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特·本杰明和昆汀·尼克讨价还价的时候,李牧在大巴哈马岛的家里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李爷,给您请安了——”来人使用的是清国常用礼节,打千的姿势非常标准。
    请安,一般意义上认为是满族特有的礼节,其实并不是,打千原本是明代军礼的一项,《大明会典》就有记载,被称为是“屈一膝”,清太祖努尔哈赤原本是明将李栋梁的干儿子,所以这个礼节应该是努尔哈赤传到满族的,结果后来就成了满族特有。
    “达朗,快,辛苦了——”李牧满脸带笑,亲自迎接达朗到门前,主动把达朗扶来。
    达朗是汉人,虽然不是和尚,却留着一个锃亮的光头,超过一米八的身高,配合着满脸的大胡子,看上去异常彪悍。
    没错,达朗就是特克斯和凯科斯群岛那群海盗的头领,既然达朗出现在这里,那么海盗和李牧的关系也就不言而喻。
    “劳李爷挂念,海上的日子逍遥得很,看着往日凶神恶煞的洋人在咱们爷们面前服服帖帖,兄弟们快活得很。”达朗精神状态不错,看上去并没有沾染多少海盗的恶习,说话连个脏字都不带。
    当然了,这更可能是达朗在李牧面前有所收敛的缘故,估计在船上,达朗就又是另外一幅模样。
    “哈哈,当初英国人颁布《掠夺令》,以海盗家,现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轮到咱们演一回海盗,好好打打英国人的秋风了。”李牧请达朗到客厅落座,丝毫不以达朗的海盗身份见外。
    这个界就是这样,别看很多人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骨子里都是笑贫不笑娼,富人就算积累财富的手段见不得光,但有钱了以后就能洗白,然后还能堂堂正正做人,而穷人则毫无是处,纵然是道德君子,如果家徒四壁,也同样不会得到旁人的尊重。
    至少在美国是这样,美国人可以一边骂洛克菲勒是“强盗大亨”,然后又一边崇拜他,这一点也不违和。
    “要说当海盗确实是来钱快,咱们兄弟当了半年的海盗,前后进账已经超过百万英镑,飞爷算过一笔账,这笔钱用来修建桃源港绰绰有余,这还是咱们兄弟挑人下手,要是和当初的红胡子一样生冷不忌,估计再翻两倍也是有的。”提这段时间的收获,达朗满面红光,看来海盗确实是一份很有前途的事业。
    达朗他们的收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直接收入,另一部分则是来自商人的保护费。
    关于保护费这部分也有区别,如果是骏马集团相关企业,保护费只是象征性的收一下,聊胜于无,不过是掩人耳目,更多的来自加勒比海地区相关国家的保护费,标准大概是商船上货物价值的十分之一。
    至于来自欧洲的商船,一般情况下,达朗他们是直接下手,根本不提保护费这茬,也只有和骏马集团保持良好关系的少数几个企业,比如英国的玫瑰公司,或者德国的克虏伯可以幸免于难。
    “接下来你们还要演场戏,如果巴拿马公司那边和巴哈马政府谈妥,你们就全部加入巴拿马公司,成为巴拿马公司巴哈马分部的员工,到时候你们还是在船上上班,看谁不顺眼脱掉制服还能继续当海盗。”李牧已经给达朗他们安排好了退路,这是又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
    如果福特·本杰明和昆汀·尼克达成合作协议,那么说不得达朗他们还要被巴拿马公司“消灭”一回,然后才能顺利洗白,这样一来,海盗们就摇身一变成为整个巴哈马地区的海上警察,不得不说,界真奇妙。
    “上班——”达朗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但马上又恢复清明,看上去有点喜不自胜:“大伙早就盼着这一天了,海上的日子虽然逍遥,但毕竟是见不得光,兄弟们还是想堂堂正正做人,没说的,全听李爷吩咐。”
    都是七尺高的汉子,没有谁愿意自甘堕落,当海盗只是无奈之举,如果可以,谁都愿意堂堂正正的站在阳光下。
    “再坚持几天,咱们现在已经有了地盘,接下来就要把自己武装来,拥有保护自己财产的能力,否则咱们就是把桃源港建设的再好,也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李牧想得远,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还是要巴哈马的华人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这样李牧才能放心。
    “呵呵,李爷放心,谁敢打桃源港的主意,先要过了咱们兄弟这一关。”达朗脸色一变,马上进入工作状态,瞬间面目狰狞,或许这才是达朗最常用的表情。
    一直以来,李牧都希望华人能够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所以李牧才会让美国所有的华人都加入全美步枪协会,定期接受武器训练,并让骏马武器公司以近乎成本价向华人提供各种武器,无所不用其极的培养华人的尚武精神。
    有人说过,一个华人是条龙,一群华人是群虫,实际上说这话的人一定是别有用心,很多时候,华人的忍让并不是懦弱,暂时的忍让也不代表永远的退缩,从华人历史经验来看,很多时候,华人需要的只是一个坚强核心,只要有人登高一呼,马上就会有人揭竿响应,所以具备自保能力只是一方面,还要勇于抗争,敢于抗争才行。
    李牧就是要尽力为华人创造敢于抗争的条件,不仅仅是自身条件,还要从法理上创造有利氛围,有李牧和骏马集团做后盾,现在美国的华人已经懂得要积极保护自己的正当权利,在遇到不公正待遇时,也开始敢于抗争,勇于抗争,这是个好的开始,李牧相信等若干年以后,美国的华人也会和另一个时空的犹太人一样,成为美国社会最独立,最强势的群体。
    相对来说,在古巴和巴哈马,华人具备更好的条件,类似古巴的金银岛和巴哈马的大巴哈马岛,都已经成为李牧的私人财产,岛上的主要居民是华人,在这些私人领域内,如果李牧愿意的话,李牧甚至可以制订法律来保护华人的权益,如果这样华人还不能自立自强,那李牧也实在是无话可说。
    实际上李牧也是这么做的,为了保证华人在金银岛和大巴哈马岛的主体地位,李牧已经聘请了一群法律专家,专门制订出偏向于华人的金银岛和大巴哈马岛本地法律,这些法律虽然离开金银岛和大巴哈马岛就不具备法律效力,但即使是纯正的古巴人和巴哈马人,来到金银岛和大巴哈马岛也接受相关法律的约束,在李牧看来,这就是民主政体最大的利好。
    地方法律这个东西,如果运用得好,确实是无往不利,就算是在美国,各州也都拥有自己的州宪法,很多时候,在本州内,州宪法的地位甚至会凌驾于联邦宪法之上,这听上去有点不可思议,实际上这正是联邦制国家的特色。
    当然了,这种制度也有很多的不确定性,比如在二十一纪,美国就有某些州依据自己的州宪法,强烈要求脱离联邦独立,这也为美国的分裂埋下隐患,虽然到李牧穿越之前,美国看上去还依然是那个完整的美国,但未来会怎样,谁都不敢确定,毕竟在克里米亚公投之前,也同样没有人想到俄罗斯居然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吞并克里米亚。
    和达朗的见面,是李牧计划的一部分,李牧一方面要安抚达朗的情绪,许诺达朗的未来,以便更好的控制达朗,另一方面李牧也要评估达朗的状态,如果达朗已经爱上了海盗这个职业,不想回归正常生活,那么李牧还有B计划,当然B计划对达朗他们来说就不大美妙,甚至还有点残酷。
    这听上去有点不近人情,实际上却是上位者的基本操着,对于李牧来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为给华人创造最佳的生存环境服务,任何一点点可能的隐患都要清楚,为此哪怕是挥泪斩马谡也在所不惜。
    好吧,还没到大义灭亲那个程度,实际上李牧也在怀疑,如果达朗表现出想要脱离李牧的控制,李牧能不能真的下得去手,或许到时候李牧会让李飞去处理,就让李飞去头疼这个问题吧。
    现在这样最好,达朗还是那个坦诚热情,对自己人不打丝毫埋伏的达朗,这也真正让李牧放下心来,毕竟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谁都不愿意看到。
    送走达朗,格洛莉娅给李牧送来刚泡好的茶,顺势在李牧身边坐下,表情带着一丝担忧:“这样做,不会出问题吧——”
    处于格洛莉娅的角度,格洛莉娅不愿意李牧和海盗扯上哪怕一丝一毫的关系,哪怕海盗表现出来的是对李牧的死心塌地也不行,毕竟这可能会为李牧带来麻烦,一旦李牧和海盗的关系传出去,那么李牧马上就会受到全社会的抵制,就算是到时候海斯出面,都不一定能保得住李牧。
    “放心吧,不会,如果达朗敢背叛我,那么都不需要我动手,达朗身边的人也饶不了他。”李牧根本不担心这个问题,格洛莉娅大概是无法理解宗族对于华人的约束力,在这个年代,宗族就是天,就是一切,个人根本无法脱离宗族存在,否则“逐出家门”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威慑力。
    特别是对于这群被迫流亡海外的人来说,他们根本无法脱离华人这个整体存在,更何况李牧还有双保险,根本不用担心有意外发生。
    “你有预案就好,说实话,你现在做的事,有时候真让我感到担心。”格洛莉娅怔怔的看着李牧,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如果说在结婚之前,格洛莉娅还可以自欺欺人的认为李牧和一切都和格洛莉娅没关系,那么婚姻这个事实,已经将李牧和格洛莉娅紧密的联系在一,对于全界来说,李牧和格洛莉娅夫妻俩是一个整体,李牧的就是格洛莉娅的,不管是荣誉还是危险。
    “别担心,实在不行,咱们就回远东,白已经在远东给咱们准备好了一个家,一个让你意想不到的家,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李牧轻轻环住格洛莉娅的肩,让格洛莉娅靠在自己的胸口,尽力给格洛莉娅足够的安全感。
    没错,就和李牧说的一样,在远东,白已经运用自己的权力,给李牧打造了一个完全东方式的家。
    这个家就在现在的北海道,脱离了清国的势力范围,又不需要考虑美国人的干涉,所以白这一次真的是放开了手脚,在北海道圈出来一块足足近千平方公里的区域,用来建设只属于李牧的私家园林。
    相对于现在清国来说,在建筑风格上,其实日本的建筑更符合华人的习惯,在白的报告,李牧得知白为李牧准备了一个规模不亚于承德避暑山庄的建筑群,为此,白甚至动用了近万名日本工人,从夏威夷购买了将近一百万美元的檀香木,考虑到在未来,北海道就是明界的风景区,所以李牧可以想象,白的手笔到底有多大。
    但想去远东也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现在的飞机还没有穿过太平洋的能力,乘坐轮船旷日持久,李牧根本没有那么多的空闲时间,所以“回家”这件事对李牧来说,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只能存在于纸面上。
    “咱们现在已经有太多家了,斯普林菲尔德有一个,纽约有一个,桃源这里有一个,现在在远东又有一个,这就是四海为家的意思吗?”格洛莉娅难得学以致用,但却用错了地方。
    “我的祖先说过一句话,此心安处是吾乡,这句话你现在理解来还有难度,我想对你说的是,有你的地方就是家——”李牧说甜言蜜语,也是很有威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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