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一声脆响,青花薄盏在地上摔得粉碎,坐在上首的老者勃然大怒。

    “还要瞒!瞒瞒瞒!他要瞒到什么时候!他到底瞒着我们想干什么!”

    另一个老者拉了他一把:“老顾,你先不要生气,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嘛,我们这些老家伙就不要插手年轻人的事情了,这件事,我们只看结果就成了,至于过程,那并不重要,我相信小九哥儿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结果的。”

    这话说得下面来回话的管事心头一跳,这哪里是规劝嘛,这是火上浇油啊!

    靠在软塌上的陈老爷子微微眯了眯眼,却并没有说话。

    顾长老暴跳道:“看结果?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结果?这话你信?现在人都死了,还有什么结果好说的!当我们这些老东西都是死的吗?当金刀会所有人都是瞎子吗?”

    管长老将他按下来:“你先别激动,这不是失踪了吗?还没确定有没有死啊!”

    “那有什么区别!如果不是他为什么要下黑手!”顾长老气得脸色发黑,额头上青筋突突跳。

    另一个冯长老道:“小九这次是做得有些过了,这么大的事瞒了我们这么长时间!”

    另一个长老道:“何止有些过了,这小子现在翅膀硬了,完全不把我们这些老东西放在眼里了!现在老哥哥还在呢!要是哪一天……”

    “咳咳!”有人重重地咳嗽了一下,这长老立刻收住了话头。

    管事缩在角落里,抬眼看过去,就见陈老爷子半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就像刚刚的话他根本没有听到一般。

    管长老道:“老哥哥,这件事你怎么看?”

    这下指名道姓的了,陈老爷子不可能再装睡着置身事外了。

    他睁开眼,摇了摇头:“你们多虑了,小九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这样的人?”顾老爷子几乎又要跳起来,“老哥哥,你这是被他蒙蔽了,这么大的一件事,他都没有告诉你,而且我听说这半年来的账目他都不拿过来给你看了。”

    陈老爷子摆摆手:“是我自己图个清静,不让他拿过来的。”

    顾老爷子呸了声:“让他不要拿过来就不拿了吗?现在就连个姿态都不愿意做了?他这是江山坐稳了?把我们这些碍事的绊脚石都踢开了?”

    这些话虽然都是问句,但是表达的意思却不是相询,而是坐实了这样的罪名。

    管长老道:“老顾,话不能这么说……”

    “那要怎么说?你倒是说说看,那小子都骑到咱们头上拉屎了,还要怎么客气!”

    管长老被呛了一下,并没有生气,不过下面的话也说不下去了,苦笑着摇了摇头。

    新的议论争吵又开始了,管事尽量往人后缩了缩,说起来他做陈老爷子身边得力的大管事,也是有资格旁听长老们的会议的,只是这场会议听起来有些惊心动魄,好多不是他该听到的内容。

    人贵有自知之明,捧多大的碗吃多少饭,不能因为别人称你一声爷了,你就真把自己当个爷了。若是那样的话,他这条路也就走到了尽头。

    这么多年他从一个无名小卒爬到了陈老爷子身边得力大管事的位置,最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情该听什么不该听。

    而现在,这些争吵的内容,怎么听都觉得惊心动魄。

    看上去是几个长老对陆铭久做了错事的不满,其实也是积怨已久了。这些事平常风和日丽的,只要他们没有出格的大动作,陈老爷子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做不知道。

    但是如今这事儿都当面锣对面鼓地闹到陈老爷子跟前来了,再装聋作哑已经不合适了。

    管事知道,这里的人谁也不是好相与的。

    虽然这么久以来,大家对于陆铭久继承金刀会的家业没有什么异议,但是那时候有陈宝荣在,相比于陈宝荣,大家更愿意选择陆铭久。但是现在陈宝荣已经不在了,那么大家还愿意选择陆铭久吗?

    如果愿意,那么,他们现在还在吵什么呢?

    管事心里很清楚,这些人难道真的就在吵所谓的陈家血脉吗?血脉真的那么重要?

    管事心里呵呵了一声,如果真的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来管理金刀会,那才是把金刀会推向灭亡吧?除非……他们原本就只想扶植一个傀儡……

    这个念头闪过,管事心里不由急剧地跳了跳。

    听着愈演愈烈的争吵,看着几个吵得脸红脖子粗的老头子,他的心头忽然有些难过。

    陆铭久是他看着长大的,是陈老爷子培养的继承人。但是这仅仅是对于陈老爷子,别的人可不这么认为,人家看着长大的可不是陆铭久!

    既然陆铭久可以接任金刀会的掌门人,那么掌管着南边产业的管华为什么不可以呢?管华不仅掌管了南边的产业,如今还有管清这样的助力。管清背后站的可是穆浩初。

    既然陆铭久可以,那么掌管着金刀会所有海船、码头的顾阅知为什么不可以?顾阅知是顾长老的儿子,顾恺睿的父亲,是金刀会所有的码头、海船的总管。

    既然陆铭久可以,那么金刀会其他的才俊为什么不可以……

    金刀会那么多青年英才,以前是没有想,以前陆铭久也没有犯过错,但是现在陆铭久犯了错,而且还不是小错,他极有可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害死了陈老爷子唯一的孙子,这样的人品行不端,帮里怎么可能还容得下他!

    陆铭久一倒,接下去谁继任就有待考量了。

    管事想到这些事,心头咚咚直跳……真是想不到,以前只看见别的帮派闹,现在他们自己也开始内讧了。

    他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有人说:“……那就开香堂!”

    开香堂?

    开香堂!

    管事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往头顶涌去,怎么事情就严重到了这样的地步?怎么就到了要开香堂的地步了!

    这香堂开不得!要是开了,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至少再拖一拖,拖一拖也是好的。

    六月底的天,管事身上硬是出了一身冷汗。

    从头顶到脚底心,都觉得冷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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