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看你面色不太好啊,没睡好?”

    清晨的校园,永远不知烦恼为何物的学生坐在教室,窗户旁树木林立,茂盛的枝叶映出一片绿色。

    “没什么。”禹小白撑着脑袋看着黑板发呆,他昨晚没有打出电话,问题是接通之后他该怎么说,“不好意思,是这样的,我是上次那位不留姓名的好心人,最近手头紧,能不能给我转点钱”?

    哇,这需要异常深厚的脸皮,禹小白摸了摸自己的帅脸就自觉放弃了。

    当然还另有他法,比如禹小白可以和对方建立合作关系,黑社会平时肯定有很多冲突,禹小白可以帮忙解决黑吃黑,然后收取应得报酬,这样既守法又来钱快,可谓一举两得。

    嗯,变相的忍者接受委托,禹小白决定酒吧干完一周拿到钱就转行。从打工变为打架,也不是什么突然的转变嘛。

    “真的没事?”王浩学关心地问了句,他和禹小白一年来建立了革(fei)命(zhai)的真实友谊,扫视着禹小白无力的表情,王胖子灵光一闪,又突然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拖着长音意味不明的“哦”包含男人都懂的信息,禹小白面色一黑,王胖子刚想体谅地来拍肩膀,就被他一声“滚”给呵斥拍飞。

    学生时代在一个个“你懂的”下丰满立体,话语敞开着,小动作都心照不宣。接续排满的课程,老师在三尺讲台侃侃而谈,禹小白握着笔,想到他在忍者学校面对一大堆小屁孩讲课的时候,除了最后吓人的苦无,一切都很美好。

    课间王胖子拿着一张表格向他抱怨,禹小白听了听,是说周五趣味运动会的,趣味运动就是体育游戏,项目坑人是常态。

    “小白要不你来次江湖救急?”

    “拒绝。”

    “好多项目都不科学啊,什么摸石过河,以我这体型,拔河可以,两块砖踩脚下,弯腰去捡一块往前放好再走,这重复去得何年何月,肯定半途落地,小白,你就忍心看着……”

    “忍心。”

    被残忍拒绝,王胖子独自在位子上怀疑人生,禹小白不禁摇摇头,王浩学虽然抱怨很多,但还是看得出蛮用心的。

    普高里每次全校非学习性活动都来之不易,是难得从枯燥单调中挣脱出来的时间,教室里也有人隐隐期待,周五那天没课,学生四处跑,人群三三两两,大家稀疏有致,被猎奇规则整得苦不堪言的运动员,拿着秒表纸笔的老师,嬉笑的闺蜜,幽会的情侣……到时候,这所名叫学校的机构,会暂时失去它原来常有的气质,变得清扬放荡起来。

    ……

    有纯真简单的也会有忙碌熙攘的。

    晨曦酒吧,梦幻的灯光摇摇晃晃,轻柔的纯音乐舒缓在吧台舞池,还未到深夜,人流不多。

    “禹小白,C区4号桌的客人!”

    “哦。”

    不知不觉已经是星期四,禹小白端着酒绕过沙发卡座,4号桌的是个看起来神情郁郁的女白领,拿了酒仰头就是一灌,禹小白不知道对方有什么故事,最近那么多人,他看得已经麻木。

    几天的时间,除了熟悉让人蛋疼的工作内容,禹小白对自己所在城市的背面,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奇怪的现代人,物质下哈哈大笑又空洞的灵魂,是当忍者时看不到的。

    休息的空档,一开始教他各项事务的长期工凑过来,一看架势就知道又要吹比。

    “孟哥。”禹小白很给面子,对方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大专辍学,摸滚带爬,干过各种乱七八糟的工作,比他早来酒吧半年,是个在并不老成的年纪就已经学会看眼色的人,爱说话,没有深层的内在只能平日里对禹小白这个新人扯点唬人的东西自足。

    “哎,小白,有个劲爆消息,绝对可靠。”孟斌擦着一个玻璃杯,语气神秘。

    对方一开始带他熟悉工作时感觉不差,相处还是可以的,禹小白听对方语气,微笑道:“什么事啊?”

    孟斌指了指几个方向,“酒吧里镇场的人比以往多了,除了黑哥他们,多了十几个不认识的,可能是上面派下来的。”

    镇场的可以理解为酒吧罩着的地下势力派来的成员,有喝醉的或散勇闹事,甚至卖药偷窃的个体户,都由他们依照规矩解决。小案件,黑社会有脑子地内部消化,是对社会治安体系的有效补充。

    孟斌指的上面自然也不会是政府,而是此地掌握平时话语权的帮派。

    禹小白配合地露出一点惊讶,其实他早就有注意到酒吧里人员的变动,从星期二他第一天上班开始,维持至今。职业习惯,他总是对稍微有点武力的人给予关注。嗯,稍微。

    “好像真的是这样啊孟哥,出什么事了?”

    孟斌做作的气势一下塌了塌,勉强道:“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要商议吧,或者处理胆子大犯忌讳的外地人。”

    “哦,这么厉害,对了孟哥,我们酒吧是哪个势力罩着啊?”

    禹小白询问但又有点平淡的语气让孟斌溃败了,他也不敢乱说,“这个,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好吧。”禹小白顿时非常嫌弃,你怎么一点有用的都不知道。

    时间渐晚,酒吧喧嚣起来,柔和的音乐变成各种嗨皮的风格,灯光晃得更快,当时间指向十一点,人群已经成立,身体摆动,在场控下,夜夜狂欢又开始了。

    禹小白处在节奏感和金属音乐的暴风雨中,没有失误和停滞地穿插在人流缝隙,他再次将一杯酒放下,明明暗暗中看向中央的扭动男女,突然觉得这种环境下倒非常适合锻炼查克拉。

    查克拉是精神和肉体中提取的能量,心性坚定清明,查克拉也会相应强大。

    禹小白看了看钟,本以为今天也会就此结束,却没想到紧随的小事让他的打工生涯提前夭折了。

    ……

    灯光下觥筹交错,音乐已经不知疲倦地换了好几种风格,禹小白擦完一套杯具,呼出口气,“孟哥,我下班了。”

    孟斌正玩着手机,听闻瞧了瞧时间,刚想点头,休息区那里有客人举手,就顺口说道,“小白那边你去下,我去和主管报备换班。”

    禹小白笑了笑,也没在意对方的偷懒,径直走到半路,身后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竟是主管,对方一路小跑,禹小白还想打招呼趋炎附势下,可主管没看到他似的,满头大汗地出了酒吧。

    禹小白有点奇怪,待到重新端着水酒果盘回到客人的位子,酒吧大门被外面打开了,呼啦涌来十几人,皆是目露煞气,主管赔笑在最前头一位西装男人的旁边。

    正巧的,台上那边的DJ很有劲头地来了句“Ladysandgentlemen,现在台上的是XX歌手XX,让我们开始最后的狂欢吧~~”

    灯光一时乱闪,浪潮的尖叫哨声也像打鸡血般飞起,饶是禹小白这么多天适应了也忍不住皱起眉,那边大门里走进来的人被灯光覆盖得像一串变色的马赛克。

    “这几年办得不错……”

    “哪里哪里,是煜哥和几位大哥们赏脸……”

    等现场频率快得能闪瞎眼的灯光潮停歇,那波人已经被主管领进楼上的雅间,只剩下楼道里有四个纹身大汉留下,禹小白耸耸肩,只听到依稀的话语,排场这么大,看来是某位大人物。

    他招待好客人,就准备换下制服走人。

    “那妞不错。”

    “喔,好像是都市白领,今天有福了。”

    迎面过去,那四名留在一楼的纹身男人在装模作样地扫视一圈后,就开始不正经起来,两男的喝了两杯酒,然后勾肩搭背地往这里走。

    禹小白顿了下,停下往后看去,C区4号桌,摆了一桌的空酒瓶,那位白领女人已经喝得不省人事,妆不知被泪水还是滑落的酒洗掉大半,露出一张疲惫清秀的面孔。

    身体被撞了两下,那两个纹身男越过了禹小白,嬉嬉笑笑地走向女白领。

    “小妹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啊?”

    “对啊,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和我们说说,说不定就开心了。”

    “你们……是谁……”

    女白领还有仅存的一丝意识,可身心却已经被酒精侵蚀得力气全无,两个纹身男口花花几句,就非常熟稔地坐到女白领两边,像是巧遇的好友。

    “要不我们带你去别的地方玩玩?”

    “走开……我不认识你们……”

    音乐震耳欲聋,禹小白环顾四周,衣着光鲜的人们忘情地对着舞台呼喊,几米之外,没有人注意到有个悲剧就要在角落里发生。

    禹小白甩了甩木质的空盘子,给燥热的空气扇了扇风,他原地站了两秒,灵台与外界不符的清明。

    “新时代三好忍者啊……”叹了口气,禹小白表情慢慢收敛,带起微笑。

    “这位女士,需要什么帮助吗?”

    两个纹身男已经要开始动手动脚了,可刚想更一步解放自我,却听到年轻的男声碍事响起。

    “小子,没你什么事,滚一边去。”好事被打搅纹身男异常不爽,见到只是个酒吧服务生,赶苍蝇似的挥挥手。

    “那打扰了。”禹小白看到白领女眼里流露出的救助,他偷偷眨了眨眼,“这些空瓶我先收拾掉吧。”

    两个纹身男不得不等待,他们老大虽说就在楼上,这家酒吧谁是老板也是一句话一夜间的事情,不过现在都要讲点规矩原则,闹大会很麻烦,找女人玩正常,但得你情我愿,他们现在则是有点越线了。

    时间短,想不出什么趣味方式,禹小白随便拿起一瓶喝了一半的啤酒,“请问这瓶还要吗?”

    “妈的,长得白白净净就不像男人,说话也这么墨迹,不要拿……”

    一个纹身男不耐烦的话还没说完,另一嗨歌现场的某特邀歌手突然来了段激情洋溢的高音。

    “哦哦——”

    啤酒躁动起来,液体在商标遮盖下疯狂地旋转,一瞬间就加速到了阈值。

    “砰!”

    黄色的瓶子陡然裂开,飞溅的玻璃碎片和泡沫液体引来女人的尖叫。

    “啊,我的眼睛!”

    “哇,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瓶子怎么会突然破掉?”

    “艹,小子你他妈的……”

    休息区的角落乱糟糟起来,那位助攻的男高音过后,也有工作人员和镇场的黑社会注意到这里。

    “对不起对不起,这实在是太不科学了。”

    “科学你麻痹,找死!”

    一纹身男浑身是啤酒液体和玻璃渣子,狼狈不堪,双手更是捂住左眼,血流不止,叫得那是一个撕心裂肺。

    另一纹身男被突然情况弄得一愣一愣的,他脸上也沾上泡沫,一个玻璃碎片轻巧地划开一道细线,血流出来后,他反应过来,下意识就大骂出口,同时粗壮的手臂抓向面前的服务员。

    而那服务员也像吓得一缩,躲开他的一抓,嘴里说着慌乱的话。说实话他也很纳闷啤酒瓶怎么就突然碎了,音量高到一定分贝会震碎玻璃的道理他懂,可刚才丫的不是海豚音啊?而且帮兄弟找回场子是第一优先,他总不能挤开人群冲过几十米,上了舞台打那个歌手吧?

    甭管什么,揍了再说,他起来表情到位地追打,然而那服务员似乎因为连环变故而心态不稳,手里歪扭,原本收好的空瓶子猛地摔下,他刚好伸拳,哗啦啦的碎片一下划出数道口子。

    骂声更盛,这下的响动已经算是事故了,七八个人围过来,有酒吧制服的,也有同样凶相毕露的,制住现场,待当地的镇场小头目黑哥过来询问好情况,所有人深深地沉默了。

    酒瓶离奇爆炸,空瓶慌乱摔碎,最后两名孔武有力的大汉全部负伤,而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白领和服务员完好无损。

    世上真有人品运气这回事么……

    这边闹得不大不小,黑哥经验丰富,只留下几人,其他人去安抚舞厅里的客人。DJ很快会意,调动一喊,音乐再来一波,早已被鼓点打得蒙圈的人们继续沉浸在灯红酒绿中。

    然而这边的事情还是要处理的,黑哥有些难办,几位老大带过来的兄弟一脸你看着办的表情看着他,他正要踌躇开口,主管却是从楼上下来了。

    “怎么搞的你们?”主管不见如沐春风的微笑,面色非常严肃。

    黑哥赶紧把缘由一说,主管听后面色变了几次,看了看那白领女,又看了看他前几天刚招进来的禹小白,良久叹气。

    ……

    “这是你这几天的薪水。”

    吧台一角,事态已经安静,醉酒的白领女被家人领回了家,休息区那张凌乱的桌子已经被收拾干净,没一会便又有不知情的男女坐上去玩骰子。

    主管将一封装进钱的信封递给禹小白,面色不算好看也不难看。

    禹小白内心倒是无所谓,落得被解雇的结果也属正常,他本来就没想长干,平淡接过信封,捏了捏。

    “主管,好像多了。”

    “算你干了半个月。”主管挥挥手。

    “谢谢。”禹小白没有矫情地接过,道了声谢。孟斌在吧台另一边暗中观察,他笑了笑,转身便走。

    主管诧异地抬头,以为还会被问理由,现在却只有那学生的背影了。

    受伤的是青帮下面的人,平日他也能周旋,可今天管这片的青帮大头目就在楼上,所以不管关不关禹小白的事,都得背锅卷铺走人,两边面子才都好看。

    只是一个兼职的学生而已,换谁都是这样的选择。

    摇摇头,他整了整衣服又上楼伺候去。

    ……

    禹小白出了酒吧的门,呼吸口凌晨清爽些的空气。

    他是不是有些多管闲事?可能是有点,但是他随手扔掉点不值一提的东西,就随手捡起了对白领女可能重要的东西,即使素未谋面,即使他的过往身心沾染脏水,但这刻做点好事,让出点积极的位子,生活起来就会那么不一样一点。

    禹小白慢慢往市中心外走去,掏出张名片。

    “看来‘打架吧忍者’要提前上架了,唔,叫张煜潮……”

    他拨出一个电话。

    ……

    张煜潮最近心情并不好。

    青帮正式开始对沙下社进行行动了,各方面的准备进度都不错,唯独他这里稍微遇到点麻烦。

    杜老大让他进行正面击溃的沙下社的一击,换个意思就是什么阴谋手段,捣空沙下社的计划都是表面的,尽管现代社会中脑子和运营越来越重要,甚至只要运营的好,一群青铜也能无脑A掉王者,但是传统的气势和手段不能放弃。

    他得组织人手跟沙下社的人硬刚一次,拿头刚的那种。

    一开始他想得不错,联合其他几位大头目的打手,再借点其他帮派的炮灰,刚掉沙下社就可以了。然而那些人都很精,一波表面兄弟,暗地卢本……暗地出工不出力。他明白这是要让他的亲信们去消耗,最后赢了也只是捞个回本。

    时间已是星期四,明天就是正式的行动,张煜潮很烦躁,因为看起来明天他不得不带着自己人马和一群年轻人打架斗殴了。

    他不是担心出差错,而是打架这种事,又不会真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有武功的一个打十几个不见喘,人一多有底子的练家子一样得含恨撂倒,他肉疼啊。

    眼见进展无望,草草开会完后他就来地盘上的酒吧放松下,谁知还闹出了事情。

    “下面怎么了?”透过单面玻璃,酒吧舞池的场景尽收眼底,昏暗的灯光中,是休息区里出了问题。

    “哎,这群不省心的东西,煜哥你等会,我马上去办!”一年纪比他还大的男人顿时面子挂不住,连忙请命下去。

    安静的包厢和下方的吵闹对比开来,张煜潮兀自想着明天的人手安排,应该过了没几分钟,那主管跑回来了,“煜哥,让您久等了。”

    对方亲切地笑道,看到桌上喝完的茶杯,赶忙倒水。

    “什么事啊?”张煜潮象征性地问了句,说实话他一点兴趣都没。

    “小事情,一服务员失手摔了酒瓶,有两兄弟正巧划伤,那服务员我已经让他滚蛋了。”主管用满不在乎的语气一笔带过,“医药费我会亲自给扫兴的兄弟们赔上的。”

    “哦。”

    张煜潮不咸不淡地应了声,表示知道,果然是狗屁倒灶的小事,拜托我很忙的好吗。

    “叮铃咚咚……”

    马林巴琴的清脆声音,伴随震动,他的手机响了。

    张煜潮和主管同时把视线投到案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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