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井静香现在就像是江湖卖艺人表演飞刀绝技的时候,被绑在木板上的那个角色,而李小森就是蒙着眼睛丢飞刀的那个角色。
    如果真是捆绑、蒙面、飞刀这些元素,樱井静香肯定顾不上害羞,要被吓得花容失色。
    但现在的实际情况是——
    李小森让樱井静香手里举一个小小的瓷瓶子,摆在头顶,然后站在那里。
    而李小森本人迈着缓慢的步子,绕着女孩而行,双方距离始终保持在不远不近的半米左右。
    李小森一边绕行,一边挥舞双手,手掌成手刀模样,在女孩的身体周围,虚劈空斩。
    因为速度实在是太慢了,这让樱井梨香一点都没有危机感,反而觉得有点奇怪,甚至好笑中又有点暧昧。
    要不是看到李小森一脸认真,女孩几乎要以为这是对方泡自己的小把戏了!
    樱井静香没看到的是:其实李小森每次手刀擦着她的身子劈砍而过,都会带起一道女孩完全捕捉不到的橘色刀影,那刀影凶戾无比,但气息被李小森收敛得很好,几乎没有外泄。
    渐渐的,刀影的形态,被李小森慢慢抛去了。
    再然后,火焰的属性,也被李小森从每次的手刀劈砍中,分离出去。
    橘焰鬼斩,强大之处在于刀锋肆意穿梭虚空,可以随时改变进攻方位,对手以为刀锋从正面来,却转眼后背中刀,以为从左边来,实际却右边中刀。
    这样强大的效果,让人防不胜防,所以才有了“鬼斩”之称。
    “世人都以为,这奇异独特的效果,是因为‘刀锋之真形’所引动的。我之前也这么认为。”李小森心道,“但我现在渐渐明白了啊,对于真形的概念,我之前的理解,还是太狭隘了。”
    这层领悟,是在先后见识了大雪山剑意、以及樱井家的剑道之后,李小森最新的感触。
    剑道、或者说斩术之真形,绝不只有“兵刃形态”这一点。
    其余比如出剑的轨迹,也是一种真形。
    构成橘焰鬼斩的火元素,也是真形的一部分。
    “……简单来说,火元素、刀刃形态、加上出刀的斩击轨迹——这三者加起来,才是橘焰鬼斩!”李小森心中越发敞亮。
    现在为了真正理解橘焰鬼斩的原理,李小森要做的就是把这能力拆分开来,从火元素、刀刃形态、以及出刀轨迹这三方面,逐一体会清楚,再重新组建起来。
    这就好像学电子器械的人,为了研究一个器械,要先把器械拆开,一个部件一个部件弄明白,然后再重组起来,是相同的原理。
    所以李小森一刀刀在樱井静香周身劈斩,实际上是在做“减法”!
    去掉火元素,去掉刀的形态,先只研究这“橘焰鬼斩”能力中的“斩”字。
    出刀的时机、角度、轨迹……这些其实都是真形的一部分,需要极致的控制力和精确度,所以李小森才要樱井静香帮忙,手刀擦着女孩的身子和头顶的瓷瓶而过,却不真正接触。
    李小森就在这过程中,一边强化控制力,一边仔细体会——
    单单这地球上,剑道斩术就有诸多流派,更别说放眼整个宇宙的高等位面了,虽然李小森之前自己对斩术的钻研不多,但家乡的各类斩术有多么纷繁多样,他还是知道的。
    李小森真的很好奇,构成这么了不起的橘焰鬼斩的那个“斩”,是一种什么样的斩术?
    就这样,当樱井静香手臂都觉得有些酸麻时,李小森终于停下来。
    火属性去掉了。
    刀刃的形态,也去掉了。
    现在留下的,就只是一个个简单的手刀出击、再收回的轨迹。
    李小森的脸色反而变得十分意外,有些疑惑和茫然。
    “这……这斩术……”
    李小森本以为,构成橘焰鬼斩的“斩”,该是某种特别高级的,可结果不是的。
    “居然是……最普通的‘平砍’么?”
    平砍,斩术的最基础,无论是地球,还是家乡,亦或是宇宙中其他的位面星球,所有修行斩术的人,最初练习的入门能力,都是“平砍”。
    即一个普通人手里被塞了一把刀剑,本能出手的那个轨迹。
    橘焰鬼斩的出刀轨迹千变万化,让人捉摸不透,但原来去掉了一切外在的修饰,追根溯源,构成橘焰鬼斩的“斩”,就只是一记简单的平砍么?!
    “这……这不科学!”李小森忍不住喃喃。
    “有什么问题么?”樱井静香一边揉着酸痛的胳膊,一边有些好奇地看着李小森,小声问道。
    有没有问题?李小森心说当然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
    我的天,本来以为橘焰鬼斩的斩,绝对是某种家乡的顶级斩术,结果居然就是最普通的平砍。
    那明天上午的对决怎么办?
    本来指望着用拆解开来的斩术,去和那樱井梨香一决高下的啊!
    李小森不信邪,又重复了一遍拆解简化的过程,这次没再麻烦樱井静香,而结果是一样的,还是平砍。
    “难道这平砍实际上是很了不起的斩术,只是我不理解?”李小森心想。
    但这是平砍啊,最最基础的平砍,李小森实在是想不出这能有什么特别的!
    平砍唯一的特点,就是自然本能。
    它遵循着人类手持武器下的最本能出击的逻辑,除此之外,真的没啥了不起的啊。
    “所以橘焰鬼斩的威力,主要还是来源于火元素和刀刃形态?出刀轨迹和方式,只是不重要的一个板块,这才用了最最普通的平砍?”李小森如此猜测。
    这让人难免失望。
    失望之余,李小森眉头忍不住皱起:如果真是没啥大用的平砍,那明天怎么和樱井梨香打?总不见得动用已有的那些专属能力吧?直接施展橘焰鬼斩又太扎眼了。
    就这样,整整一夜的时间,李小森没合眼,一直在研究、思索、揣摩。
    樱井静香表现出了让李小森意外又感激的仗义,她居然也陪着李小森,彻夜举瓶子,帮李小森做修行。
    一方面,李小森和樱井梨香的战斗,关系到樱井静香能否顺利的回归家族,并参与未来的荣誉继承人的角逐,当然这是次要的,女孩现在也知道李小森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自己,帮自己应该只是为了报答自己把他从海里捞上来的这份恩情。
    另一方面,樱井静香是真的希望能帮到李小森,尤其是在听李小森说了他修行的理由之后,樱井静香内心的柔软难免被触及,她很希望李小森可以变成他口中“足够保护想要保护的人”的地步。
    一夜的时间过去,黎明时分,樱井静香累得不行,趴在房间的矮几上睡着了。
    李小森两眼布满血丝,倒不是缺乏睡眠,他现在的等级和实力,一晚上不睡觉问题不大的。
    他是真的没研究出来这平砍有什么用,这让李小森内心有些焦躁。
    在此之前,无论是在华夏山门完善“强攻式”,还是在北美开发“小小茜”,李小森都算比较如鱼得水,有遇到过瓶颈,但从未一筹莫展。
    现在李小森觉得自己被困在了一团迷雾里。
    斩术这玩意儿,难道真的不适合自己?
    李小森凝眉苦苦思索,好像变成了一尊雕塑,转眼两个小时过去,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本堂君,到对决的时候了,准备好的话,随我去剑池吧。”
    ……
    ……
    “今天这是怎么了?没记错的话,剑道大会还没开始吧,难道我们来迟了?”
    商圈西大门处,李小茜率领的华夏山门代表队伍,终于到了。
    李小茜微微眯着眼,望着初升的旭日照耀下的大雪山,感受着空气中那明显的躁动的气氛,感到有些奇怪。
    不只是李小茜,她身后的华夏山门派来的众人,也是一个个脸色疑惑。
    “哦,是这样的,今天有一场算是‘预选赛’的剑道对决,就在十分钟之后,大家都还挺期待的,让诸位见笑了。”负责接待的少女说。
    李小茜点点头,盯着接待人看了一会儿,说:“好久不见。”
    那少女笑了笑,脸色有些复杂,也说:“是啊,好久不见。”
    这少女,正是当初李小森兄妹初入修行学院时,在魄罗岛集训上有过交集、也有过冲突的雏田美贵!当时雏田美贵作为六人组的一员,和李小森打过一场震动了整个大集训的擂战。她姐姐楚天美雪,之后在李小森进入修行总院后,也和李小森有过一些交集。
    所以是的,剑馆麾下八大家族之一的雏田家,就是雏田美贵和楚天美雪姐妹俩的所属家族。
    “几年没见,没想到再次见面的时候,当初那个不起眼的姑娘,现在已经是华夏山门的代表队领队了。”雏田美贵不无复杂地说,顿了顿,她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关于你哥哥,李小森的事情,我很遗憾……”
    李小茜摆摆手,说:“你姐姐呢,美雪学姐现在怎么样了?”
    雏田美贵苦笑了一声,摇摇头不愿提及的样子。
    李小茜见对方不愿说,也就不多问了。
    雏田美贵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么,请随我来吧,八大家族的大家长,还有剑馆的唐心代理馆主,已经为诸位设宴了。”
    李小茜却说:“我们都是职业者,不必这么形式化,我们是来参加剑道大会的,你刚才说今天有一场‘预选赛’?可以的话,我们可以去观战么?”
    雏田美贵呆了一下,颇为意外,同时她发现眼前的李小茜真的变了好多,再不是当年那个只能躲在哥哥背后的女孩了。
    李小茜的态度礼貌而有气节,不卑不亢,关键是她说要去看预选赛,她身后的华夏山门诸人一点异议都没有,完全以李小茜的意思马首是瞻的架势!
    “稍等,我先汇报给代理馆主和诸位大家长他们……”雏田美贵沉默片刻,应该在传音汇报请示,然后她点点头说,“唐心代理馆主说,既然李小茜领队您有兴趣,那大家就一起去看预选赛吧,以战为宴,也还不错。另外,北美的海洋殿下、塞丽小姐,北欧的加布鲁、凯瑟琳娜小姐,也可能会来观战,您不介意吧。”
    李小茜微笑道:“怎么会,当然不介意,正好大家一起交流下。”
    听到有架可看,李小茜身后诸人之中,像是丹青子这样的好战分子,已经有点兴奋起来了。
    李小茜身旁的时与砂突然开口问:“预选赛不是已经结束了么?怎么又有一场?”
    雏田美贵:“哦,这是临时加的一场,有位刚回家族的人物,挑战了樱井家的梨香小姐。”
    “樱井梨香么?”时与砂点了点头,居然听说过这名字的样子,事实上作为这支代表队的智囊,同时也是如今华夏书院的许多实际事务的管理者,时与砂提前对剑道大会做了很多功课了,自然研究过樱井梨香的资料,“据说是把樱井家的剑道施展得炉火纯青的一位呢。所以她的对手是——?”
    “樱井本堂。”雏田美贵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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