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歌 作者:绾夫人

    第133章 一朝为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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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扶着膝盖缓缓坐下,闭眼道:“算了,去就去吧,大不了就是洗洗衣服。”秀娥急道:“娘子心里应该清楚浣衣院是什么地方。”我神思恍惚,举起小镜子,喃喃道:“不会的,我这个样子,谁会看得上。”说罢忽然念及一事,拉着秀娥问:“姑姑,你服侍我多年,我一直没有问关于你的事情……你现在告诉我,你成过亲吗?还有家人在吗?”

    她目光闪缩,擦了擦眼泪道:“娘子为何问这个?”我沉吟道:“因为这次,我不能再让你跟着我去吃苦了。”她大惊,跪下来惶然道:“娘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答应过王爷,无论如何也会在娘子身边——”

    我打断她道:“姑姑你快起来,歌儿不想把姑姑困在身边,姑姑你该有自己的生活。若一直跟着我受苦,歌儿实在是心中难安,会内疚一辈子的。”

    秀娥看着我半哭半笑道:“好孩子,咱们主仆一场,也有十多年了……奴婢一直把娘子看作是自己的孩子,奴婢服侍娘子,不是为了遵循王爷的命令,而是奴婢自个愿意的……”

    我感动不已,想着十多年来秀娥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热泪滚滚而落。因为我实在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可以让她如此无私的待我。可正因如此,我不能再让她跟着我去浣衣院了,这么多恩情,我颜歌宛负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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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鹊在外面道:“娘子,寿仙宫来人了。”我听得这一声“娘子”,心想她们改口改的倒快。秀娥看我一眼,起身道:“让人进来吧。”

    “奴婢莎果,特来接颜歌娘子去寿仙宫。”有位衣着较好的宫女领了几个宫人进来了,我疑惑道:“贵妃娘娘召我有事吗?”

    莎果笑道:“娘子还准备去宫外浣衣院吗?陛下半个时辰前已经改变主意,咱们娘娘把娘子要去了寿仙宫。现在让奴婢过来接娘子过去呢。” 我吃了一惊,追问:“贵妃娘娘帮我求了情?”

    她点头道:“是啊,今儿贵妃娘娘和胙王一同去见了陛下。”

    胙王?常胜也去为我求情了吗?我心中感慨,对于常胜,我已经欠了两次人情了。

    还没给莎果回应,她已经唤来两名宫人,笑吟吟地问我:“娘子需要收拾哪些东西?”

    我和秀娥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彼此都是询问的眼神。事情转变的太突然,我还真有点六神无主了。裴满凤翎把我要去她宫里,自然是以婢女的身份去寿仙宫伺候。那她到底想做什么?会不会……折磨我?她此番到底是好意还是别有用心?

    莎果见我面露疑惑犹豫。适时温和的笑道:“娘子是汉人,又冰雪聪慧,咱们娘娘一直很欣赏娘子。宫里近年进的新人。大多都是汉家女子,娘娘把娘子要去……自然也是看中了娘子的好处……”

    她话至此,我多少有些明白了。裴满凤翎不愧是宫斗高手,身居高位,得万千宠爱。却也知道未雨绸缪,不坐吃山空。她深深懂得合剌喜欢和汉文化有关的一切,可自己是女真人这个事实无法改变。不断入宫的汉家女子,个个都身怀绝艺,很对合剌的胃口。看来裴满凤翎……是想跟我讨教汉家女子的长处了……

    正在心里寻思着,莎果又道:“这也是沈王的意思。”我有些诧异。兀术和裴满凤翎当真是交好,他放心我跟着裴满凤翎?

    秀娥侧身望着我,微微点了点头。我又踟蹰了几秒,最终开口道:“好吧,多谢贵妃娘娘垂怜。”

    到了寿仙宫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莎果领着我们从后门入,边道:“陛下此时在陪娘娘用膳。”我只作未闻。低头跟着她往一排低矮的屋子走去。

    我带的东西本就不多,除了一些贴身衣物外。就是还未用完的药膏。推门进屋,有股淡淡的霉味迎面扑来,我忍不住轻咳了两声。莎果点上蜡烛,道:“寿仙宫里的下人很多,这屋子虽条件差了点,但也比和别人挤在一间屋子里好,想来娘子肯定不习惯和那么多人睡一个炕。”

    我笑道:“多谢。”

    莎果走后,秀娥开始整理铺床,时不时凑近闻上几下,“还好,这褥子还挺干净的。”我解下面纱,帮忙把衣物从布囊中拿出来,“如今寄人篱下,能有个只属于我俩的地方就算是不错了。”

    她闻后长叹一气,“奴婢倒是没什么,就怕娘子住不惯。”我摇头微笑道:“那时流落在外,比这里差的地方我都呆过……过个两三天就习惯了。”

    在镜前坐下,发觉伤口开始慢慢落痂了,最边缘的一圈脱落得较快,新肉已经露了出来。虽是嫩粉色,但绝对不是悦目的。毕竟和脸上其他皮肤不和谐,怎么看怎么奇怪,也不晓得以后这伤疤能不能渐渐消失掉。

    秀娥道:“奴婢出去打些水。”我应声,心想裴满凤翎今晚还见不见我,若是不见我可要睡觉了。不过合剌此刻陪着她用膳,晚上应该会留宿在这儿,那她估摸着就没空见我了。

    坐了会儿,却发觉秀娥出去了很久。我纳闷的起身,开门后听见一阵争吵声,心里有些不安,便寻声找了过去。

    我的住处位于寿仙宫后院,四周皆是低矮的房屋,空地上晾晒着一些平常衣物。穿过一道狭窄的走廊,见有两三个女人站在水井边,其中一个青灰色的身影,可不就是秀娥吗!

    “姑姑!”我忙跑了过去,秀娥本与她们争吵着,闻声后回头,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看,她就是那个颜歌,本来是被陛下赶至浣衣院的,咱们娘娘好心,跟陛下求了情,她才得以到这儿来。”我走近后,其中一个宫女指着我跟同伴说,嘴角挂着嘲讽和鄙夷的笑意,肆无忌惮的盯着我看。

    我恍若未闻,欲拉着秀娥回去,却不想另一个突然伸手夺去秀娥手中的水桶,瞪着我讥诮道:“既然毁了容貌,打水回去做什么?还不老实的呆在屋里,跑出来吓人吗?”

    秀娥一听便急了,伸手推了说话的人一把,“你们真不是人!”

    我心中一叹,不想再和她们费舌,拉过秀娥淡漠道:“姑姑,咱们回去吧。”她不甘的看我一眼,咬唇点了点头。

    然而对方不肯罢休,拽住秀娥的胳膊嚷道:“好你个狗奴才,竟敢推老娘!”我顿时怒火中烧,秀娥服侍我这么多年,别说我,就是完颜宗翰也不曾把她和花涟看作是奴才,她是个什么东西!

    “啪!”

    “你——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

    我从容不迫的从她手里拿回水桶,一面想着她提着就不嫌累吗,难道就这么想为难一下我们,为难两个和她一样命运操控在别人手里的可怜人。真是个可悲可笑的奴才!

    然而我心里的哀痛,还是一点点、一寸寸的流了出来……这张脸……

    她原本秀气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两眼气急败坏的瞪视着我,“你以为你还是郡主、还是娘娘吗?你如今不过是一个毁了容的低贱婢子!”

    我觉得好笑,奴才骂起人来比主子还有气势。我冷笑几声,秀娥正欲还嘴,远处传来一句呵斥:“吵什么呢!”

    方才和我们争吵的宫女们立即噤声。我扭头望去,原来是裴满凤翎的贴身近侍,一个与秀娥年纪相近的女使,名柳若。她是汉人,在金国生活了二三十年了。我对她印象还是挺好的,长得慈眉善目,只是不爱笑,行事很严肃认真的一个人。

    柳若走近看是我,脸上微惊,随后扫了眼其他人,不紧不慢地说:“你们活儿都干完了?”

    被我打了一巴掌的宫女出声道:“本是要打水去清洗佛堂的,却被这两人抢了去,说了几句,她们还动手打人。”秀娥分辩道:“明明是你抢我的水!”

    我头疼欲裂,想着十一年前穿越到一个小宫女身上,期间虽享尽了荣华富贵,到最后还是沦为宫婢。难道这就是上天给我安排的命运吗?这也罢了,还要在这儿和几个微不足道的宫婢争执。她们耍这些小心机、欺负人很有意思吗?我无奈一笑,蹙眉闭了闭眼,也不多言。

    柳若看了我一眼,我没说话,她也没继续追问,只淡淡道:“娘娘现在要见你,跟我来吧。”我疑问道:“陛下走了吗?”她点点头,朝南方看了一眼,道:“陛下去了朱雀宫。”

    我不知朱雀宫住的是哪位妃嫔,但见她脸色不好,便收了声,跟着她朝正殿去。身后那几个宫女即刻作鸟兽状散开,各自忙各自的事儿去了。我嘴角轻勾,她们这是什么反应,怕我去告她们一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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