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无名 作者:螟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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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情相悦,他便认了我这个弟妹,保我二人一世平安。”

    说到此处,喜鹊从袖中抖出一叠银票,交给无敌:

    “这是你大哥给我的,今后你我有什么难处,或患了疑难杂症,教我重金聘请鬼市的‘马上飞递’,把信递在桂林府的五福当铺,便能化险为夷。我问他,既是青梅竹马,怎么舍得成全你我。他不答只道,你让他明白了许多。五劫一心,乐则同乐,忧则同忧。就算时移事迁,各自成家立业,不能再生同衾死同穴,你也还是他的兄弟。”

    无敌听到末了,如鲠在喉,再也忍不住,把手拳住,拿胳膊遮了眉棱骨,骂骂咧咧地道:“这死王八——平常不给好脸色,散伙了才矫情,他几时拿我当过兄弟!”

    喜鹊见状,挪身坐了过去,抚了抚他的肩:“哭成个泪人儿,就别逞强了。”

    “啐,哪个死王八逞强?下关风大,老爷眼里进王八、呸,进灰了!”

    无敌揩尽涕泪,夺过银票,就要往火里扔,以示自己视银票如粪土。

    然而,这一大把银票毕竟不是粪土,何况承载着他梦寐以求的兄弟情谊。

    他又把银票塞还喜鹊:“老爷现下心乱,没想过娶妻生子,打抱不平若为娶妻生子,便不是好汉!老爷救一个娶一个,就不在此处,早已妻妾成群,儿女满堂了!”

    喜鹊不知好汉为何物,顺着无敌的话说道:“我理会得,我服侍蒙夫人多年,有些话还是听得明白的。你说自己也让男子玷污了清白,不但是在劝慰我,也是在婉拒我。你还是在乎你大哥的,或者你喜欢其他女子,看不上我这个丫鬟,那我便不知道了。”

    无敌憋了一口气,不愿承认自己还在乎无名。

    平心而论,这丫鬟平淡无奇,是比不过无名。较之神女门的白纻、蛊门的玉铃香,乃至盗门的燕星儿等江湖女子,也差得远了。但这丫鬟方遭不幸,就能决断心意,说出这一番话来,足见其心智肝胆:“有什么看不上?人有高低之分,命无贵贱之别。只要有命在,以后时来运转,你比老爷我富贵,也未可知。你我既已交心,我把话挑明了,我入了断袖这个道儿,食髓知味,再没有回头路。我不会再去找我大哥,也不会娶妻生子,我往后要找也找同道中人,便图一时快活,不必顾虑许多,也好相忘于江湖。”

    说到此处,无敌的心似搅作一团,不知为何,解脱之余有些难受。

    喜鹊见他如此神伤,不禁也想起了伤心事,捧着银票,不知该何去何从。

    他咬牙道:“我本就如此打算。喜鹊妹子,你可有亲戚投靠?我送你去。”

    “……我爹娘去得早,只有几个穷亲戚,常上门打抽丰,死赖着不走,好生讨嫌。我怕夫人不欢喜,使了些手段打发了。马二哥,你是不晓得,那几个穷亲戚,钻进了钱孔里。我若投奔去,不将我绑回土知府邸,也必将我卖给商贾做外宅……”

    喜鹊神色迷惘,咬着嘴唇,思量了片时,双眼忽地一亮:“对了,我有个姑妈。我年幼时最是疼我,后来远嫁中原。前些年来信,说姑父立了功,做了军官,在一个叫雁门县的地方,深得镇关侯兼什么云骑尉的大官的信赖。”

    无敌如释重负,眉峰顿舒:“巧得很,我去贺兰山,离雁门虽远,却算得上顺路。不如这样,我先送你去雁门,与你的姑妈相会,确信她没有歹意,我再去贺兰山。”

    “我姑妈不会害我,她在信里讲,要派人来和蒙夫人说道,让蒙夫人放我去陪伴她。她还讲,他们代州军士上下一心,将朝中派来监军的佞臣,折腾得再也不敢插手军务,”喜鹊说着说着,双颊微酡,“我姑父手下有个百夫长,年轻气盛,尚未婚娶,教我……我那时舍不得离开蒙府,又从未出过远门,加之有些害臊,才没有答应。”

    无敌见喜鹊对雁门之行充满了期待,心里也松快了些,暗自为这丫鬟高兴:“银票你且收了,做盘缠和嫁妆,今晚你我好好歇息,明日就启程上路。”

    喜鹊道:“你随我去罢,你当真要另寻新欢,我教姑妈也给你挑一个。”

    无敌付之一笑,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编着竹篓道:“就是挑一百个,也不是老爷的对手。打不过老爷,不教老爷服气时,便是天王老子,也入不了眼!”

    喜鹊不知,为何断袖要挑打得过的。因前途有了着落,心情也好了些,说笑道:“哎呀,我看,只有那个镇关侯兼什么云骑尉的大官,才配得上马二哥你啰?我听姑妈讲,这侯爷爱惜人才,不知是否婚娶,说不定,会破例为了马二哥断袖!”

    “你这丫头真嘴碎,把老爷当作什么人,信不信老爷一巴掌?”无敌冷着脸,甩眼刀子,“一边歇着去,老爷我就是断了袖,也还是一条汉子,不恨嫁!”

    无敌编好了竹篓,刨了些泥草曲蟮放进去,浸在垒好的水坝内,只待捉鱼。

    一夜无话。翌日醒来,无敌叫喜鹊拣柴搭灶,这丫鬟虽娇气了些,却手脚勤快,做事十分麻利。看惯了傲散难以使唤的无名,再看这善解人意的丫鬟,真是赏心悦目。

    甚至,有一瞬,无敌暗觉,自己若能尽夫道,和这丫头过一辈子,也是不错的。

    第88章 无言以对

    无敌和喜鹊自离开土知府邸,宿在野浦边,已饿了一顿饭。

    到了翌日清晨,两个人均是五脏庙唱大戏,哪里还睡得住。无敌让喜鹊拣柴搭灶,自去上游水流湍急处,寻昨夜布置的竹篓。这一去,喜鹊守着柴火,直至柴火烧作炭,也不见他回转。

    这个辰光,天色恻恻,雾霭惨惨,鸟兽虫豸醒了,蹿得草叶直响,不时发出怪声。

    喜鹊本是蒙府丫鬟,小家碧玉一般长大,哪曾孤身落在荒山野岭。她背靠一棵光净的大树,缩紧了身子,把无敌留下的勾刀握在手中。

    一有个风吹草动就把眼闭上,又强迫自己睁开来提防,实在是怕得没奈何。

    恰在此时,一只怪鸟扑棱过来,几乎撞在喜鹊头上,又箭似地飞掠而去。

    喜鹊吃了一吓,双手拨打,却把身旁一窝烂黄的湿叶掀翻。

    湿叶下正躲着一只抱卵的蜈蚣,莫名其妙见了光,便把两只触须向她摇动,继而伸出密匝匝的红腿来,弃了一团鸡蛋大小的鹅黄的卵子,窸窸窣窣,往她腿边蜿蜒。

    喜鹊不会武功,待发觉这黑红之物时,只觉腹前微痒,一片冰凉。

    低头看时,蜈蚣竟爬上了她的彩绦腰带,一对钳牙拱开衣袂,只把半截身子露在衣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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