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秋高气爽,正适合登山。明夷早已熟门熟路,除了那道悬崖之外,倒也不再觉得如何艰辛。过了悬崖,明夷便让成言守在原处,待他们带殷妈妈出来之后再接应。

    到达洗心谷,正当午时。还未到医庐,便已见殷妈妈在谷中大树下挖野菜。见她们来了,喜出望外,直奔过来。

    明夷围着殷妈妈转了两圈,见她才几日又圆润了些,喜上眉梢:“妈妈看来身体已经大好了。”

    殷妈妈很配合,伸展肢体给二人看:“比以前还要好多了。正烦扰在此无所事事,幸好你们来了。”

    洪奕惊奇道:“殷妈妈似是开朗了许多。”

    殷妈妈笑得明媚:“在此山谷中,鸟进得来,你们进得来,烦恼却进不来,当然心情舒畅。”

    明夷环视这个被群山围绕的山谷,真幻想出山外都是张牙舞爪的怪兽,攀在岩壁上蠢蠢欲动,却如何都闯不进这一方静谧安好的土地。洗心谷,真应了她随口而起的名字。将凡尘俗世都洗净了,赤条条来,无老幼无美丑无贫富,只有天地间,飞禽走兽和大写的人。

    可这避世之地,偏偏还不能属于她,也不属于殷妈妈。心中有太多挂碍的人,没有这天大的福气。

    “妈妈预备何时出谷?”明夷有些不忍心说出这话,但行露院那边,如果她不回去,恐怕会闹出大乱子。

    殷妈妈直起身子,揉了揉后腰,笑道:“是啊,也该回去了。你可别告诉她,缪四娘的手艺真是糟透了,我得回去吃些好的。”

    明夷上前挽住她,与洪奕一左一右将她夹在中间,谄媚地给她捶着后背:“出去我们便先去容异坊大吃一顿,我做东!”

    殷妈妈看了她一眼:“说吧,出了什么岔子?那四个孩子没事吧?”

    “没事,他们挺好的。”明夷知道瞒不过殷妈妈,舔了舔嘴唇,“只是行露院的事有些复杂,我怕洪奕顶不住。”

    洪奕赶紧帮腔:“是啊,都怪我太没用了,碰到点事儿慌得六神无主。”

    “说来我听听。”殷妈妈身体好了之后,气场立刻全开,她只说这一句,明夷便觉得心里有底多了。

    明夷将晚晴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尤其是她突然将扬州花魁全部推出,抢走大批重要客人的事。

    殷妈妈道:“这事我不信你二人没有办法解决。只是寻常的手段,怎么还让你们慌了呢?”

    明夷老老实实回答:“我是担心她下一步的行动。第一,是她似乎已经开始煽动平康坊其他青楼,使得她们对行露院的敌意空前高涨。目前行露院的管事是洪奕,这回使她成为众矢之的,我担心她的安全。”

    洪奕惊愕道:“你倒是没和我说过这件事。”

    明夷淡淡说道:“怕你吓到。”

    明夷将前两日在平康坊街上遇到的情景说了,殷妈妈点了点头:“行露院虽是长安头牌的青楼,但我一向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因此从不大肆张扬,不是熟客不接。每一日只容一定数量的客人,不容许客人在外等待。如此,不会显山露水,门庭若市,也减少其它青楼的敌意。每年只有簪花节才做一些文章,但会将整个平康坊装饰,并将所有收益布施出去。与平康坊其它青楼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在其他青楼有新的小娘子推出时,会刻意减少客人数量。同行不是敌人,不能让她们吃不饱饭。”

    明夷深以为然:“我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蹊跷。行露院带回扬州花魁的消息虽然是使得平康坊有不小的震动,但我们本来早有默契,每月只推出一到两人,尽量减少对整个行情的影响,只是用于巩固我们的老客人。但晚晴一下子推出,恐怕是处心积虑做不不少功夫,一来,流连花间的风流客,不管熟客生客,都得到了这个消息,使得当日人满为患。其次,平康坊众人的情绪有同仇敌忾之意,这一定是有人煽风点火,从中挑拨。”

    洪奕越听越觉得麻烦:“她突然就出了这招,竟然还暗自做了种种铺垫,那之后怎么做,也一定是有所打算的。我怕到时候会杀得我措手不及。”

    殷妈妈分析道:“现在她对内,是引导行露院原有的花魁娘子对洪奕的敌意。这也有我的不是,突然病倒,将整个摊子交给洪奕,之前也主要在教坊,没有好好打理行露院,她们有所不服也是正常。这种嫉恨,加上风头又被你们请回来的扬州花魁抢去,所有的怨责都会算在洪奕身上。到时,她或是邀她们倒戈,或是联合平康坊其它青楼,重金邀她们出走,都是有可能的。”

    洪奕深深吸了口凉气:“女人,真是可怕。”

    明夷接着话头,推测道:“对外,估计她也会进一步挑拨。平康坊里对行露院的嫉恨会被激发出来,尤其现在没有殷妈妈坐镇,她们更是肆无忌惮。平康坊里不乏一些不干不净的买卖,背后靠着不入流的帮派或是悍匪的,我担心会有人去行露院闹事,尤其洪奕的出入,会不安全。”

    殷妈妈眉头越来越紧:“看来,出山刻不容缓,我们这就去和四娘辞行。”

    明夷一脸歉疚:“都是我不好,只想着挖几个扬州花魁来,让行露院更上层楼,没想到这一下子打破了平康坊的均衡,带来那么大隐患。”

    殷妈妈安慰道:“这不怨你,你也不知晚晴会动这样的手脚,若不是她作梗,不会出什么事。何况,我也早觉得行露院需要些新鲜血液了,那些花魁都被宠坏了,毫无斗志,又挑客人,又爱养小郎,我精力不够,也没早些管束她们。”

    洪奕拉了拉明夷的袖子,示意她往前看,缪四娘站在医庐前,看着他们三人,脸色带着两份愠怒。

    到眼前,缪四娘劈头问道:“不是说再过十天半个月出谷吗?怎么我这儿就这么不舒服,你现在就想走了?”

    殷妈妈像做错事的小学生:“实在是外头还有事情等着我,你别生气,我处理完了再来陪你。”

    缪四娘一甩袖子,往屋里走:“走吧,我乐得清静。” 2k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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