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昏黄的光在夜色中浮游。

    澜月褪去了衣物赤身睡在被褥里,一枕散落的黑发如夜幕深邃,困倦垂落的睫毛下,双眸迷离晕着雾气。

    千翎细细打量着他面颊酒醉的红晕,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头。

    “胃还疼吗?”

    他迷蒙望了望她,默然不语,被褥下手指不动声色揪着被单。

    虽然不似先前强烈,却依旧有隐隐的疼痛盘旋着,一次次将他从困顿的睡意中扯回来。

    千翎看他的表情便已明白,起身就朝门外跑:

    “我去拿胃药。”

    手从被褥下伸出,紧拉住她:“别走……”

    澜月自被褥下撑起身,像个怕黑的孩子紧握着手不让她离开,长发如漆顺着肩背散了一床,双眸隐隐掠过一丝疼痛,声音没什么气力:

    “别走。”

    千翎回头望见少年绯红下透着苍白疲惫的面颊,忽然心疼得不知说什么好。

    “不走,拿了药就回来,”她看着他眼里的不安,一边轻声哄着一边试图挣开手,“小月,乖乖等我……”

    “别想骗我。”他固执伸手拥她到怀里,紧紧抱着不肯撒手,身上被褥斜斜垮了下去,露出墨玉般的长发下裸露的肩背,昏黄光晕下肌肤如雪细腻白皙。

    千翎胸腔中有什么微微一动,拉起垂落的被褥裹上他的身子,犹豫了一会儿缓缓隔着被褥回抱他。

    “傻瓜,我骗你干嘛?”

    房间宁静温馨,窗外月光流泻花海起伏,床头一盆花盏绽放着昏黄温暖的光。

    两人相拥着,少年裹着被子坐在床榻上,女孩跪坐在床边,隔着被褥轻抚着他的背脊:

    “为什么一个人喝闷酒?离朔说你平时不喝酒的。”

    他垂着眼睫没说话,随着醒酒汤的效力,面颊的潮红渐渐褪去,剩下几分憔悴苍白。渐渐失了紧抱她的力气,靠在她怀里困倦合上眼。

    千翎眼圈微红,双臂搂着他不住轻抚着背,蔓延的心疼像藤蔓纠葛着心脏:

    “小月,你听好。不论今后遇到什么事,都不许这样损害自己。下一次再让我逮到你喝酒,我……我就不管你了!”

    “你不骂我了?”他靠在她的肩,疲惫的声音很轻。

    千翎怔住了,回想起那一天山坡上她对他说的那些话,懊悔又心疼,睫毛微微润湿了。

    缓缓隔着被子一点点抱紧他,她的声音哽咽了:

    “我……我以为……”

    “你从来都不听我解释。”喃喃的低语透着疲软。

    千翎抱着他轻轻抚着背,抽了抽鼻子,不时将被褥拉高一点,裹好他避免着凉:“对不起嘛,我都跟你道了歉了……”

    “就因为……我是恶魔吗?”耳边的低语透着几分悲凉。

    她愣住,停下了动作,缓缓抬头看着他困顿迷蒙的双眸:“笨蛋小月……胡说什么呢?”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轻薄如蝶翼的睫毛微微翕动,他看着她,黑发散在肩头,双眸朦胧中透出一丝哀伤:

    “以前的事……你从没忘过。你还是怪我……对吗?”

    千翎看着他的眼神,恍惚着觉得心脏揪紧了,嘴唇动了动想解释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没有……没有的事。”

    她低头不再看他的眼睛,隔着被褥想抱他躺回枕头上,却被他挣开了。

    “小月……”千翎愣了愣,伸手来想碰他,“别闹,不是不舒服吗……”

    “我哪里不如他?”

    她愣住,手还悬在半空,呆呆看着他。

    长发流泻,床头昏黄的光勾勒出少年清瘦姣好的轮廓。澜月裹着被褥坐在床榻上,缓缓抬头看着她,黑发顺着苍白中透着残存微红的面颊垂落,双瞳朦胧,脆弱哀凄。

    千翎看着他的眼神,胸腔中有什么忽然一抖:“他……是谁?”

    “如果……我不是恶魔,如果那天我没离开,如果我没伤过你弟弟……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他口中喃喃低语,呆呆望着她,眼里浓重的悲哀几乎涌漫而来。

    千翎脸颊泛起苍白,看着他的眼神心脏骤然抽痛了,想解释什么,想安慰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辩。

    是啊……如果这世上有如果的话,如果一切能从头来的话,也许……

    “小月……”千翎轻轻抽了抽鼻子,抬头看向他,露出一个笑容,“你今天话很多呢,平时也这样多说说话就好了,这样我才知道你在想什么啊,老像个闷葫芦,难怪别人都敬你又怕你……”

    她边哄边裹着被褥抱他过来,讨好地抚抚头发:“乖乖吃了药睡一觉,明天就不难受了,就不会说胡话了……”

    “我没说胡话……”他看着她哄小孩的样子皱眉,在她怀里挣扎着不肯屈从,身上被褥又歪歪斜斜垮了下去,露出半截白皙紧致的身子,柔顺长发下肤白如雪。

    千翎脸一红拉起被子就往他身上裹,抱过人往枕头上按去:“笨蛋小月,不许闹了!再闹就不管你了……”

    他看着她,眸光一颤像是被惹恼了,剧烈挣扎起来:

    “好,不用你管……你跟他回去就是了,不用你管我!”

    “呜哇……”

    千翎看着这力气骤然加大的家伙一愣,还困惑着他嘴里念叨的那个“他”到底是谁,眼前一花被他推得直直栽下床去!

    “小月!”

    千翎捂着摔疼的脑袋像只蛤蟆火冒三丈从地上跳了起来,直直瞪着床上裹着被褥的家伙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他不他的,他谁啊?”

    她怒火中烧决定不再客气,像只扑食的饿虎上前抓着手腕一把将他按到枕头上,瞪着那双朦胧又恍惚的眼睛恶狠狠地一字一句:

    “我跟谁回哪去啊?你再敢喝醉酒给我胡说八道试试!就算要回哪里去,除了恶魔族,除了你我还能跟谁啊?!”

    澜月被她按在枕头上,吃痛地微微皱眉,还残留着不甘气恼的眸子呆呆看着眼前这张狰狞的脸,睫毛颤了颤,挣扎的动作缓缓停下了。

    “夫人!发生什么……”

    “千翎!”

    听见声响,离朔珑牙两人几乎同时推门而入,警惕的目光扫视了屋内一圈,而后落在那扑在床头的“饿虎”,和那被虎爪按在枕头上动弹不能的“小黑兔”身上,两人一愣,脸上同时燥热了几分。

    “来得正好,拿胃药来。”

    千翎回头看了他俩一眼,又转回头,看着面前枕头上动弹不得安分下来的家伙,低头朝他凑近了点,得意歪了歪头露出一对小虎牙:

    “小样,还治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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