,须杀敌一人。二人战死,须杀敌二人。所以赵军战士要想得到”斩一首爵一级”的奖赏,必须是在斩杀敌人的数量中扣除了己方死亡人数后,方能获得,这也加强了团队间的协作。

    赵军内尤其是基层官兵对此制度十分欢迎,他们甚至编了一首歌表达喜悦之情,后来成为赵军的军歌: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号令明兮,赏罚信。赴水火兮,敢迟留!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杀尽敌人兮,觅个封侯。

    赵相如做太后的第一年过得格外充实,转眼已是深秋。一日她在野台,刚看完狼军的汇报演出,庞澈、褒成都收兵回营了,她带着小春路过一处僻静林地,却见不远处有二人似在交谈,赵相如一打量,看着仿佛是厉,想着她给人取了“厉”字,自己却被人起了同字的生谥,觉得很是有趣,正要上前问他怎么没有跟庞澈回营,不料二人陡然发现她,表情俱是一惊,随即分别向她和小春抓去。

    赵相如本来还笑意盈盈,只是走了一半有些奇怪,厉从不与人多接触,向来独来独往,今日不光旁边有人同他说话,且是张陌生面孔,而且厉似乎也在开口说话。

    难道厉不是哑巴?赵相如觉得十分奇怪,脚步也有些迟疑,但还未等她想明白过来,厉和旁边那陌生人已然发现了她和小春,面上也是惊异之情,却反应极快,立刻抓住她们。

    赵相如和小春惊得花容失色,想要开口叫嚷,却被人捂住嘴巴。那陌生人开口道:“老大,这两个女人看到我了,要杀了吗?”

    一听到“老大”两个字,赵相如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不好的回忆,她心中骤然一紧,暗忖不妙,一旁厉竟然出声对那人道:“我们要找的人就是她。”

    赵相如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惊得一身冷汗,她忘不了在汾城外的日日夜夜,原以为再不会遇到此人,却不料他竟乔装成奴隶潜入野台!怪不得他头发卷曲,原来本不是胡人,而是与胡人相似的鬼方人!

    小春虽然没见过容也,但也知道之前厉是个哑巴,现在哑巴开口说话了,傻子也知道情况不对,但她被厉旁边的人箍得紧紧的,动弹不得。

    “原本看你过得得意,是想多在你身边留些日子的,没想到你自己命不好偏要撞过来。今日既然被你瞧见,我是不能再装下去了。”容也的面容藏在装扮下,只是一双狼眼依旧,盯得赵相如一脸惊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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