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武官挑衅意味明显的话一出口,别说赛尚阿等人一片哗然,就连给他打前站的把总也是眉毛一跳。大哥你真敢说啊!村口附近地上的血迹才刚刚干涸,村子里到处是残垣断壁,这里明显发生过激烈的战斗。而且从村口可以看到村里空地上,一堆一堆的首级,你瞎啊!

    “有劳上差星夜驰援,一路劳顿。战地简陋,怠慢了,请上差入内歇马!”果兴阿恭敬的向马上的年轻武官行礼,按照赛尚阿等人教好的词句背了一遍台词。

    马上的年轻武官一下子不会玩了,所谓举拳难打笑脸人,果兴阿的反应是他始料未及,准备了一肚子的刻薄话也没办法往下说,只能一脸尴尬的坐在马上。那绿营的把总也是一阵错愕,果兴阿的肚量实在是太大了。旗人老爷那个不是死要面子的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就算对方高自己几品,估计也要跳着脚的骂开了。何况果兴阿也是四品,和马上这位大爷品级相同。果兴阿这样还能笑脸迎人,有这份容人之能的旗人,可真的不多见。

    果兴阿当然没这么好的脾气,他正一脑子的长枪短炮的过电影呢,根本没听见马上这位说什么。M1841十二磅*炮,是美国一八三五年从法国进口的十二磅山地*炮的改进型,和缴获太平军的M1841六磅炮是同一个血缘的兄弟。M1841虽然不具备阿姆施特朗炮那种垮时代的技术优势,但也有着机动性强、火力凶猛、制造和使用极为简单的优点。M1841六磅炮可是有着小拿破仑的美誉,十二磅炮虽然不像六磅炮那样知名,但是目前也算是可以高速机动的重型武器。毕竟美国人用三十三头骡子,就可以驮着六门火炮和弹药杂物,在山岭间高速机动作战。

    一次尴尬的初见,在果兴阿神游外物的大度之下,非常尴尬的过去了。年轻武官非常傲娇的甩蹬离鞍,昂首挺胸的走进了果兴阿的中军大帐。入帐以后也是客气都没有客气一句,就抢了果兴阿的主位坐了下去。

    慕顺和贵武的手都已经摸在了刀柄上,赛尚阿也是咬着牙不说话,丰升阿眼神在到处乱扫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这位武官的这个举动,比刚才村口的刁难还过分。在村口你高踞马上言语刻薄,当你不懂军务也就算了。可现在你直踞主位,可就太过分了,因为已经没法序礼。年轻武官也是四品顶戴,果兴阿也是四品顶戴,就算你是上差,两人也应该序平礼。然后果兴阿在客气几句,把主位让给他,或者两人并坐。年轻武官直接坐了主位,果兴阿就只能在下行礼了,那不是行礼,那叫庭参。你丫当自己是江宁将军啊!所谓主辱臣死,果兴阿代表的是整个佐领,所以年轻武官欺负的可不是一个果兴阿,而是整个佐领上下的所有人。

    帐内没有一个人说话,果兴阿的部下摸刀的摸刀,瞪眼的瞪眼,那绿营把总却是整个人都僵住了。旗人官员之间因为礼仪的事,直接抡刀子火并的可不是没有。他的身份比较尴尬,拉架都没办法,感觉自己好像坐在了*桶上一样。

    “来这干嘛!帐篷里怪气闷的,我们去大殿那边吧!那边宽敞!”对外界事物毫无知觉的果兴阿,短暂的恢复了意识,发现来了中军帐,当即提议回大雄宝殿去议事。中军帐是怕太平军炮击搞出来的,现在太平军都打跑了,当然回小庙的大殿里坐着舒服。果兴阿随口说了一句话,还满脸笑容的伸手肃客,然后一马当先的转身就走。

    看着果兴阿潇洒的背影,年轻武官的脸上一会白一会红,好像川剧的变脸一样。丰升阿等人老实不客气的笑出了声,你不是坐下的快吗?好!我们换地!走吧!咱们再抢座去!

    年轻武官和众人跟着果兴阿到了大殿以后,没有去抢座,而是老老实实的和果兴阿以平礼见了礼。他也说不准,这个十几岁的佐领是有心还是无意,但就这么笑嘻嘻的和你软刀子对砍,他还真受不了。万一他又抢了主位,果兴阿再换地方怎么办,他可不是来这耍猴的。他现在已经恨死了果兴阿的笑脸,那笑容就好像在逗孩子一样,让他有很深的屈辱感。

    见礼之后,众人终于通报了官职姓名。那打前站的绿营把总,也是世家出身名叫毕云涛,字是雨来。这在当时本是个不算特别的名字,不过果兴阿的反应可就大了。先是整个人在椅子上激灵了一下,几乎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好容易控制自己坐稳,又像抽风一样,在椅子上不住的抽搐发抖,好像什么东西上身了一样。弄的众人一阵疑惑,还以为这毕云涛是什么大有来头的人物,又仔细的打量了他一阵。搞得毕云涛自己也是浑身的不自在,弄不清楚这位年轻的佐领,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大反应。

    而这位傲娇的武官,出身也不简单,京旗镶红旗出身,司职为公中佐领,名叫尼玛善。当尼玛善的大名出口以后,果兴阿几乎改成了震动模式,整个人不停的颤抖。

    “果兴阿佐领,你没事吧!”已经憋了一肚子火气的尼玛善问道。

    “噗!”果兴阿看向尼玛善的时候,终于没忍住狂笑了起来,更过分的是直接笑出了鼻涕泡。

    “果兴阿佐领,你太失礼了吧!”尼玛善几乎气死。

    “对不住,对不住!”福全几人送上毛巾,果兴阿一边笑一边擦拭着鼻涕。

    “果兴阿佐领,你到底为何狂笑不止!”尼玛善已经快被果兴阿的笑声折磨疯了。

    “没事,没事!”果兴阿艰难的忍着,这事没法解释。

    “果兴阿佐领,你年纪虽轻,也是旗下佐领,你以后注意些!”尼玛善训斥到。

    赛尚阿等人面露不悦,但这次却不好发作。所谓公中佐领,就是如果佐领中的世管佐领家族绝嗣或者犯罪被剥夺佐领身份以后,由旗下官员公推选举出来的佐领。这种佐领虽然是终身制,但是不能世袭。不过毕竟是选举出来的,地位较世管佐领略高一些。而且果兴阿刚才鼻涕泡都乐出来了,的确不是一般的失礼。

    “这次奉和春军门之命,前来援救尔等。除了送来三门洋炮以外,和春军门还念尔等孤军苦守不易,特调绿营新军一百五十名今后归尔调遣。这位毕把总就是新军的管带,以后就归你果兴阿佐领调遣了!”尼玛善二十几岁的年纪,说话却像七老八十的老干部一样,每一句话都要拉长声。而且一口一个尔等,听得人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好!我部正愁兵力不足,多谢和春军门啦!”果兴阿根本不在乎什么称谓,又补充了一百五十个脑袋可是大喜事,美滋滋的向尼玛善拱了拱手。

    “卑职绿营把总毕云涛,参见果兴阿佐领大人!”毕云涛出来向果兴阿行庭参大礼,毕竟以后果兴阿就是他的直属领导了。

    “哈哈哈哈哈……”一听毕云涛报自己的名字,果兴阿又忍不住狂笑了起来。

    “果兴阿佐领,你笑够了没有!”尼玛善已经忍无可忍。

    “尼玛啊!哈哈哈哈……对不住,对不住!”果兴阿强忍着,又向尼玛善拱了拱手。

    “本官叫尼玛善,果兴阿佐领,希望你下次说全了!”尼玛善还以为果兴阿那句尼玛是说他。

    “哈哈哈哈哈……”果兴阿已经不能回话了,像只大虾一样弓着身子,伏在椅子上一抽一抽的。

    尼玛善也不说话了,看着好像吃了笑药一样的果兴阿,脸色铁青的尼玛善彻底无语了。他完全搞不清楚果兴阿到底在笑什么,这货不是疯了吧!一个十几岁的疯孩子,他怎么当的佐领。

    “尼玛善佐领,我们果兴阿佐领身体不适,您也一路劳顿。不如您稍事休息,下官等扶我们佐领也下去缓解一下。”果兴阿已经快把所有人都给笑毛了,赛尚阿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

    “好,好!”尼玛善不耐烦得挥着手,他现在恨不得亲自出手把果兴阿给轰出去。

    被扶出大殿的果兴阿,本已平复了不少,可新收的下属毕云涛也上前慰问,果兴阿又捶墙狂笑了起来。一直笑到赛尚阿找来了吴秀明,果兴阿才终于停了下来。果兴阿是谁问也不说,众人是怎么都弄不明白,来了个找茬的,果兴阿为什么高兴成这样。

    “此次来袭的长毛发匪,已经被果兴阿佐领您独立击退了?”看着回来以后正常了不少的果兴阿,尼玛善又拉着长声问道。

    “是啊!尼玛善大人,我们又把敌人击退了!”果兴阿提到尼玛善的名字,还是忍不住笑一下。

    “不知战果如何?”尼玛善让果兴阿笑的心烦意乱。

    “尼玛善大人,详细的战果还在统计,估计明天能有结果。”果兴阿又笑了一下。

    “果兴阿大人,本官名讳尼玛善乃芝麻雕之意,并无甚可笑之处,你每次提到本官名讳都要发笑,到底是什么意思?”尼玛善整个人都要暴走了,虽然果兴阿什么都没做,但是就这样一直笑,已经让尼玛善像被人千刀万剐般的难受。

    “没什么,没什么,我今天有些不舒服!”果兴阿虽然没笑,可肩膀却在一直的耸动。

    “你……”尼玛善很想和果兴阿拼命。

    “尼玛善大人,请息怒,我们果兴阿大人可能在战阵上伤了气门,所以一直无故发笑,请大人见谅。”赛尚阿也快让果兴阿弄疯了,只能出来胡说八道替果兴阿辩解。

    “对,对,伤着了,内伤!”果兴阿笑的更加肆无忌惮。

    “哼!”尼玛善气鼓鼓的又坐了回去。

    “尼玛善大人,本次具体的战果虽然还没有出来,不过我部斩首八百余级,毙敌一千余众,已经无疑,可谓是一场大胜啊!”赛尚阿不想让果兴阿继续和尼玛善对话了,果兴阿再笑下去,两位佐领大人非得当堂动武不可。

    “一派胡言,你佐领不过两百余人,算上家奴童仆也不过五百人,如何能败发匪近三千余众。还斩首八百,怕不是杀良冒功吧!前次尔部就呈报过斩首太平军八百余级,这次又是八百余级,好巧的事啊!上次的首级便疑点颇多,这次本官便在这战地亲自验看,看尔等还能如何欺上瞒下,冒领功绩!”尼玛善拍案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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