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村因为得到了狙击步枪而信心增强,还有射击技术与他相差仿佛的助手——宫本上等兵,也让他对胜利有着很高的期待。

    可他却不知道,真正的狙击手并不完全体现在枪法上,那是综合的素质。

    一个狙击手可能只为了开一枪而爬行一整天,有时还可能什么也找不到,你是否能一枪不发而放弃任务?

    有时你见到目标而开枪的机会只有三秒钟,假如你在做白日梦,吃饭又或者其他无关事情,你便失败了。

    你必须了解你的任务、位置并等待目标出现。你可能要整天保持不动以避免敌人的发现,这听来十分容易,但其实十分困难。

    一个初学钓鱼者,要将鱼线留在水面以下超过三分钟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总想要把鱼钩提上来看看。

    如果你有打猎的经验。你会知道在猎物面前保持不动是如何艰难。更何况,你将要面对的猎物,是一看见你,就会向你开枪的人呢?

    所以,对一名优秀的狙击手来说,细心和耐性就是他的一切,而且影响着他的决定。

    其实,单是细心已经可以令一个狙击手成功。行动前,狙击手必须决定要身处哪里,怎么走,怎么去,带什么装备,用什么伪装,如何通讯,行动时如遇紧急情况应该如何,任务完成如何撤退,无法完成又怎样避免损失?

    一个狙击手必须由开始到结束详细思考所有程序,其武器及子弹补给、装备配置才会产生效果,而射击技术只是最后的要素。

    而象矢村这样,用平民来炫耀枪法,得到了谄媚奉承,却已经在心志上落了下乘。

    当然,狙击手的对决并不是那么容易。什么下战书之类的,根本不会有用。要在相同的时间、地点上碰面,除了巧合,那就只有一方埋伏等待另一方了。

    沈宸不知道鬼子有了狙击步枪,正憋着劲儿要跟他一决生死。他结束了区中队的训练,便赶回了王家洼,开始了三天的假期生活。

    万物复苏的季节,小小的王家洼也热闹起来。

    春耕生产可是大事,关系到一年的吃食,各机关动员了干部,连主力部队也抽调出部分士兵分赴各村,帮着劳动。

    村外的田野中,一个士兵一手扶着犁把,向外倾斜着身子,断续的吆喝着牲口。大黑骡子向前走着,明亮的铧板上翻起的潮湿的泥土,齐整的象春天小河的浪头,雕匠刻出的纹路。

    “这位同志干起农活真是一把好手,耕出的地,比墨线打着还直哩!”孙洪山停下铁锹,不由得夸奖道:“我掏炭掏了十多年,这耕地倒手生了。”

    二旦用力扔出一块黑湿的土块,又翻过铁锹,用力把土块拍碎,嘴上说道:“要说还是跑车拉脚轻快,这种地怪累人的。”

    “不种地哪来的吃喝?”孙洪山笑道:“辛苦是辛苦一些,可比掏炭强多了。最起码,不用担心冒顶跑水,也没有柜头克扣勒索。”

    二旦又干了一会儿,汗气从头顶升起,围绕着就像云雾笼罩着山峰。他停下铁锹,对叔叔说道:“叔,你别忘了给俺打猎枪,这可都有些日子了。”

    孙洪山无奈地点了点头,倒不是打造费劲,而是他不希望这小子因为有了猎枪而不务正业。

    要知道,光看见打猎的有肉吃,可也危险,要养家糊口,更是不容易。

    孙洪山也是庄户人出身,他还是觉得土地是最可靠的,你付出辛苦和汗水,秋天就有收获,就能让家人吃上饭。

    “等我练成俺姐那样的枪法,天天让家里吃上肉。”二旦见叔叔又答应了,心里高兴,就又憧憬起来。

    孙洪山虽然觉得侄女在外面是跑野了,可有了名声,那也是他的骄傲。

    听二旦这么说,他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那可是不容易。多少天天扛着枪的兵,也没你姐厉害。这个呀,还得看天分,看悟性。就象,就象……”

    孙洪山还没想好例子,二旦已经接口说道:“让俺姐多教教我,肯定能成。有些窍门啥的,他还不告诉我这个亲弟弟?”

    孙洪山见战士已经赶轰着牲口耕到地头,赶忙跑过去接班,让战士坐在地边上的小柳树下面抽着烟歇口气。

    其实比较大块的耕地就这么两三分左右,还是村上照顾孙洪山一家,也是对沈宸突出贡献的一点奖励。

    耕完这块地并没有费多长时间,眼看着还没到中午,这个战士又主动要求去干别的地块。

    别的地块就离得远了,牲口也上不去,只有孙洪山和这个战士两个人,沿着一条小路爬上山。小路绕着山腰转,越转越高,低头一看,村庄已经在很远的下面了。

    在一处小小的山坳里,向阳的山坡上,有几段梯田,这就是孙洪山家的地了。

    这几段梯田,最下面的一块有炕那样大,最上面的一块比锅台还小,一层层的边缘都要用石块垒起,上面的土铺平,才能耕种。

    举目远望,山坡上星星点点的是村民们用石块砌堰,并且平整出来的土地。

    虽然每块土地都不大,都不规整,有尖形的,有半圆形的,有梯形的,但积少成多,总量加起来不亚于又开垦了几亩或几十亩田地。

    土是现成的,从地下挖出来,再背上去的;庄户人是勤劳的,是能吃苦的。

    付出了辛勤的汗水,不怕吃苦,不怕劳累的人们用石头垒起的一小块一小块的梯田,有的要垒丈把高,再一篮一筐地把土从山下背上来填成平地。

    在这高高低低的梯田里,会种上高粱、谷子、豆子、玉米,还有萝卜、蔓菁,不能种庄稼的沟里则要种上柿子树、枣树和栗子树。

    “赵同志,我看你种地很内行啊!”孙洪山和这个战士一起耠着地,一边开口问道:“在家里也是干这个?”

    这个战士有二十多岁的年纪,却已经有了两年的兵龄,显得很成熟稳重,笑着回答道:“除了地主老财,还不都是土里刨食儿吃。”

    山坡上耠地有点费劲,因为地头太短,把耠子插到地那头,走不了几步,两人就得跳到石垒外面去,才能把耠子拉到地这头。

    这么干活儿,赵同志有些不适应,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俺是从平地过来的,那里土地可真多,可交租也交得重。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减租减息,要是有,就好了。”

    孙洪山点着头,说道:“平地我去过,这点田地可赶不上那里的一个地头地角。你说得也对,地出产得少,这公粮也交得少,还没有地租,比以前应该是强多了。”

    抗战之后,在根据地内便进行了减租减息运动。

    而所谓的减租减息就是“挤牛奶”,今天挤一点,明天挤一点,贫苦农民的生活可以得到改善,对封建剥削势力也暂时没有根本消灭,农民高兴,地主、富农也可以接受。

    所以,广大的贫苦百姓对此政策是拥护和支持的。原来地租五成、六成,甚至达到七成,对于佃户来说,确实过于沉重。

    其实,减租减息的政策最早提出来的并不是*****,而是国*民*政府。

    当时的国*民*党也意识到了农民和地主的紧张关系,在粮食部的施政报告中表明:“农民终rì辛苦所得,大部分要供给地主,这是最不公平的。就最严重的地方来说,农民所纳田租,最高的竟达收获量的七成三。其他各地大概有六成归地主。”

    但制定了好的法令,却不能贯彻实施,只是一个画饼,不能不说是国*民*政府的无能和失败。

    而*****能将这个政策推行下去,最主要的原因是能将组织建立到最基层,认真地监督、宣传、实行。

    而且,与地主阶层利益的先天距离,也是*****能够将减租减息政策充分落实的一个根本原因。

    在王家洼,连仅有的一个小地主也跑掉了,减租减息就更不用说了。只交公粮,不纳地租,虽然土地少而贫瘠,百姓们的生活比以前还是大有改善。

    说着、聊着、劳作着,眼瞅着就快中午了,二旦也把饭送来了。

    小米粥、贴饼子、咸萝卜条。

    “吃吧同志。”孙洪山热情地让着,“可别嫌饭食不好,等我侄女回来,兴许能打到野物,让你吃顿肉呢!”

    停顿了一下,孙洪山又叹了口气,“她呀,性子太倔,一个人跑深山老林里打猎,让人真是担心。”

    “孙叔你太客气了。”赵同志也没客气,拿起饼子大口地吃着,边吃边说道:“我知道,您侄女是孙大梅同志,那可是个女英雄,在俺们部队还讲过射击课呢!”

    孙洪山愣了一下,问道:“她给你们讲课?”

    只知道自己侄女成了啥英雄,孙洪山还真不知道具体的事迹。在他想来,扛枪打仗的女人不多,兴许就是为了树个榜样啥的,才把侄女抬高起来的。

    赵同志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大梅同志的枪法可是非常厉害,杀敌数量更是多得令人不敢相信。游击队里面,她可是顶梁柱呢!”

    孙洪山慢慢眨着眼睛,被颠覆的想法让他一时适应不过来。

    赵同志没注意到孙洪山的异样,喝了两口粥,继续说道:“不光是游击队,连我们这个营,都很佩服她。原来不服气的老兵,见识了她的枪法,也是心服口服。”

    哦!孙洪山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却并没有什么骄傲自豪的神情。

    ……………

    月光经过鞍形的山脊射出来,林木、岩石、山峰的黑影,被月光烘托得分外黑,分外浓。

    不知是出了汗还是由于云雾的抚摸,沈宸的脸上有些润湿,他感到闷得慌,就把衣领的纽扣解开,让凉风吹进怀里,长长舒了口气。

    这条路是他跟着王大爷和菊子打猎时走过的,沈宸记性极好,并不担心有迷路的危险。

    一声惨厉的猫头鹰嚎叫骤然传来,沈宸不自禁地打个冷颤,他握着枪,警觉地向四周看看,见没有别的动静,又继续向前走。

    在朦胧的月色里,他一个人顺着山路快步走着,除了自己沙沙的脚步声一阵阵风的呼啸和树枝的刷刷声,几乎什么声音也没有。

    倾斜的山坡越走越高,也越感到吃力,来到了坡顶,沈宸在一块岩石旁停了下来,想稍作休息。

    这里视野广阔,他可以看到很远的距离,很是安全。而且在这大岩石底下,冒出细细的可是很有劲力的泉水,正好给他解渴。

    从身上的小布袋里拿出饼干,沈宸慢慢吃着,眼睛和耳朵却没闲着,边听边看,时刻注意着周围的状况。

    离村子已经不是太远了,沈宸估摸着时间,大概有一个半小时就能回村到家了。

    突然,远处一阵狼嚎让沈宸瞪圆了眼睛,闪出警觉的光芒。

    王大爷好象说过,这附近有狼出没,还是好几只。

    沈宸想了想,将长枪短枪再检查了一遍,都放在合手的位置,身上也收拾得干净利索,然后继续沿着山道向前赶去。

    ………………

    三四头狼呲着牙,发出低沉的嘶吼,围着一个山洞。

    一个粗壮的身影手中拿着猎枪,瞪大着眼睛,守在洞口,并不敢轻易开枪。

    如果是一头狼,那就好办了,瞄准了就一枪打过去。可这是好几头,一枪打过,重新装药的时间没有,他还不被狼撕成碎片?

    对峙了片刻,吼,头狼似乎发出了指令,几头狼突然分开,呈扇面慢慢向前逼近。男人嘴里发出呼喝,端枪瞄准,既是给自己壮胆,又是向狼群示威。

    呼,一头狼猛地向前扑了上来,另一边的狼则不声不响地继续靠近。

    轰,王大爷开枪击中了前扑的狼,而另一头狼则无声地扑了过来,带着腥臭味的大嘴咬向他的脖子。

    王大爷猛地抡起猎枪,猛然一击,将扑来的狼凌空打了个跟斗。狼发出一声低叫,在地上打了个滚,向着他露出白森森的尖牙。

    虽然击退了两条狼的进攻,王大爷心中却是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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