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臣杨庆,逼辱太后,秽乱宫闱,残害忠良,荼毒百姓,操弄权柄,祸乱天下,朕虽不武,终不能坐视其篡夺大明江山,故以圣旨召天下忠义共讨此贼。叔父至亲,非叔父何人可倚,天下者太祖之天下,大明者朱氏之大明,叔父为宗室之首,藩屏帝室……”

    姚启圣慷慨激昂地读着密旨。

    而桂王等人跪在地上,低头一边听着一边互相交换目光。

    这都玩衣带诏了!

    这是皇帝真要和杨庆撕破脸皮开战了吗?可为什么桂藩在南都的那些谍报人员没有任何察觉?

    而且以皇帝目前的实力,也根本没有与杨庆开战的资格,如果他在长安发出这份圣旨还算合理,毕竟就算李自成不参与也不会让杨庆去弄死他的,可现在都已经到杨庆的地盘,再这样完全是自杀啊!其实皇帝目前这种进杨庆控制区,却躲在福王那里不去南都的做法是最聪明的,这样即可以让人知道皇帝的存在,又避免进一步刺激杨庆。只要不撕破脸皮,皇帝终究是皇帝,时间久了杨庆内部总会出现转机,毕竟皇帝同样年轻,甚至比杨庆还小得多,皇帝还有足够的时间,可这份密旨……

    大厅中接旨的众人全都表情复杂。

    “桂王,请接旨!”

    姚启圣终于读完密旨,带着澎湃的心情将其捧到桂王头顶,看得出他已经准备好等待一个光辉时刻的到来了。

    “臣接旨!”

    后者双手接过。

    “大王……”

    何吾驺有些急切地提醒他。

    话说我想死别拉着我们啊,你是皇帝的叔叔,我们不是啊,你有藩屏帝室的责任,我们没有啊!这种密旨不能接,大家日子过得都很惬意,坐在银山上逍遥快活呢!你要趟这淌浑水会毁了大家好日子的,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没有我们同意你别任意妄为。

    其他几个乡贤也有些急了。

    不过桂王还是抬手止住他们,然后他展开圣旨看了看……

    “陛下的圣旨都给了何人?”

    他说道。

    “回大王的话,陛下的密旨一共发出了三份,给大王,秦王,蜀公各一份,不过大王是亲藩,陛下实际上就依仗大王了。陛下还让生员转告大王,事成之后当以两广,福建,台湾之地尽为大王封疆,并以大王总督南洋通商事务,南洋番邦不臣者大王有征讨之权。至于秦王那里,将以一千万为酬谢,以后光复北都,则以河北之地尽归秦王,而蜀公将得云南,并进蜀公爵为蜀王,以后陛下将与四王共天下!”

    姚启圣说道。

    他其实就是告诉桂王,李自成和张献忠肯定会加入,你并不是孤军奋战的,否则他也知道,只是桂王自己肯定不会干这种傻事。但算上李自成和张献忠就不一样了,三家好歹也控制几乎半个大明之地,尤其是杨庆刚刚吞并金声桓,又在蚕食靖江王的封地。

    三家也该合伙以求自保了!

    “姚茂才现居何职?”

    桂王不置可否地说道。

    “生员并无官职,只是为忠义所驱使,跟随毛大可等诸君子,一同为陛下效力而已。”

    姚启圣说道。

    “姚茂才是何时大同社的?”

    桂王又问道。

    “呃,今年才刚刚加入!”

    姚启圣说道。

    “姚茂才是哪里人?”

    桂王继续问道。

    “生员绍兴人。”

    姚启圣多少带着一丝疑虑说道。

    桂王点了点头。

    下一刻他突然合上了圣旨,然后转过身对侍卫说道:“把这个假传圣旨的贼人拿下乱棍打死!”

    姚启圣直接傻了!

    这是什么情况?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呀!难道不应该是他怀揣衣带诏,辗转数千里躲过穷凶极恶的锦衣卫,然后把密旨送到桂王手中,桂王起兵诛奸臣,从此他名垂青史,千古流芳吗?这怎么就成了假传圣旨,这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翻脸了?

    他懵逼地站在那里。

    紧接着两名侍卫上前,一边一个控制住了他。

    “大王,圣旨是真的,我没有假传圣旨,圣旨是丁魁楚给我的,是在陛下行宫给我的,大王,这圣旨是真的!大王,冤枉啊……”

    他立刻清醒拼命挣扎着尖叫道。

    桂王突然转身,然后在他面前抖开了密旨。

    “真的?那玉玺呢?”

    桂王冷笑道。

    “呃?!”

    姚启圣差点一口血喷他脸上。

    为什么没有玉玺难道这还用我解释呀!谁不知道那东西在杨庆手中是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工具,皇帝要有圣旨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屈辱地任由杨庆摆布?

    “没有玉玺,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写了离间本王与楚公?”

    桂王说道。

    姚启圣瞬间明白了,他瞪着一下子充血的眼珠,发疯一样试图挣开扑向桂王,然而那两个膀大腰圆的士兵双手牢牢禁锢住他,哪怕他其实也有点功夫,依旧在绝对的力量控制下恍如被黑猩猩抓住的猴子……

    “桂王,你对得起太祖,对得起先帝吗……”

    他愤怒地吼叫着。

    “还不拖出去乱棍打死!”

    何吾驺则带着惊喜说道。

    两名侍卫毫不客气抬脚踢在姚启圣的腿上,这些家伙的靴子上都包着铁板,踢得姚启圣惨叫一声,伴随他们同时向后拽的动作,一下子仰面倒下,重重地砸在地上。但他的双臂依旧被抓在两名侍卫手中,所以就在他摔出一声闷响,直接摔得昏迷过去的同时,两人拖着他就像拖死狗一样向外走去。

    “还丁魁楚呢,就是丁魁楚要你来送死的!”

    何吾驺在后面冷笑道。

    这个同样老奸巨猾的家伙,已经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这份密旨肯定是丁魁楚写的,这一点毫无疑问,然后故意找了一个大同社的小角色,利用这个人急于建功立业的心理,忽悠他拿着这份密旨前来传衣带诏。但却不是让他来传旨勤王的,而是让他来送死,来给桂王送一个向杨庆献媚的机会,以此来换取杨庆的饶过。杨庆这个人其实最讲道理,对于那些主动求饶的,他一般是不会赶尽杀绝,所以只要桂王表现得足够懂事,他也就不会揪着不放了。

    至于皇帝那里……

    首先,皇帝的确想要桂王起兵讨逆对付杨庆。

    这是公开的秘密。

    天下无人不知,所以这份衣带诏无论谁写的,杨庆都会认为是皇帝写的,但他肯定不会因此对付皇帝,有没有这份衣带诏他和皇帝之间的关系都一样。没有这份衣带诏,他也不会停止篡位的步伐,有这份衣带诏他也不会加快这个步伐。

    这种东西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杨庆看了顶多一笑而已。

    笑皇帝太单纯太幼稚太冲动。

    更何况桂王说了,这是假的,有人故意挑拨他俩之间关系,这跟皇帝没有关系,把姚启圣打死也就死无对证了,锦衣卫也不可能再顺着这根线把丁魁楚揪出来。但桂王却可以凭着此举来向杨庆献媚,虽然这样说不好听,但事实如此,桂王以献媚来换取杨庆的放过。陈子壮说的并没错,杨庆不是真想开战,他对两广的策略就是蚕食,这一点并没变,但在二王北上这件事上,他需要一个台阶下,如果他下不了台,那说不定就真正动手了,他又不是没有那个实力。

    蚕食只是因为不想打仗,但需要打仗他也不可能退缩。

    那桂王就以此给他这个台阶。

    你看,我都不惜出卖我侄子,你总不好意思再揪着我不放吧?杨庆肯定会给这个面子,这样无论桂王,士绅,还是杨庆那边,就都可以说是皆大欢喜了。

    皇帝那里就等于这件事没发生过。

    “大王,那雷州府……”

    何吾驺说道。

    这时候外面已经响起姚启圣的惨叫声,这个原本历史上给康麻子设计制造沿海无人区,让闽浙沿海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最终愤而掘其祖坟的大清栋梁,现在到底还是太年轻。在这种阴谋诡计上,和丁魁楚,何吾驺这些在官场已经浸淫大半生的老狐狸比起来,他还需要成长,但可惜上天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当他像原本历史上为了成功,孤注一掷般投靠旗人当祖宗一样,接过这个他以为可以名垂青史的任务时,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他就是个炮灰。

    “给他吧,终归他得捞些东西!”

    在姚启圣的惨叫声中,桂王说道。

    丁魁楚就算送密旨,也只会让自己的亲信,或者毛奇龄之流的大同社核心,这么重要的东西岂会让一个无名小卒,从问清姚启圣身份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是丁魁楚送来给自己摆脱目前处境的棋子。

    但割地还是得割地。

    杨庆又不是一个献媚能打发的。

    献媚只是表现诚意,割地才能真正让他满意。

    “前日割香港,今日割雷州,广东虽大,还能割几回?”

    陈邦彦叹息道。

    “能割几回算几回,老朽年逾七旬,不想到头来死在法场上!”

    何吾驺说道。

    “把死尸和这个交给锦衣卫!”

    桂王表情阴郁地把那份密旨交给了一名侍卫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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