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狂风肆掠,天地之间一片凄迷。

    长长的官道上没有一个行人,唯有暴雨不断砸落,积水肆意流淌。

    远远的一辆马车涉水而来,马蹄踏过,一路水花飞溅。尽管暴雨如瀑、路面泥泞,马车却行走得四平八稳,楚宇的南国屏障望平城已然在望。

    马车里,男子撩开帘子,向外张望,锐利的眼神穿过重重雨幕,落在远处那雄伟的城楼上。

    望平城坐落在云泽高原上,三面环山,前面是滚滚而下的嘉澜江,城防坚固,建筑雄浑,素有金汤之称。

    作为南国第一边城,这里商贾云集、交易繁茂,共分为东南西北四市,是丝绸之路上一个重要的纽带。

    这里四季温暖如春,鲜花常开不败,气温适宜、物产丰富,更兼此地毗陵南骠,而南骠拥有大陆上唯一的一座翡翠矿脉。南骠野蛮未开化,只能用开采下来的原石换取生活物资,而国力强大的楚宇则拥有精湛的加工技术。是以,望平城便成为了四国中最大的翡翠集散地,也是南国甚至整个楚宇最富有的城市。

    四国之内,无数富豪在望平城买地置办豪宅,经营着各种各样的生意,垄断了整个南国的经济命脉。光是望平一座城,一年的税收,就足够养活楚宇三十万大军。

    楚宇国力强盛,望平占了一半功劳。

    此刻还不到酉时,望平城的城门已然关闭,若是在平时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男子冷哼一声:“他们这么快就动手了,可真是迫不及待啊!”

    坐在里面的一个少女冷笑一声:“不动手,难道等你回去重掌大权?”少女约莫十三四岁,生得唇红齿白、娇妍如花。可是男子看也没有看她一眼,面色阴郁,径直吩咐驾车的车夫:“取道拓东王府!”

    “吁——”暴雨中,四匹骏马同时扬起前蹄,在离城门十余丈处,马车生生停住,继而调转马头,向着来路飞奔而去。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城门轰然大开,几百士兵身着铠甲、骑着骏马飞奔而出,轰隆隆的马蹄声混杂在暴雨声中,响彻在天地间。

    马车里少女撩开窗帘回头看了一眼,叫道:“荆叔,快点,后面有追兵!”

    “驾!”鞭子抽打在马臀上,骏马发足了力狂奔出去,四蹄如飞,劈开水浪,如船一样急速前进。

    无数羽箭劈开雨帘激射而来,钉在马车厚重的板壁上,发出嘭嘭的声响。

    “阿爹,再快一点!”坐在车辕上的少年催促。

    车厢里,男子蹙了蹙眉,撩起帘子向外看了一眼,一支羽箭飞过,他探手一抓便抓在了手里,低头看着箭上一个小小的龙头,脸色更加阴沉了,他声音很低,像是自语又像是说给车厢里的其他人听:“连龙灵卫都派来了,他终于出手了,他终于忍不住了!”

    车厢的角落里,一个小女孩缓缓睁开眸子,像是刚刚睡醒,慵懒地伸了伸懒腰,像一只小猫一般,声音也很慵懒:“难道那个位置就应该是你的吗?别人就肖想不得?”

    男子猝然转过头来:“你们也很希望我死?”

    小女孩道:“难道你不应该死?如果不是你,我们的寨子也不会遭受无妄之灾,我们现在也不用像丧家之犬一样被人追杀。你算算你身上背了多少条人命了!”她声音软软糯糯的,语气却似冰冷的刀锋。

    这个小女孩自然就是梁木樨,坐在她身旁的是顾凤辞,而这个男子,就是他们这一路护送往楚宇皇都天锦城的楚宇太子周牧辰。

    周牧辰面现怒色:“既然这样,你们倒是把我交出去啊!”

    顾凤辞看向梁木樨:“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你觉得呢?”

    昏暗的车厢里,小女孩眼眸璀璨似星子,点头如捣蒜:“嗯,我也觉得不错!若是将他交出去,说不定还能得到大大的封赏,到时候我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接上婆婆,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盖一座房子,买上几亩田……”她越说越兴奋,隐隐有滔滔不绝之势。

    周牧辰脸色越发难看了,似乎就要发作,拳头搁在腿上捏得咔咔作响,过了片刻他终于抬起头来,深邃的眸子直视着她们,声音平稳,笃定地说道:“你们不会这么做的!”

    “哦?说说看。”顾凤辞秀眉一挑,眼眸中自然便流露出一股冷傲。

    “首先,我对于你们来说还有利用价值,不然你们的大祭司不会出手救我,若是没有我,皇后就会游说父皇发兵南下,到时候你们的族人怕是连岩洞都没得住了,那才是真正的丧家之犬!其次——”他忽然直视着顾凤辞,目光中似有火花迸现,“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吗?你难道不想报仇吗?不想顾大人能够沉冤昭雪吗?”

    顾凤辞浑身一颤,正要说话,陡然呼的一声,马车的顶棚被掀飞,暴雨瀑布般落下来,他们身上的衣服瞬间湿透。

    十数道铁索钩爪抓在了车壁上,轰隆一声,马车顿时四分五裂。周牧辰眼疾手快,一把抓起梁木樨扔到前面一匹驾车的马上,然后抱着顾凤辞跃上另一匹马。荆叔和粟伢子反应都很快,此时已经斩断了车辕,五人策马狂奔。

    雨幕里无数羽箭疾射而来,周牧辰与荆叔、粟伢子挥剑疾挡。梁木樨小小的身子伏在马上,尽量调整身姿,毕竟重生之后这是第一次骑马,她这具小小的身体还不是很适应。

    一路狂奔,只听顾凤辞道:“为什么要救我们?”

    周牧辰似乎很是得意,哈哈笑道:“你很恨我吧?我就偏要让你领我的情!我就喜欢看你这副恨得要死却又奈何不了我的样子!哈哈哈哈!”

    梁木樨偏头看去,只见马上少年意气风发、恣意飞扬,谈笑间随手挥开身后袭来的利箭,说不出的不羁潇洒,完全不像前世那么阴郁、沉闷。她就这样看着,陡然生出一些恍惚来。

    天地间暴雨如瀑,冷风呼啸,四周茫茫的一片黑暗,看不清前路,而身后几百追兵似夺命的厉鬼,她记不清前世多少个夜里也是这样躲避追杀,甚至有些迷茫,到底前世是一场梦,还是现在是一场梦,唯有尽量地贴在马背上,拼命狂奔。

    突然之间,前方一队人马,在暴雨之中,人人一身白衣披麻戴孝,抬着一口沉重的棺木,迎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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