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银行应对考察队供应各种储备、商品、武器和建筑材料,一应物资均由船运输至乌第河口,调拨二十名步兵随船,其薪饷亦由台湾银行暂时拨付。如果在有了上述支出的情况下,台湾银行在三年期间内因贸易而亏损,则政府根据公司提供的核算账单予以补偿,此项补偿至多不会超过五千银元……”台湾银行驻庙街经理韩钱拿着一份黑水开拓队签发的通知书,黑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新来的廖司令事情就是多,刚来才第二天呢,就带着一支队伍向西跑到了阿姆贡河一带,先是检查了一下恒衮乡的发展,会见了包括巴尔金家族在内的大量亲东岸头领,与他们谈笑风生后送了些烈酒当礼物,宾主可谓尽欢。
    而在视察完这里后,他不顾恒衮乡上下的劝阻,执意带着人沿河西进,一路行走了两百多公里,视察了东岸人设在这里的总计五个农业村庄(以种植黑麦为主,渔猎、放牧为辅),同时表示后面庙街县交通局会采购几艘内河船只到恒衮乡交通所放着,专门跑阿姆贡河中下游一带的河运,争取早日将这里与县里的核心地区联系起来,使本地的人民安享更多、更大的生活便利。
    当然其更大的意义还是在于调兵及调运物资方便,毕竟阿姆贡河是阿穆尔河下游最大的支流,通航距离较远,东岸人搞定了干流,现在也是时候通过支流辐射更大范围、统治更多人口了。阿姆贡河条件这么好,且有这么些年来设立的五个村庄做支点,不好好利用确实是可惜了。目前唯一可虑的,大概就是这五个农业村庄的人口实在太少,平均一地才二十户左右,简直少得可怜,未来还是得做好移民工作,不然这些村庄就谈不上什么有效支点,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征税哨所罢了,效用有限。
    据说廖司令在视察完阿姆贡河流域之后,便派人快马传信,要求台湾银行经理韩钱立刻为即将成立的考察队提供一应给养,考察队近期就要出发,至于那五个村庄的移民,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干脆把新来的那些印度人送过去算了,一个村庄塞一百人,先把这些据点巩固了再说。阿姆贡河,东岸人是必定要牢牢控制在手中的,这不以当地土人的意志为转移。
    “算了,与荷兰红毛的贸易还是绕不开黑水开拓队的,而且廖司令也给了我们新占领区的贸易特权,那么还犹豫什么呢?得,这趟我亲自去。”想到这里,韩钱便喊来了几名干练的下属,让他们即刻去码头货栈上准备物资,包括但不限于名单上的一应商品,谁知道去了那边会发生什么呢,多准备些东西总不会错的。
    下属们花了几个小时就准备好了各类商品,而韩钱则简单地吃了一顿荞麦面当午餐,临走前又从抽屉里拿出了几瓶黑水紧俏物资——产自南非的河中大曲——然后便匆匆登上了一艘看起来破破烂烂的35吨级旧火轮。
    破旧的小火轮在一名中年马来水手的操纵下缓缓发动了起来,一名肌肉虬结的流放犯人在使劲往锅炉里锹煤,以使炉膛烧得更旺。韩钱皱着眉头掸了掸呢布衣服上的煤灰,心想公司现在老有钱了,为何不买点崭新的72吨级内河小火轮呢?这35吨的旧船实在太破旧了,也太老了,维修的零件都不太好找,还得花高价到黑水县找铁匠打制,这成本都高到天上去了,还不如直接买艘新的。
    因为附近海面上大多数时候以西风、北风为主,故要想前往乌第河口一带,除顺着洋流缓慢地漂以外,就只有乘坐蒸汽动力的船只开过去了,比如这会台湾银行的35吨级内河小火轮就是如此。这艘看起来已经快散架的老式明轮船小心翼翼地沿着近海航行,越过幸福湾、越过了有人居住的大尚塔尔岛,然后于8月17日这一天抵达了乌第河口附近的某处沙洲外围——一处海风劲吹、森林密布的海岸。
    岸边有一群看起来似乎是费雅喀人的原住民,他们穿着单薄的鱼皮服装,蓬头垢面,身上一股鱼腥气,用混杂着畏惧和向往的目光看着正站在甲板上东张西望的韩钱等人。很显然,他们是认识东岸人的,不是那种愚昧到极致的土人。
    韩钱派一名费雅喀出身的公司雇员上岸与这些人进行交涉,然后以一袋台湾蔗糖的代价成功雇得这些人划着独木舟过来帮忙卸载货物到岸上。韩钱对这个机灵的雇员很满意,表示本月将多奖励其两元钱的工资,然后便率先跳上了岸。
    随船而来的除大量物资外,还有包括韩钱在内的4名台湾银行雇员、8名负责从庙街县抽调的考察队员、20名庙街县保安团的步兵。这些人一上岸后便开始砍伐岸边的树木,打算获取一些盖房子所需的木料。不料他们刚一动手,这些费雅喀人便惊慌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表示哥萨克曾经警告过他们,严禁除俄国人之外的人在此居住,否则他们会迁怒于附近的费雅喀人,对他们实施惨无人道的侵略与杀戮。
    韩钱听得部下翻译过来的话语后,冷冷一哼,让士兵们继续伐木,如果这些费雅喀人敢阻止的话,那么就对他们不客气!刚刚他已经听说了,居住在乌第堡的80名哥萨克已经离去很久了,因为筹集不到足够的粮食,因此这伙人渣很可能是前往阿尔巴津就食了,要么就是返回了相对繁荣、粮食充裕的雅库茨克城了——人都走了居然还这么有威慑力,吓得费雅喀人战战兢兢,可见这些西伯利亚哥萨克们平日里肯定是无恶不作的,不过哥萨克凶狠难缠,难道我大东岸官兵的刀就不快么?哼哼,如今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了,以后所有费雅喀人、鄂温克人都得听命于我大东岸,按时缴纳皮子、金砂、药材、蜂蜜和山野货,另外还得服兵役,不然就有你们好看!
    费雅喀人见东岸人不听他们劝阻非常纠结,有心阻止却又没这胆量,先不说那些挎刀执枪的庙街县保安团步兵能不能干倒,就算真能干倒又如何?你敢动手么?一旦动手可就真的只有亡命俄罗斯人控制区了,但那里的生活太艰难了,因此这些费雅喀人很是犹豫,也非常沮丧,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韩钱的另一名部下看出了他们进退两难的境地,于是便上前用土语劝说他们归顺东岸,因为俄罗斯人已被东岸大军击败,这些土地如今都归了东岸国了。他们若是举族来投,那么不但可以仍继续居住在附近,甚至如果能多拉来一些人丁投效的话,搞不好还能捞个一官半职混混。说完这些,这名部下从货箱里拆了两包大丰食品厂出产的福禄寿喜系列饼干,又提了半箱水果罐头,一并交到费雅喀人手里,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让他们好好想想。
    纠结的费雅喀人最终在夜幕降临前找到了台湾银行经理韩钱,表示如果东岸人能够庇护他们的安全并提供他们能够消费得起的日用品的话,那么他们不介意接受东岸人的统治,就如同他们之前向沙皇的官员交税、服劳役一样。韩钱闻言大喜,在了解到这些费雅喀人因为距离“贸易中心”庙街县太远,只能从别的费雅喀人、鄂温克人手里买转手过不知几次的东岸商品(这意味着价格很高)之后,立刻表示东岸政府一定会为他们提供庇护及生活上的便利。随后,他便将这批总计七八十名费雅喀人编成了一个村子,名叫乌第村,族长担任村长和贸易代表,同时也将部落里看起来最为勇猛的一位勇士任命为民兵主任——台湾银行作为东岸人殖民远东的急先锋,自然是有权这么做的,黑水开拓队政府只需在事后追认一下这些任命的合法性即可。
    收服了一个土人村子的台湾银行经理韩钱心情大好,第二天便在这些费雅喀人的村子及周围仔细考察起了商业潜力来。而就在他惬意地在乌第河畔闲逛的时候,远在南边的阿姆贡河畔,新任黑水开拓队队长、黑水保安司令廖逍遥也才刚刚结束了对那里的考察,带着已扩充到两百多人的队伍离开了滚滚东逝的阿姆贡河,一路向东北沿着山间谷道,艰难地朝庙街港方向而去。
    在阿姆贡河流域考察的这些日子,总的来说收获还是蛮大的。这条阿穆尔河的支流总体来说是东北流向,可通航内河船只,且与乌第河、土古尔河、布列亚河、结雅河发源于同一山脉,当地人称之为兴安岭,意为“石头的、巨大的、连绵不绝的山脉”,靠近阿姆贡河且与其差不多同样可通航内河小火轮的大河还有戈林河。
    廖逍遥带着随从及50名庙街保安团骑兵,一路沿着河谷上溯。由于夏季雨水众多,他们走得较为艰难,而这也是东北地区的通病了,一直到后世伪满洲国时期,离了铁路和高等级公路的乡间地区,雨水较多、道路泥泞的夏季对交通运输来说就是一场灾难。在那个时代,内、外东北的冬天,才是交通运输最繁忙的季节,雪橇、爬犁等冰上工具来来往往,将大量物资运到各处,有效促进了各地的交流。
    同廖逍遥等人随行的庙街县保安团官兵就说,冬天的时候从恒衮乡到大兴安岭,用狗爬犁沿着河面走的话只要十五天,可谓神速,甚至还有人说冬天从庙街县城到俄罗斯人的据点亚扬堡,骑鹿大概也只要五六个星期就到了,比夏天快多了,这不能不让人很是无语。
    不过,好在这里是阿穆尔河流域,不但主河道宽阔浩瀚,可供通航,就连这下游的支流中都有像阿姆贡河、戈林河这样能乘坐内河小火轮通航数百公里的河流,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极大的幸运,尤其对水上交通工具发达的东岸人来说就更是如此了。
    而东岸人之所以在前几年能成功沿着阿姆贡河一路向西设了五个农业村庄(同时也是军事哨所、征税机关、贸易站、小型兵站),并吸引了相当数量的土人前来贸易,靠的也正是这条宽阔浩荡的阿穆尔河支流。东岸海军的炮艇曾经到河面上耀武扬威过,少许东岸官兵在那里进行的实弹训练及相对整齐的军容,也使得土人非常敬畏,进而愿意臣服我大东岸。
    廖逍遥来此视察后,又加了一条,要求每个村庄以后每天都要举行升降旗仪式,并且要让土人们都来参加,以潜移默化的方式加强他们的归属感。同时也要向他们告知,东岸人并不像满洲人或俄罗斯人那样暴虐,他们并不想奴役任何人,相反是要保护他们免受暴力侵犯,并且不会强制干涉他们的风速习惯,不想将与他们传统格格不入的东西强加到他们头上,当然如果有可能的话,当地居民最好还是将自己的小孩派到恒衮乡去上上课,认认字,这对他们以后的前途有莫大的好处。
    廖逍遥一行人还与五个村庄的居民(还有大量闻讯赶来看稀奇的居住在附近的山丹人)进行了多次开诚布公的交谈,他们畅谈了山里的生活、俄罗斯人的动静、流经附近的各条河流、乘坐雪橇或船只的路线,以及旅行中可能遇到的种种困难。
    诚然,费雅喀人提供的资料都是粗陋的、难以理解的,比如他们在表达两个地点间的距离时,就无法用语言准确地描述出来,而只会用炭块在木板上画几条杠杠,表示骑马/鹿、坐雪橇或划船到某处需要在途中睡几夜。至于两个地点间的风土人情、有何特产、天气如何、有哪个部族居住则一概不知,或者他们知道但无法详细表述出来,这使得廖逍遥仰天长叹的同时,也愈发认识到了教化这些土人的重要性。这些人,勇则勇矣,但文明水平和生产力水平实在是过于低下了。
    1663年8月23日,廖逍遥带着随从、护兵及在各部落挑选的勇士两百余人纵马驰回了庙街港,然后没多耽搁,立刻将队伍分成两拨,一拨乘坐一艘海军炮艇从海路前往乌第湾,另一拨从陆地上沿着邮政驿道经顺义乡、汉堡乡一带朝乌第河口驰去,双方将最终在那里汇合,然后共同沿着乌第河上行,宣扬国威的同时也尝试着归化当地土人,以使其纳入东岸人的统治体系之中。
    这些费雅喀人、鄂温克人、鄂伦春人,人数还很是不少,战斗力又强,不是很怕死,你不去招募、归化。那么他们就有可能被俄罗斯人拉拢走。而同样的,你把他们拉走了,那么当那些西伯利亚哥萨克再度重返此地时,便会遇到极大的困难,以至于寸步难行。无他,当那些村子里都升起了华夏东岸共和国的国旗,村民们都有了强弓硬弩、铁甲钢刀甚至火枪保护自己安全的时候,哥萨克们可能再无法像当初那样随意杀戮、征服这些人了,一旦硬来,他们的伤亡将成倍增加,这是兵力稀少的他们的最大软肋。
    因此,征服、归化这些土人,扩大东岸人在外东北(这里除了俄罗斯人外再无任何上的了台面的竞争对手)的地盘及影响力,刻不容缓!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可不是说说而已,而是明明白白的现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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