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这场计划外的大战就这样算是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进入济南的多铎没有反攻。

    博洛的战败已经证明了,在野战中他们没有能力打败明军,两万可以说目前清军最精锐的骑兵在大雨中围攻不足一万明军步兵,结果不但没有吃下对手,反而损失了四分之一……

    这还反攻个屁!

    能守住济南都是奇迹了!

    总之胆寒的清军和无意进取的明军达成默契,前者继续占据济南控制大清河南岸桥头堡,后者在周围驻上一圈军队但保留百十里缓冲区,双方再次进入了和之前几年一样的对峙状态。然后山东各地依靠着源源不断从南方运来的粮食展开救灾,同时对田产进行清丈,把原本各藩王和卫所的田产全部清理出来,再重新设立为一个个皇庄。

    至于以前那些藩王不用管了。

    他们这时候早就被杨庆扔到湖广一带开荒去了,新的封地都有了旧的封地自然就是皇庄的,只要山东的一个个皇庄建立起来,基本上士绅们也就没有反抗的能力了。

    而就在山东百姓欢呼着迎来好日子的时候,忠勇侯又搞事情了。

    南京。

    “快,围起来!”

    伴着一阵混乱地喊声,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冲进一处府邸,紧接着里面一个官员和一个儒生从正堂走出。

    “哪个是刘文诚?”

    为首的锦衣卫军官喝道。

    “在下国子监生员刘文诚!”

    那儒生说道。

    “带走!”

    那锦衣卫军官说道。

    后面的锦衣卫就要上前。

    “慢着,驾贴何在?刘监生身犯何罪?”

    那个官员立刻拦住他们。

    “你是何人?”

    那锦衣卫军官问道。

    “都察院御史刘文明。”

    那官员说道。

    “海州汉奸走私犯刘某供称,其所走私至建奴的粮食,多半皆由刘文诚提供,锦衣卫奉命处置汉奸案,正要带他去北衙,无关人等闪开。”

    那锦衣卫军官说道。

    “驾贴何在?”

    刘御史继续拦在那里说道。

    “对,驾贴何在?若有驾贴,我就跟你们走,清者自清,岂惧北衙的诏狱!我与其的确有生意往来,然都是合法生意,我卖给他粮食难道还能管得了他卖给谁?这道理说到哪儿都不怕,然若无驾贴,锦衣卫岂能擅自抓人,朝廷法纪何在?”

    刘监生也清醒过来,估计猜出这些锦衣卫没驾贴,在刘御史身后义正言辞地说道。

    “二位误会了!”

    那锦衣卫军官突然换上一副笑脸说道。

    “我们不是来逮捕的,我们只是奉监国之命,前来邀请阁下在规定的时间到规定的地点,询问一些问题而已,刘监生难道连监国的命令都不听了!”

    他紧接着说道。

    “呃?!”

    二刘愕然中。

    刘御史还想再说些什么……

    “哪儿那么多废话,看不惯就去参我们,在这里扯淡做甚,带走!”

    那军官很不客气地一把推开刘御史,紧接着他身后那些锦衣卫一拥而上将刘监生拖出门,塞进外面一辆特制的马车,迅速关上了铁板制成的车门,拿个大锁直接锁上,然后他转身看着眼前的刘府。

    “把刘监生家眷保护起来,别让那些奸党谋害了!”

    他说道。

    两名锦衣卫立刻上前,一名刚追出来的刘家人立刻被他们推回去,刘御史赶紧跑出来,那些锦衣卫倒没阻拦他。就在他出来后,刘府的大门立刻被他们关上,然后直接从外面给锁了,刘监生在马车里看着这一幕,从铁棍的栅栏窗伸出手……

    “十四兄救我!”

    他很是凄凉地朝刘御史喊着。

    然后那马车紧接着开动,载着他在石板的长街上驶往狼穴,两旁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不过大家都明白刘监生凶多吉少了。

    而就在同时,大明各地一座座城市和乡村的士绅宅邸內,同样的一幕也在相继上演,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在以正常程序,迅速将那些走私商和包庇走私的官员拿下后,紧接着将逮捕范围扩大到粮食的供应商。不过对这些人,刑科都给事中黄伯端拒绝开驾贴,他是中立的,但中立不是没有原则的助纣为虐,杨庆明显是在故意扩大化,抓走私商他支持,但借着这个机会扩大化他还是要坚守底线的。

    不过这难不倒杨庆。

    不是还有个专用词嘛!逮捕的确需要驾贴,可锦衣卫奉监国命令请你们到北衙喝茶就不需要了。

    总之在短短几天时间里,锦衣卫就把江浙搅得鸡飞狗跳,总计八家参与向清军控制区走私的粮商和大批地方军政官员,被锦衣卫塞进诏狱然后迅速抄家。而他们在严刑拷打下供认的一份份供词,又让锦衣卫以双规方式将上百家上一级供应商同样塞进诏狱。

    这就很丧心病狂了!

    这场大逮捕立刻搅起一片声讨。

    话说这段时间把自己扮演成民权斗士的江浙新一代士绅们可是正斗志昂扬,自从火烧侯爵府后,他们的肆无忌惮甚至文官都不满,而锦衣卫的行为简直就是ji权的最好代表,他们表现自己正义感的靶标。很快数量越来越多,发行量愈来愈大的一份份报纸,就纷纷加入了对锦衣卫的口诛笔伐,对这些皇权的爪牙进行强烈谴责和严正抗议。而以刘御史为代表的御史团,更是不断上书弹劾锦衣卫胡作非为,虽然他们的上书肯定都石沉大海,但紧接着那些报纸对他们的采访报道却让这些上书的内容立刻为民间所知。内阁的几个尚书,尤其是接替钱谦益主管刑部的侍郎姚思孝,更是在内阁会议上直接指责忠勇侯纵容锦衣卫。

    总之这场大逮捕制造的风波甚至盖过了前线的辉煌胜利,至少应天日报的英模名单赶不上这个。

    但忠勇侯视若无睹。

    “那些走私犯供出了他们,锦衣卫把他们带去问话,这有什么不对的吗?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不叫去问一下那才是不对的。”

    杨庆说道。

    “但也不能一直把人关着吧?”

    史可法说道。

    他这个内阁首辅当得就跟牌位没什么区别,武将系统都是杨庆的,文官系统是东林党的,两边谁也不会听他的,不过作为理论的内阁老大,这种双方争端的事情,他还是要做一个调解人的。

    “各地大牢里没定罪的犯人一样也有的是,哪怕死了都没人管,哪个县令不是一句话就抓人,难道锦衣卫还不如个县令?更何况锦衣卫还不是把他们当犯人,只是限制了一下自由而已。”

    杨庆说道。

    这时候可没什么现代司法。

    那些地方官员把候审犯人抓起来扔大牢就行,甚至连证人其实也扔大牢,至于什么时候审讯,那这个得看大老爷有工夫的。所以嫌犯甚至证人病死大牢那属于司空见惯,因为伙食费有限,狱卒为了捞更多,都能设计故意整死,最后以至于专门负责替人在审讯前坐牢的行业都有。

    当然,他这个还是有区别。

    “但你这个不合规矩!”

    史可法说道。

    锦衣卫的问题在于没驾贴,也就是说没有合法手续,而地方官员的大牢里那些,是地方官员开票拘押,哪怕县令一句话,那也是他作为地方主官有这个权力,那是走正规程序的。

    “所以,锦衣卫也不是正式逮捕啊!”

    杨庆说道。

    “忠勇侯,你到底想干什么?”

    史可法不再跟他废话,干脆开诚布公地说道。

    “不干什么,就是杀一儆百,让那些敢于走私粮食的知道点厉害,他们也该付出点代价了,没有持续二十年的粮食走私,建奴早就都饿死在辽东了,哪还有本事南下袭扰中原窃据北都?我就是要跟那些赚足辽东将士血肉钱的江南粮商们,来一场迟到的彻底清算,之前我解决晋商,把他们和建奴的中间人干掉了,那些提供粮食的可没受惩罚。

    但现在轮到他们了!”

    杨庆说道。

    当然,他这纯属扯淡,他其实一则为了补军费,毕竟这次他一下子花了七百万两,这笔钱他掏得多少有点肉疼,而且还得继续掏钱救济山东饥民。而仅仅抄那些走私商根本捞不到多少,这些走私商身后都是刘家这样有官员背景的供应商,后者分走主要利润,走私商不过是给他们干活的。

    这上百家抄完,哪怕不株连其族人,估计三五百万两也能捞到。

    这就可以了。

    这些银子足够维持山东的救济一直到地瓜推广完成了。

    至于二则……

    “他们需要一点压力了!”

    看着史可法离开的背影,杨庆带着一丝阴险说道。

    在一千五百万石的逼迫下,江南士绅们已经开始偃旗息鼓,这段时间各地的筹款越来越少,甚至到现在加起来还没超过五十万两呢!很显然对这些守财奴来说,他们宁可继续忍受下去也不愿意掏钱赎皇帝,这样并不符合杨庆的心意。他得在这些人身后烧把火,给他们制造点压力,让他们重新恢复对迎驾的热情,还有什么比他越来越暴虐更能鞭策他们呢?

    他得适当地放纵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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