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布休心里,小冤家指的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但朱琼花听在耳朵里,却没有半点这样的味道,反而像是在打情骂俏,而这种打情骂俏又没有突破陌生之间该遵守的底线,一点都不显突兀,心里听着暖暖的。

    小村里虽然住着许多人,但朱琼花平时的生活是孤寂的,聊无趣味,难得遇到个能说会道的男人,说话又风趣,不拘小节,时不时逗得他咯咯直笑。两个人一个站在窗前,一个坐在树上,一点都不觉得之间有代沟,你一言我一语,真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时间不觉过得很快,恍惚间竟聊了一夜。

    布休之所以这么卖力,完全是为了两天后能够活着离开,而朱琼花却不一样,她喜欢这种有人聊天的感觉,而且聊得很愉悦。

    小村里的人也被害得一宿无眠,竖着耳朵听了一夜,心里均想,小姐好久没有这般开心了。

    二丫就知道,这个讨厌的男人早上是杀不成了。

    等到天色破晓,布休看了看天色,伸了个懒腰,笑道:“我本来是来睡觉的,没想到却聊了一夜的天,真是造化弄人哪!”

    朱琼花也没想到竟然会跟一个陌生的男人聊了一夜,忽然间也觉得有些尴尬,道:“你好像很不乐意?”

    布休道:“没有没有,能让小姐陪我聊一夜,那是我的荣幸,岂能不乐意?如果小姐乐意,今晚再聊一夜!”

    朱琼花故意冷下脸,道:“我没空!”

    布休就从树上跳了下来,道:“既然没空,我先回去睡觉了,二丫估计能把房间腾出来了。再见!”说完转身就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朱琼花忽然叫了声,道:“喂!”

    布休转身道:“小姐还有事吗?不会是想邀请我进去跟你共进早餐吧?我告诉你,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一定会答应的。”

    朱琼花道:“你想得美!你叫什么名字?”

    布休道:“布休!”

    朱琼花喃喃念了一句:“布休——”

    布休道:“小姐还有什么要问的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朱琼花忽然道:“今天是我生日!”

    对于仙兽来说,真正的生日无人能够记得,他们记得的,只是自己幻化成人的那一天。

    她原以为布休听了这话,起码会脸露惊喜,然后说一些祝贺的话语,但他却没有,只是“哦”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去,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耳朵里。

    朱琼花的心里竟有些失落,但她还是怕二丫会杀了他,连忙着人把二丫叫了过来。

    二丫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院子里,院子里种满琼花,此时已过花期,白色的花瓣星星点点,如同即将融化的冰雪。见着二丫,朱琼花便道:“那个人先不要杀!”

    二丫做了个鬼脸,笑道:“我知道,我听了一夜!”

    朱琼花斥道:“死丫头,有什么好听的?”

    二丫笑道:“那么安静的夜晚,除非我把耳朵堵上,要不然想不听都难,不止是我,全村人都听到了,估计都听了一夜!”

    朱琼花道:“你们真是有够无聊的!”

    二丫道:“小姐,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朱琼花脸露不屑,道:“我会喜欢他?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让我喜欢?”

    二丫道:“但你问了他的姓名,你杀了那么的男人,没有一个人你是知道名字的!”

    朱琼花道:“换一种玩法不行吗?以后我杀男人,都要知道他们的名字!”

    二丫没有说话,只是吃吃地笑。

    姜小白考虑了一夜,感觉还是先去秋名山比较合适,毕竟听秋名大王说,抢他地盘的老头杀念不重,就算夺不回,起码还能捡回一条命,如果先去野猪岭,把命扔在那里,后悔都来不及。

    当秋名大王听说他的决定,直夸他英明神武,赶快召集部下,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去了秋名山。

    秋名山倒是离得不远,众人飞了不足一个时辰便到了。

    秋名山很大,连绵起伏,苍苍莽莽,一眼望不到边。秋名大王好像真的被打怕了,自己的老家也不敢太过接近,让手下留在外围,而他则带着姜小白几人直上云霄,秋名山的整体轮廓就慢慢浮现,深山之中果然有一个湖泊,远远望去,像是一颗蓝宝石。

    秋名大王就指着湖泊,对姜小白道:“兄弟你看到了吗?就是那个湖!”

    姜小白道:“那老头天天呆在湖里吗?”

    秋名大王道:“反正我去了几次,他都在,我现在真的不敢过去了,我真的被打怕了,去一次打一次,屎都被打出来过。”

    查理道:“你确定他只打人不杀人?”

    秋名大王道:“反正以前不杀,要不然我也不会活到现在了,现在就不知道了,所以你们过去,一定要夹着尾巴做人,千万不能张狂,我第一次去就挺张狂的,结果被打得最惨,也就是第一次,屎被打出来的。”

    姜小白蹙眉道:“我们对这个老头一无所知,真的很棘手!”

    秋名大王道:“你那么聪明,一定能跟他成为朋友的。”

    姜小白叹道:“这样的朋友得有命交啊!”

    秋名大王道:“实在取不出来就算了,千万不要勉强,不要搭上了性命,反正这东西对你们来说也是无关紧要,就让你那朋友死在野猪岭,反正也不是亲兄弟!”

    姜小白就白了他一眼。

    秋名大王嘿嘿一笑。

    姜小白就转头看着风言等人道:“你们留在这里,我一个人过去看看情况!”

    风言急道:“那怎么行?要去一起去!”

    姜小白道:“没用的,既然这个老头的道行深不可测,去再多的人也没用,秋名大王带了百万人过去,还不是被人屎都打出来,你们去了也是白搭!”

    风言急道:“那总归有个照应啊!”

    陈静儒道:“就是啊,师父,总归有个照应!”

    查理道:“关键时刻,我还能烧把火!”

    姜小白道:“你们都不要说了,我心意已决,多说无益!”

    几人又争取了一番,但姜小白始终没有同意,他们也知道,真的是多说无益了。

    姜小白又把秋名大王单独招到一旁,小声道:“帮我看着他们!”

    秋名大王道:“兄弟你放心,有我在,肯定把他们看得死死的,完全是小菜一碟!”

    姜小白道:“如果我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千万不要让他们来找我,好好照顾他们,更不要让他们去野猪岭,至于布休是生是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秋名大王道:“兄弟你不会有事的,我相信你!”

    姜小白叹道:“但愿吧!”说完就俯冲直下,向秋名湖飞去。

    风言望着他远去的身影,问秋名大王道:“少爷刚刚跟你说了什么?”

    秋名大王道:“他说让我们先下去摆好庆功宴,他去去就来,如同探囊取物!”

    风言摇了摇头,道:“不可能,少爷每次遇到大事,向来冷静,从不骄狂,你在骗我?你实话告诉我,少爷是不是在跟你交待遗言?”

    秋名大王嘿嘿一笑,道:“你想多了,你家少爷只有让别人交待遗言的份,自己怎么可能交待遗言?你别诅咒他,本来他可以活得好好的。”

    风言就轻叹道:“每次遇到你,都没有好事情!”

    秋名大王道:“你这话说反了,每次遇到我,都能给你们带来好运,在往生之门里,你们若不是遇见我,能活着出来吗?这次你们若不是遇到我,能找到你朋友的下落吗?起码我能给你们带来希望!我自己都感觉我是个福星,你看我这些手下跟着我,白白多活了十万年,若不是跟着我,他们早就死了,都投胎几遍了。”

    风言道:“你也不想想他们十万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秋名大王翻了翻白眼,就不作声了。

    姜小白就慢慢接近秋名湖,湖面在他的视线里变得越来越宽广,由于秋名湖处于深山之中,风吹不惊,湖面平滑如镜。

    姜小白原本打算,那老头不可能看在湖边,他可以偷偷从湖边潜入,动用拈水诀,先到湖底找寻一遍,说不定就能找到那块石头,偷偷带上来。

    没想到就在他快接近湖面时,却见到湖面上浮着一个人,四肢叉开,一丝不挂,旗杆向上,像是一具浮尸。但姜小白知道,这只是像,因为这是个男人,如果真是浮尸的话,应该是面朝下,女性浮尸才会面朝上。再看此人面容,面色苍老,头发乌黑,胡须却是雪白,黑白分明,正是秋名大王口中那个把他打出屎的老头。

    听秋名大王说,这个老头可能是蛟成的精,蛟与蛇同宗同种,都是冷血动物,平时需要晒太阳来提高体温,看他的姿态,应该是在晒太阳。不过令他奇怪的是,蛇晒太阳应该是在春天乍暖还寒的季节,现在已经入夏,天气已经够热了,干嘛还要晒太阳?

    姜小白心中虽有疑惑,但他知道这个老头不好惹,便准备绕开他,趁着他晒太阳的空隙,从远处悄悄潜入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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