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女儿对门居,才可颜容十五余。
    良人玉勒乘骢马,侍女金盘脍鲤鱼。
    画阁朱楼尽相望,红桃绿柳垂檐向。
    罗帷送上七香车,宝扇迎归九华帐。
    狂夫富贵在青春,意气骄奢剧季伦。
    自怜碧玉亲教舞,不惜珊瑚持与人。
    春窗曙灭九微火,九微片片飞花琐。
    戏罢曾无理曲时,妆成祗是熏香坐。
    城中相识尽繁华,日夜经过赵李家。
    谁怜越女颜如玉,贫贱江头自浣纱。
    ————————王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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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问尊主人为谁?”高岳便问那牙侩。
    那牙侩只是神秘笑笑,说在下便是宴主,因听说了高三鼓和韬奋棚的名声,有心攀识,并希望能出些茶果钱给各位学士,以备夏课之需。
    高岳想想怕甚,便对吴彩鸾拱手说有人请,便告辞了。
    可走到了东市临街的那座大邸舍楼前,高岳却发觉吴彩鸾却始终死皮赖脸地跟在自己身后,“炼师啊,人家请得是我。”
    “唉,逸崧别客气,今日你遭恶少年威胁,这不是放心不下你吗?”
    那牙侩倒也十分客气,说这位炼师既然是高三郎的友人,若不嫌弃便可赏光一起入席。
    那吴彩鸾高兴非常,就跟在高岳身后,进入这邸舍后,不由得东张西望,啧啧称奇,高岳一看,里面果然敞亮气派,“请上楼上的雅阁。”那牙侩殷勤地在前面一路导引。
    甲字房前,高岳推开了门扉,但见里面满是镂花格栅、漆银屏风,上面绘着山水仕女、云蒸霞蔚,围着四面食床,小几、香炉、陈设莫不雅洁,当前两名盛装的胡姬,见到高岳走入进来,便齐齐长跪在地,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呼到,“请高学士入席!”
    但见这二位胡姬高鼻深目,瞳色一个淡绿一个金黄,肤色白皙异常,身着唐风襦裙,苗条高挑,头发是浅褐色和淡金色,不由得眉头紧锁,“还是我大唐厉害,酒店里专供波斯猫。到底是什么人,妄图拉拢腐蚀我?”
    还没想好,吴彩鸾就大大咧咧地盘膝坐在了其中面食床上,“你怎么一点戒备心都没有,真是的!”高岳大为鄙夷。
    然后高岳就在吴彩鸾对面坐下,那牙侩虽说自称主人,但却根本不敢坐床,而是恭恭敬敬地在边上立着,说自己是为贱商,不敢与学士、炼师分席抗礼。
    高岳看了看他,轻笑两声,并不为意。
    接着那两名胡姬便笑吟吟地托着各色水陆珍馐,轮番上来。
    “哇哦,这是个什么?”吴彩鸾瞪大猫般的双眼,问到。
    高岳见食床前的大案上,摆着热气腾腾的一枚牛头,一脸死前的怪模样,还吐着舌头,“广南牛头。”那牙侩急忙介绍说,接着就讨好地说,“牛头不过是衬香料的,此菜菁华在牛舌上,请......”
    结果话还没说完,高岳就闪电般刺出了银食箸,咯当声,恰好和吴彩鸾的交夹在一起,四根箸尖都对着鲜香嫩滑厚厚的牛舌,互不相让。
    “逸崧,我可是你小楷师父,俗话说的好哇,天地君亲师,这牛舌你怎么着也得让给师父我尝尝。”
    “子曰,当仁不让于师!”高岳完全副扑克脸,毫不谦让,银食箸在互相较劲里,格达格达地响动着。
    吴彩鸾拧起黑漆漆的眉毛,盯住高岳,“逸崧别小看小妇写小楷的腕力。”
    “彼此彼此,这一个多月来给你写书仪抄佛经也不是白练的。”高岳也死命用劲,突然他转头望了下门扉处,说了句“郭小凤,欠你债的吴炼师在此!”
    吓得吴彩鸾往食床上猛地一缩,高岳哈哈笑着,趁机将食箸往那牛舌上一插,接着挑起,扔入自己盘中,而后那胡姬帮忙割了块,送入高岳的口中。
    “哇!”高岳闭上双眼,只觉得这牛舌宛如十七八般的少女肌肤般嫩滑,一口下去,天地间生香,无法言说的畅美自五脏六腑间升起。
    “郎君,炙牛舌一定要配上好的酒。”说着,那胡姬便急忙给高岳端来了琉璃杯盏。
    高岳一看,这酒真的是奇,里面的酒水荡漾,在烛火下如琥珀般泛着红色。
    莫不是葡萄酒?
    但一入口,温和淡雅,恰好调和了方才牛舌肉的香辣,只觉得周体绵软熨帖,头发不由得都要冒出热汗来了,绝不是葡萄酒。
    “郎君,是红曲酒。”那胡姬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介绍说。
    高岳两杯酒下肚,就看着那胡姬,问还会波斯语不?
    胡姬也不谦虚,互相嘻嘻笑起来,便对高岳说了几句波斯语。
    “外语好啊,我们在大唐当士子的,一定要掌握门外语。”
    “那有空便来此,小婢们定会倾心相授。”
    嘻嘻哈哈间,第二道菜上来了,高岳和刚才气得不行的吴彩鸾又望去,只见一个燃着炭火的红泥炉,上面架着盘肉块,在面冒着异香的汤水里浮浮沉沉,胡姬便给二位每人端上枚银匕,用来叉肉的。
    接着胡姬又抬起皓腕,将方才的红曲酒统统浇在肉汤当中,当即热气翻腾,肉色迅速被酒水浸染得血红,“郎君,请品尝‘赐绯羊’。”
    原来如此,红曲酒煮羊肉,寓意皇帝要给你赐绯衣了。
    “唔,好吃,唔,好吃。”吴彩鸾边叉肉往嘴里送,边拍着膝盖,满面美得不行的表情。
    “炼师,吃相别那么难看!”高岳皱着眉头教训师父说,接着胡姬送了块赐绯羊入了他的唇舌,“好吃好吃。”高岳噗嗤下笑出来,不由自主连说出来,口和心是真的美得不行。
    唉,为了挽救国子监被废的危机,只好挺身而出成为偶像,不,成为棚头,没想到这名声有了后,各种好处都接踵而至。
    “祝郎君早日文场大捷,圣主赐绯的日子必然不远。”牙侩合着手又恭维说。
    高岳这时摆摆手,然后对那牙侩说,“怎么,也该让你真正的主人出来了吧?”
    那牙侩满脸惊讶,连说方才说了,这宴会主人只是自己,别无他人。
    “别说笑了,你个跑中介的牙人,充什么主人啊?况且我方才暗中问了这两位胡姬小姊姊,她俩先前根本没见到你,你若真的是东市牙侩,怎会如此?”高岳搁下食箸,条分缕析道,“能宴请我和炼师,感激不尽,但遮遮掩掩绝非待客之道,如真正主人再不出来,便恕晚生冒犯,就此告辞。”
    “炼师,走了。”高岳说完,便有意站起来,就要往外面走。
    “唉!?”满嘴赐绯羊肉的吴彩鸾,满面的遗憾和不舍,还在那犹犹豫豫。
    “走啦!”高岳断然说到。
    话音未落,内室之门被推开,随着爽朗的笑声,一位披着素白色长袍,摇着羽扇的颀长男子走入,三缕长须飘飘,颇有仙风道骨的感觉。
    吓得高岳往后站了站,深怕这位会忽然挥动羽扇,怒骂自己番或放个无双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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