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战斗中,飞机投下的炸弹和炮弹轰炸,使得很多地方连带着塌方,出现了大坑。

    华夏军人的尸体和残骸,就被山民们拖进了几个最大的坑中。

    然后,山民们把那些几乎填满了尸体残骸的大坑埋起来,还未堆砌起像样的坟头时,天色已经微微亮了,因为担心日军的侦查,山民们不得不一步三回头地走下古城陵。

    走在最后的,是两个须发皆白,步履蹒跚的老人。

    两位老人手里抄着烟杆,老泪横流地吞吐着烟雾,一边催促着乡亲们快点儿走,一边哽咽着感慨:“这些战死的娃儿们,都不知道是哪儿的人啊!”

    “咱国家地儿大,天晓得是哪里的,但都是咱华夏人!”

    “老祖宗都一样!”

    “是啊!”

    ……

    怔怔地站在夜色下,鼻腔和嘴角渗血的温朔,突然毫无征兆地一头栽倒在地。

    从来到此地,到温朔突然栽倒,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小时,齐德昌、方青、方沁玉三人再如何有耐性,也等不及,更没有那个体力和耐心在这里干等着,纷纷回车上休息,时而下车沿着小路来回踱步观赏一番星空下的景色,或者低声闲聊几句。

    期间他们也曾上前试探着和温朔搭话,但温朔却对任何人的问话,都置之不理。

    最初难免会引起齐德昌、方青和方沁玉的不满,认为温朔这家伙装模作样有些过分了,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所有人内心对温朔,已经充满了好奇中透着一丝敬畏的心态!

    毕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两三个小时,如同雕塑一般,这可不是装模作样就能做到的。

    于是所有人再看古城陵,看周边的环境,心里难免忐忑不安。

    这鬼地方,天知道会有些什么玩意儿。

    温朔站在那里这么久了,纹丝不动如雕像,是不是……着魔了,鬼上身了?

    当他突然栽倒在地,远远站在车旁抽烟闲聊,正自不耐烦的方青和齐德昌,不禁大吃一惊,而坐在车上一直都关注着温朔的方沁玉,也赶紧推开车门下车,和司机、秘书,全都快步走上前去,吃力地将温朔肥胖的身躯翻过来,在手电筒的光照下,众人惊愕地发现,温朔口鼻出血,牙关紧咬,双目紧闭,脸色铁青。

    太吓人了!

    “快,送医院去!”齐德昌大吼道。

    众人赶紧七手八脚把温朔抬上车,两辆越野车飞快掉头,不顾道路坑洼颠簸,快速往镇上驶去。

    虹石镇卫生院,是一个有着十几间房屋的四合院,全都是瓦房,除却办公室、会议室、门诊室、药房等等房间之外,只有四间是让病人住的,而且只有一个单间。

    其实有没有单间无所谓,这里的病床最多时也没用到一半。

    凌晨快一点钟被送到的温朔,自然住进了唯一的单间里。今晚值班的,恰好是卫生院医术最高,经验最多的副院长梁红英,她在初步查看了昏迷中的温朔,并简单询问了一些相关情况后,诊断温朔应该是疲劳过度,休息不足引起的偶发性低血糖,问题不大,输液过不了多久应该就可以醒来。

    因为温朔送到卫生院时,其状态已经好多了,牙关不再紧咬,脸上也有了红润的血色。

    至于口鼻出血……

    梁红英副院长诊断的结论是,他栽倒在地时,撞破了鼻子,呼吸又导致鼻腔中的部分血液流入口腔,引发干咳后嘴角出血。因为他的口腔中没有任何伤口。

    齐德昌和方青、方沁玉原本还不太放心,在温朔输上液之后,就打算连夜把他送往县医院。

    但梁红英劝告他们,先别急着送,温朔症状没那么严重,万一路上颠簸再导致他的身体出现什么状况,那就得不偿失了。于是齐德昌和方青、方沁玉不得不满心担忧地答应先留院观察着,等等看,实在不行再送县医院,甚或市医院去。

    随从人员劝齐德昌、方青、方沁玉先去休息,他们会轮流守在床边,温朔醒来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三人熬了大半夜,也确实困了,见温朔呼吸平稳,脸色红润无碍,这才稍稍宽心,秘书已经给他们在卫生院对面的旅店定下了房间,虽然条件不太好,但这是虹石镇唯一的旅店,他们没得选择,也只能凑合着休息几个小时。

    然而方沁玉到旅店里躺下没多久,实在是忧心睡不着,就起床又回到了卫生院。

    守在病床旁,方沁玉把随从人员都赶了出去。

    看着好似香甜沉睡的温朔,方沁玉忍不住眼眶中流出了泪水,内心中充满了自责和内疚。

    医生诊断温朔口鼻出血的原因,当时没人反对。

    可温朔摔倒时,所有在场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因为他身体肥胖的缘故吧,除了右耳和右侧脸颊有些许擦伤之外,他的鼻子和额头、嘴唇、下巴,都没受到任何伤害,连泥水都没沾上一丁点儿,怎么可能会撞伤鼻子流血?

    医生或许认为是,他们在半路上给温朔擦洗了脸颊,才显得很干净吧?

    实情,没人会说。

    因为齐德昌已经严厉地吩咐过所有在场的人,不得透露半个字给外人——那两位司机和一位秘书,都是齐德昌的心腹。

    而这一切,似乎都在证明一个问题,一个,温朔曾经在家里,在方沁玉面前提到过的状况,那就是当他在双女山矿区实地勘察之后,感觉没把握,会放弃,或者有一定把握但风险性太高,会要求加钱。而对此,方沁玉还曾一度忿忿地在内心里鄙夷,腹诽温朔,是个贪婪狡诈,没有人情味儿的家伙。但如今温朔突然出现这般症状,她和父亲,齐德昌,不但不再对温朔、对这类诡奇事件有任何的怀疑,反而更加认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方沁玉也就愈发内疚。

    她认为,温朔原本白天就已经察觉到,没把握做这件事了,从他在开采区勘察完之后,以及傍晚下雨时在楼道扶栏观望夜色时的神态、语气,可以看出他的踌躇和犹豫。

    但最终,温朔还是决定要来古城陵查看。

    这其中也许有温朔贪财的缘故,但方沁玉觉得,当时温朔看她的眼神,分明还透着人情的成分。

    两人或许谈不上什么有什么友情、同学情谊。

    但温朔曾给她写过情书,两人曾做过一年的同学,她,又在两年后亲自登门拜访请求温朔出山,做这件他其实压根儿不想做的事情——正如温朔所说,他无奈,不得不答应,无关乎和方沁玉的情谊,只因为惹不起齐德昌、方青、田木胜这样的人。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缓缓流逝。

    方沁玉坐在床边,回忆着过往,反思着自己的过错,温朔各种奇怪的言行表现,令人猜不透的性格……

    泪水模糊了双眼。

    终于,困乏不已的方沁玉,趴在床头柜上睡着了。

    凌晨四点多钟,温朔从昏睡中醒来,感觉浑身乏力,吃力地睁开眼睛,发现没有刺目的光芒,而是昏暗的,泛着淡黄色的光线。缓缓扭头寻找光源,才发现是墙角的桌子上,有一盏带灯罩的煤油灯——纵然是自幼家境贫寒,温朔对这玩意儿也感到很新奇,寻思着自己是不是到了穷乡僻壤的某户山民家里?

    适应了光线之后,才发现自己应该是躺在病房里,唰得雪白的墙壁,天花板是白色的石膏板吊顶,左侧输液架上还挂着输完后没有拿去的吊瓶,输液管凌乱地搭在上面。

    听着右侧有均匀的轻微呼吸声,温朔扭头看去,只见穿着牛仔长裤和白色短袖T恤,扎着马尾辫的方沁玉,正坐在一把陈旧的凳子上,趴在床头柜上睡得香甜,大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在昏暗的光线下,却显得很清晰,挺直娇俏的鼻梁上,浸着一层细密的汗珠……然后,温朔哭笑不得地发现,方沁玉嘴角还流出了口水,双唇红润,脸颊白皙,葱玉般的脖颈向下延伸,宽松的圆领耷拉着,能看到里面隐约的雪白和被内衣半掩着的高耸。

    不大啊……

    温朔忍不住咽下了口中生出的**,咕噜一声轻响,在安静的病房里,却很清晰。

    方沁玉的大眼睛猛地睁开,温朔来不及闭上眼假装还在沉睡,于是他躺着,方沁玉趴在桌上,两人就这般以怪异的姿态对视着,从诧异,到尴尬,温朔咧嘴讪笑,方沁玉眼睑一垂,就立刻发现了自己这般姿势,胸前领口大开,她顿时秀眉一挑,目露怒光,正待要发火时,温朔已经率先开口,很吃力,断断续续地说道:“水,给我,倒,倒杯水……”说着话,他目光散乱,神情困倦,好似说这句话已经用尽了所有的气力,又好似,他本就是这般刚刚醒来的乏累状态。

    方沁玉急忙起身去给温朔倒水,背对着时,脸颊泛起了羞涩的红晕——懒得揭破这个混蛋的装模作样,不过,这家伙装得还挺像。端着水杯放到床头柜上,方沁玉坐下歪着头,笑道:“坐起来喝吧,总不至于,还想让我喂你喝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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