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子义幼年号称天赋異稟,十岁时便中了八股秀才,可接下来却屡试不中,去年落榜之后他更觉心灰意冷。现在他已经以武勋身份入京就职,再想科举入仕已经不可能。但眼下这个在他马前耍口舌的无赖却引起了兰子义的兴趣。兰子义问那无赖道:

    “只要能让我上榜中进士,什么路我都愿意走,只是不知你手上到底有什么路。”

    那无赖闻言走到兰子义马前,伸手将手掌平摊在兰子义面前,他道:

    “投石问路,想要问路你可得拿出敲门砖来。”

    兰子义知道这无赖是想要银子,兰子义更知道开科取士乃是朝廷要事,不可能有人在大街上叫卖考题,眼前这个无赖九成九是个骗子。

    但或许是兰子义被勾起了自己往日考试的回忆,他现在不想拆穿这个骗子,反倒对这无赖接下来将要介绍的门路来了兴趣。反正又不是没银子,给点钱就给点。

    兰子义探手入怀掏出一锭五两银子放在那无赖手中,想要让他带路。谁知那无赖得了银子居然不为所动,他不屑的对着兰子义翻了个白眼,然后说道:

    “十两。”

    兰子义笑了笑,又从怀里取出一定十两银子放在无赖手中。就在兰子义放下十两银锭,想要取回五两银锭时,那无赖居然卷手将十五两银子全数收进自己怀中,掉头边走,同时说道:

    “跟我来吧。”

    兰子义望着走在前面的无赖,轻声冷笑,他催马跟上那个无赖,而那个无赖则带着兰子义穿梭街上,绕行小巷中。那无赖边走边说道:

    “你们这群外地人,就是不知好歹,朝廷开恩科,你们便来考?你们以为你们能上榜?别做梦了。”

    兰子义问道:

    “皇上开恩科是为了天下士子,这大正是个读书人就能来考,凭什么我们外地人就不行?”

    那无赖哼了一声道:

    “你知不知道这次皇上为什么开恩科?那是因为刚刚灭了妖贼,要赏。我大正靠什么灭的妖贼?是靠你们这些外地人?你们交粮了吗?你们交税了吗?剿贼是要花钱的,这大正的赋税全都出在江东,你们这些外地人全靠江东米、钱养活,什么时候对大正出过力?更别说现在全国闹灾,天下各处都需要赈济,赈济用的钱粮从哪里出?还不是从江东出?你要是长脑子就应该明白这次皇上开恩科是为了奖赏功臣,收买人心。那谁出力最多?要收买谁的人心?是咱江东人!“

    兰子义闻言笑了笑,他问道:

    “剿匪要花钱不假,可光有钱没有人怎能剿匪?你可知道剿匪死的都是将士多是外地人,江东籍贯的战士就没有几个。”

    那无赖不屑的说道:

    “臭丘八,一钱汉,死了就是死了,有什么可惜的?只要给银子多得是人出来卖命,不差他那一个。七夕那天搞得什么入城式,我看就是个笑话,给那群丘八钱就了不得了,还给他们那么大面子,他们能担得住吗?”

    兰子义听到这话心中不悦,这无赖的口气也太嚣张了。兰子义道:

    “我看你模样也就是个街上混混,你有什么资格议论朝廷制度?”

    那无赖拍着胸脯说道:

    “我凭什么?就凭我是江东人,就凭我和当今内阁首辅章鸣岳同样籍贯,我就有这资格。你们外地人就没资格来京城。”

    任兰子义脾气再好,听到无赖这么说也觉得生气,他道:

    “既然你说今次恩科是专门给江东人考的,那我个外地人想要考上完全没有希望,你又怎么能给我指条路出来?我看你是在诳我,把银子换回来,我不随你去了。”

    那无赖闻言回头翻了兰子义一个白眼,他道:

    “你若不信我你便走,我不拦你,但银子既然到了我手里,你就别想再要回去。”

    兰子义怒道:

    “你这不是明抢吗?我要告官!”

    无赖闻言笑道:

    “我就是明抢你又能如何?想告官你就告去,反正你我记下来了,这京城里面遍地都是我兄弟,你敢告官我和我的兄弟不会放过你。更何况你以为官会管你这事?你想多了,叫我出来办事的可是礼部的侍郎大人,你告谁都没用。”

    这个无赖的嚣张模样已经完全激怒了兰子义,兰子义恨不得现在就立刻拔刀切碎这小人的丑恶嘴脸。但这个家伙提到了礼部,虽然这个无赖极有可能是个骗子,但空穴岂能生风?若是这无赖真能和礼部扯上关系,那么兰子义便可以此为借口攻击章鸣岳。

    想到这里兰子义收敛起了自己的满腔怒火,那无赖见兰子义神色变软,以为他害怕认怂,无赖便更肆无忌惮的说道:

    “我告诉你,就算我是个混混,我也是京城的混混,不是你们这些外地人随便可以小瞧的。你可知我们京城人从小耳濡目染朝廷风采,出京便有三品威仪?乖乖跟我走,交了银子给你东西,别来跟我顶嘴。”

    兰子义没在说话,他低头催马,只管跟上无赖。那无赖领着兰子义,趾高气昂的向前走,嘴中污言秽语不断,把外地人骂了个遍。不过接下来的路程比不远,无赖将兰子义领到一处破落巷子里,指着里面一处破房子说道:

    “就在那,进去交了银子那东西,拿完东西赶快走。”

    兰子义问道:

    “我刚才不是已经给过你银子了吗?”

    无赖不耐烦的说道:

    “跟你说是敲门砖,敲门砖,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还想不想中进士了,想就少废话。”

    兰子义瞪着无赖看了一眼,没有抢辩,他便牵着马往院里走去。

    兰子义一直以为京城繁华,没想到也会有这种落魄地方。那无赖指出的房间院落已经年久失修,看上去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坍塌,可就这么一件破房子,在兰子义进去的时候居然有人从里面匆匆忙忙走出来。

    出来的人与兰子义打了个照面,然后便低头匆忙出去,兰子义看那人背着书筐的模样,知道那一定是个考生,再看小院,连个守门人都没有,兰子义也不敢将马随便留在门外,他便牵着马一起迈进院落。

    刚一进园兰子义便看到堂屋正对面堂屋门前站着另一个书生,那书生面前屋门虚掩,屋门内昏暗不已,也不知屋里坐着是谁,究竟有几人,只能听见黑暗中有个声音说道:

    “二十两!”

    门口那书生闻言踌躇一会,最后咬牙从怀中取出二十两银子递进门去,门内拿了银子便递出一个匣子来,然后门内声音又道:

    “这是今年考题,拿好!”

    那书生拿了匣子立刻侧身打开来看,粗粗扫视一遍纸上表花的经传后,书生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然后书生发现了进院的兰子义,他赶忙收起摊开的纸张,低头匆匆离去。

    兰子义目送那书生离开,他来到虚掩的门前,从怀中掏出二十两银子递进门内,结果门内人拿了银子后却说:

    “一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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