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子义调转马头赶往户部,等到了户部衙门时已经过了卯时,官吏衙役们都开始了工作。

    兰子义把马停在衙门口,报上名号后便跟着一个书吏来到户部大堂。

    来到大堂兰子义看到德王已经坐在衙门正座上,

    事实上说坐在那并不合适,准确的来讲是瘫在那里,身后王三李四正在给端着零食捶着腿。

    堂下东边各坐着户部尚书和左右侍郎,西边坐的是吴幽思和戚荣勋,

    兰子义来到堂下,见到昨天把自己卖掉的德王,心里堵得要死,但兰子义还是压下了心头的怨念,努力告诫自己作为读书人应当遵守的忠孝理念,向德王行礼道:

    “子义来迟,还请德王赎罪。”

    德王几乎躺在椅子上,看都没看兰子义,就说到:

    “恕什么罪?你要是来迟了就活该遭罪还要我给你恕什么罪?昨天你不是去了刑部衙门吗?连哪都去了还怕什么罪?”

    兰子义听着这话胸口发闷,想到昨天在王府里德王那副孬种样,哪怕是在那么有利的场合下还是把他兰子义给出卖掉,现在居然还有脸拿这件事情来挖苦自己,真是恨不得上去揪住德王狠狠的揍一顿。

    兰子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怒火,没有说话。

    一旁户部的几位大人听到德王这么说明显有些皱眉头。

    这边吴幽思听着只是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戚荣勋则面带微笑,

    兰子义心想这戚荣勋算是跟自己杠上了,看来这人不会让自己痛快。

    这时吴幽思说道:

    “卫侯昨晚有事外出,来不及知会今早的事情。哪怕王爷您今天特地起大早卫侯也没法及时赶到啊,王爷又何必为难卫侯呢?”

    德王听到吴幽思这么说,一翻身坐了起来指着兰子义说道:

    “谁要为难他了?我就是听不惯你们这群读书人整天说的这套废话。明明来迟了就是来迟了,不想挨骂就是不想挨骂,还要说什么‘还请恕罪’。我就是不想给你恕罪你又能怎么样?”

    兰子义听着浑身发抖,满脸通红,两个拳头捏的紧紧地。

    吴幽思听德王这么说,朝德王抱拳笑道:

    “王爷息怒,这也只是那些读书人自作聪明罢了,王爷真要是不恕罪事就办不下去了。”

    接着有掉过头对兰子义说:

    “卫侯,还不快向王爷道歉。”

    兰子义听着火大,德王蛮不讲理,在这里找我事,你个小小的师爷也敢对我兰子义这么横,可放在现在这个情况下,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了,于是兰子义咬咬牙,作揖说道:

    “子义无知还请王爷恕罪。”

    德王听着冷哼了一声,接着又躺回椅子上去。

    吴幽思见状问道:

    “刘瞻刘尚书,能否请您给卫侯看个座呢?”

    对面坐着的为首的刘尚书看着这幅景象只是摇了摇头,听吴幽思这么说于是招呼道:

    “来人。给卫侯大人上座。”

    几个小吏应声而来,抬着一把椅子加到了戚荣勋身旁。

    兰子义又向德王和在座的几位大人行了礼后做到了椅子上。

    这时吴幽思说道:

    “既然卫侯也来了那我们接着说刚才的事吧。”

    刚才叫人上座的刘尚书这时说道:

    “刚才德王已经大致了解了我大正每年的税赋情况,那么下面就要说说当前我户部的头等大事,税制改革了。”

    德王在座上听着直打哈欠,一边王三忙不迭的给德王送水果,刘瞻看着直摇头。

    这边吴幽思接过话来:

    “刚才听左侍郎沈大人,右侍郎郭大人介绍,我大正沿袭前代税制,天下田地产粮的地方以粮食缴税,产杂货蔬果的地方以杂物贡税,山川河流的猎户渔民以猎物土产贡税,除实物税外凡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一下男子每年还有至少三个月的徭役,是这样吧?”

    刘瞻身边的户部左侍郎沈大人点点头,说道:

    “我大正地大物博,物产丰美,人口众多,每年上缴的物品都要堆满无数仓库,看到这些堆得都快溢出来的仓库真是让人赏心悦目,不禁感慨大正江山永固,天下太平啊。”

    沈大人一旁的右侍郎郭大人听了后说道:

    “每年收上来的粮食还好说,运往各地仓库就好,其他收上来的杂物怎么办?堆又堆不下,放又放不了,早年还有转运使将各地的杂物转运他出售卖,慢慢的官仓拿出来的东西都是放了好些年都已经坏掉的东西,根本卖不了。现在还要收这些实物还有什么用处?”

    户部尚书刘瞻点点头,说道:

    “正是如此,如今再收实物不仅没用反而会使朝廷税收出现亏空,所以章首辅提议改革税制,今后所有税收全部征收白银,男子徭役也折合现应征收入库。”

    兰子义虽然气闷,但听到几位大人讲到这些关系国计民生的东西时还是竖起耳朵仔仔细细听着。当听到章鸣岳打算改征银两时兰子义不禁点点头,章大人不愧是国家栋梁,想出的办法果然利国利民。

    吴幽思听后也称赞道:

    “章中堂想的办法倒是不错,直接收银子,免去许多麻烦。”

    沈侍郎摇摇头说道:

    “章首辅想的虽然好,但这方法有些不妥。我大正银矿并不多,大部分白银都是海外夷商运来的,如果改用白银收税岂不是将财税命脉交到夷人手中?更何况天下物产是无限的,白银数量却是有限的,一旦改用白银收税物贱银贵,到时候百姓为了交税就要变卖更多的粮食物产,入不敷出时就要破产。要是百姓都破产了只怕问题就不是收不上税,而是天下大乱了。”

    这是旁边郭侍郎喝了口茶,说道:

    “沈大人未免危言耸听,沈大人说物产无限白银有限,怕物贱银贵,可是白银就是物产之一,怎么会有限呢?至于说白银多从海外流入,怕将大正命脉交到夷人手中那就多虑了。自古中土便是世界中心,四方蛮夷都仰慕TC文明而来,这些夷人都贪图我大正丝绸、瓷器、茶叶等等物产,往来送银子都来不及,那里有可能断掉自己财路,沈大人多虑了。”

    沈侍郎说道:

    “郭大人说我多虑困怕是自己想的少了吧。要说夷人确实是贪图我大正物产,也正因为如此要是夷人不在需要这些物产了呢?生丝可以自己养蚕抽取,瓷器也能自己烧制,茶叶更能自己种植,夷人一旦将这些东西引入他们的土地我们还有什么可以与夷人交换白银?”

    郭侍郎说道:

    “夷人确实有可能偷盗我大人物产,所以我大正一直加强海关,严禁夷人接触养蚕的女工,茶农,以及烧制瓷器的工匠。有这些措施在,夷人绝对不可能窃取我TC的物产的。”

    沈侍郎说道:

    “自夷人来与我大正通商以来,番茄,番薯,玉蜀黍等等史书里都没有记载过的东西不过几十年时间就已经在全国种植起来,这些郭大人可曾料到过?既然夷人带来的东西都可以如此广泛的种植起来,桑蚕、茶树、瓷器等等物品又为什么不能被夷人引入其他地方呢?”

    郭侍郎说道:

    “这些东西都是夷人进攻我大正TC的,是这些蛮夷仰慕我TC上国上供的礼品,跟我们的物产是两码事。”

    沈大人又说道:

    “说道TC上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然天下都是皇上的天下,为什么还要收了银子再去买粮,再去雇人劳役?这么做皇上还是天下正主么?朝廷还有资格为天子牧民么?”

    郭侍郎答道:

    “沈大人此言差矣,天子职责当是敬天保民,如果改税制征收白银可以降低百姓负担自然就应该征收白银。”

    沈侍郎道:

    “郭大人,何来收白银降低百姓赋税呢?我大正自高祖开国以来,每亩地依古制十一而税,这么轻的赋税难道重吗?征收白银后百姓要花多多少倍的代价才能凑够缴纳的税银?明明青壮年劳力只需要每年抽出三个月时间给朝廷疏通水利,加固河堤就可以,现在要折合税银,这笔钱难道不是强加在百姓头上的赋税吗?”

    郭侍郎答道:

    “沈大人,所谓十一而税,指的是按照高祖年间丈量的土地应当纳入国库的实际数额,根本不算半路消耗的粮食和各地征收的耗羡,沈大人可知为了把那一成粮食上缴国库,多少百姓倾家荡产,实际缴纳的粮食远远高于自己每年种地收入的一成,以至于丰年勉强不被饿死,灾年乡里人相食。这难道还叫做赋税轻吗?至于每年三个月的徭役,一年四季有三季都在农忙,剩下一季倒是闲着,可冬天那里需要疏通河道加固大堤?而到了春夏抽调民夫田谁来种?现在有产业的农民不仅要忙于糊口还要服徭役,没有产业的流民四处流窜,如果改徭役为丁税,那么有产业的农民就可以安心种田,朝廷可以雇佣流民通河固堤,一举两得,岂不妙哉?”

    沈侍郎道:

    “好,就算改收银两有好处,那到底该收多少?要想确定税基就要丈量天下土地,这种事情岂是可以轻易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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