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荣勋听罢大怒,说道:

    “将军胡说什么?我戚荣勋决不会丢下自己袍泽一人逃跑,你不要在这里逞英雄,快跟我走!”

    营将高声命令将士们点火装弹,然后缓缓的对戚荣勋说道:

    “少将军没有一人逃跑是因为少将军你从未失败过,现在你失败了,不逃就没命,所以赶紧逃吧!”

    戚荣勋也不知是在发怒还是在发抖,他脸上肌肉紧绷,牙关咬死,看那样子就快要把下颌咬碎了。

    戚荣勋一字一句的说道:

    “将军和弟兄们不走我不走!我若是丢下你们在这里送死又有什么面目回去见军中父老兄弟?”

    营将再次高声宣令,命令手下将士瞄准前面来犯之敌,听完戚荣勋的话后营将把头转过来,用一种无奈的语气对戚荣勋说道:

    “人总是会死得,总有人先死,总有人后死,今日便是我的死期,但少将军的死期还远,少将军还是快走吧!”

    戚荣勋听着这番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的话勃然大怒,他质问营将道:

    “你凭什么知道自己何时该死?你是天王老子不成?”

    营将看着戚荣勋微微一笑,说道:

    “因为这是我选的。”

    戚荣勋问道:

    “那我要是也这么选呢?”

    营将说道:

    “不,少将军你还不到时候,以少将军的身份地位不是应当死在这种地方的,带兵打仗总会要让手下人去死,少将军不习惯这一点就还不算是一个合格的将军,

    年轻人受点挫折没什么坏处,委屈在肚子里撑得久了自然就明白何时应当活,合适应当死了,我担心的并不是你现在逃跑,我担心的是你在属于自己的那一天到来时不敢慨然赴死,

    少将军你终将等到自己那一天,但愿少将军等来那一天时可以有自己的感悟。

    快走吧!“

    任戚荣勋怎么说这营将都不动弹,他将像是尊石像一样扎在原地,针扎不进水泼不进,戚荣勋说得恼怒,便对这旁边一众神机营将士吼道:

    “你们的将军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他在这里自寻死路,你们呢?你们也要跟着一起死?”

    神机营将士们没有人回答桃逐虎的问题,他们的精力都放在面前即将到来的贼寇身上,只有一个军士对戚荣勋说道:

    “少将军你就别在这里废话了,快走吧,再不走我们死了都没意义。

    我们都是从东军挑选出来加入神机营的,怎么可能让少将军在这里送死。快走吧!“

    戚荣勋听到这话彻底愣在了马上,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兰子义刚才就已经来到戚荣勋马旁,他本想要询问神机营为何停下,但在听到他们与戚荣勋之间的对话之后兰子义已经不愿在多说什么了,

    现在的兰子义想要在脑海中搜寻一个词来形容眼前的营将和他手下的神机营将士,但兰子义却找不到,应该说神机营是在慷慨赴死?还是说他们舍生取义?都是但却都无法概括现在的神机营,想到最后兰子义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话,那就是乐安天命。

    兰子义在马上一把抓起戚荣勋的手肘,说道:

    “戚侯,我们必须要走了!”

    戚荣勋一把甩开兰子义,骂道:

    “你他妈劝我跑为什么不调你的辑虎营过来支援神机营?”

    其实戚荣勋说完这句话后自己就给出来了原因,神机营是在舍命断后,为其他人争取逃跑的机会,要是所有人都过来,那神机营这样送命还有什么意义?

    兰子义低下头痛苦的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算是回答戚荣勋,然后就听见戚荣勋长啸一声,猛地勒马掉头,头也不回的向前跑去,

    兰子义见戚荣勋拔马而去,也打算策马赶上,临走之前兰子义回头看了一眼神机营营将,兰子义发现神机营营将也回头在看他,那眼神是那么的绝望,绝望中透露着对活下去的渴望,

    兰子义不忍再看这种眼神,两人之前的那点龌龊在这时已经什么都算不上了,兰子义只是打心底里佩服这名营将,

    兰子义掉头策马,高喊一声:

    “将军保重!”

    然后飞也似的去了,

    兰子义奔走不远就听到了身后排枪齐鸣,兰子义回头望去只见硝烟之后冲到最前面的贼寇已经悉数倒地,而神机营的将士们则在营将有节奏的命令声中再次装填,瞄准,扣动扳机,

    神机营将士训练有素,射击装填都整齐划一,有条不紊,自开战以来神机营并未遭受重大伤亡,现在他们建制完整,人数众多,他们全部排开队形将贼寇通路封死,在贼寇冲上来之前连放数轮鸟枪,杀伤无数,

    但贼寇人数众多,神机营的阻击只能减缓贼寇进攻的势头,却不可能击退贼寇,

    悍不畏死的贼寇仗着人多势众,顶着前面友军的尸体拼命向前冲锋,两翼的贼寇则在神机营射击死角之外包抄到了神机营将士侧翼,等到两军接战后便是血腥的肉搏战,神机营将士们抄起手中鸟枪当棒槌嚎叫着与贼寇血战,兰子义最后看到的是营将用手铳一枪崩死当面的一个贼寇后便抽刀加入混战。

    在兰子义背后的交战声惨烈而血腥,兰子义策马出逃,留下身后兄弟送死,这样的折磨让他捂住耳朵不愿再去听后面的惨叫,但那叫声还是会从指尖溜进耳朵,让人心肝俱裂。

    兰子义策马奔驰了一会,等追上跑在前面的辑虎营时后面的战场就只剩下模糊的火光和混乱的声响了。

    辑虎营将士们正在损耗着马匹的生命催马狂奔,接纳兰子义入阵后将士们只是看了兰子义一眼,然后就默默地继续赶路,大家都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就没有必要再用细节去刺激年轻气盛的将军了。

    兰子义穿过辑虎营来到阵前,戚荣勋已经策马跑在人群中,兰子义只瞅了他一眼就把眼神挪开,哪怕戚荣勋不开口兰子义也都可以看到他散发出来的那股矛盾又复杂的感情。

    兰子义本以为神机营的牺牲可以争取到一些宝贵的时间,可没想到兰子义刚回到阵中就看到了从东边而来的火把亮光,从那速度可以判断出来是骑兵。

    贼寇的骑兵正从黑暗中急速接近兰子义他们这边,虽然贼寇的骑兵战力不值一提,但现在辑虎营人困马乏,无力再战,一旦交手必定会被后面的贼寇赶上,到时候就是全军覆没。

    见到这种情况兰子义只得发令催促手下快马加鞭,尽快逃脱,可是马匹已经没有了力气,能跑到现在的速度已经是在损耗真元。

    在兰子义一旁的李广忠这时问道:

    “雷有德既然有骑兵为何刚才不用?”

    桃逐虎说道:

    “上次项城城下与贼寇骑兵交手战果你也看到了,雷有德要是早把骑兵派出来说不定先一步就被我们击败,现在他拿什么来追击我们。”

    兰子义则骂道:

    “这个雷有德,算盘打得真是够精的。以我们的马力现在就是跑到前面也逃不出雷有德的追击。”

    兰子义把话说完李广忠忽然下令道:

    “辑虎营众将士听令止步!”

    兰子义闻言吃了一惊,随着辑虎营将士们一起勒马停住,兰子义问李广忠道:

    “李将军你要干什么?”

    李广忠答道:

    “卫侯你先走,待我去把贼寇游骑歼灭便跟上。”

    李广忠这话说得明白,兰子义闻言叹了一口气把头低了下来,兰子义痛苦的问道:

    “李将军为何也要如此?我们四条腿难道也不能一起逃出生天?”

    李广忠笑道:

    “卫侯此话怎讲,我只是去把贼寇击溃,这样就没有人再来骚扰我们逃跑了,卫侯又何必说的像是有去无回呢?”

    兰子义抬起头来看向李广忠,脱口而出说道:

    “因为你这就是有去无回啊!”

    李广忠看着兰子义,又笑了笑,然后说道:

    “卫侯爷,刚才是我在绕出贼阵之后提议逃走的,现在我只想告诉大家我不是懦夫,我不是被贼寇吓跑的。”

    辑虎营的其他将士们听到这话也都默默地点头,还有人出声应和,

    李广忠这话说得真诚,却催的兰子义潸然立下,因为当时想逃跑的不只是他李广忠一人,兰子义当时也想逃啊!为何现在却要让这些兄弟去送死。

    兰子义抓住李广忠战马的笼头,想要说点什么,可最后都只化作了哭声,兰子义只能说到:

    “我们一起走吧!和弟兄们一道!”

    李广忠退开兰子义,说道:

    “不了卫侯,你忘了?我是辑虎营营将,弟兄们听我的。”

    兰子义摇头说道:

    “你只是我暂立的。”

    李广忠笑道:

    “那我也是营将。”

    然后李广忠狂啸一声,带队催马向急速而来的贼寇奔去,嘴中说道:

    “桃家大郎,保护好两位侯爷!侯爷记得回京之后举荐我入辑虎营带兵啊!”

    桃逐虎对着远去的李广忠和辑虎营众将士用力抱拳,然后对兰子义说道:

    “少爷,我们走!不要让两营将士白白送命!”

    兰子义闻言咬牙长叹,与戚荣勋一道掉头随桃逐虎纵马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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