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新辉轻手轻脚的来回踱着,从各个侧面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刘岩。下意识地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从进门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多分钟了,刘岩一直趴着电脑屏幕上整理着他的改革方案,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

    像这样的人,会是郑华敏所说的那种花心大萝卜吗?

    马新辉在心里问自己,然后又坚定的摇了摇头。

    马新辉笃定,他对刘岩是知根知底的,以他对刘岩的了解,他相信刘岩绝对不会做出那么荒唐的事情。

    不过也难说,人都是会变的,他所认识的刘岩只是个穷学生,现在呢,是手握大权的显赫人物,谁也不敢保证,刘岩在拥有一定的权力之后,不会腐化堕落。

    工作认真是一回事,生活作风腐化堕落,则是另外一回事,二者既不能相提并论,也有可能发生了同一个人的身上。

    此时此刻,马新辉的心情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纠结。

    过了一会,马新辉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这次来到中州市之后,马新辉听到了一些风声,最近有人想拿钧都市西城工业园区管委会几个工作人员自残的事情,给刘岩设置一些障碍,企图阻碍西城工业园区的改革进程,甚至还想以这件事为由头把刘岩给拉下马。平原省纪委的调查组此来,就是为了调查和解决这个问题的。

    那么,郑华敏揭发刘岩,会不会是这其中的一部分呢?

    当然了,郑华敏作为钧都市的纪委副书记,向上级组织汇报刘岩的问题,这本身是无可厚非的。可如果按照正常的组织程序来讲,她应该向中州市纪委汇报,应该向平原省纪委汇报,而且平原省纪委的调查组就在这里,她为什么会撇开他们,找上中组部的巡视组呢?

    退一步说,即便她觉得有必要向中组部巡视组汇报,汇报的内容,应该围绕着西城工业园区的那场事故来展开,可郑华敏却绝口不提这方面的问题,偏偏咬着男女关系的问题不放,这里面,会不会另有蹊跷?

    马新辉对郑华敏的整体印象是,这个女人很固执,也可以说是很执着。但这种执着,既可以是出于公心,也可以是出于私心,出于私心的执着,就接近于死性了。

    对了!这个郑华敏真的是很死性,用老百姓的话来讲,就是咬住屎撅打提溜。

    那么她揭发刘岩,是不是只是在泄私愤呢?

    不想了,干脆直接问一下刘岩好了,老同学之间,实在没有必要背背藏藏的,有什么疑问,就直接说出来嘛!

    马新辉使劲咳嗽了一声,刘岩转过身来,揉了揉干涩的眼睛,问:“你把马市长送走了?”

    “马市长?”马新辉一脸愕然。

    刘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现在应该叫马局长了,老称呼叫习惯了,猛地一下还真不好改过来。”

    马新辉仍然一脸的懵逼:“你的意思是说,马子杰原来是这儿的市长?”

    这回轮到刘岩愕然了:“你不知道?马子杰以前一直在中州市工作,担任过两任市长呢!”

    “哦!”

    马新辉露出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

    刚才在下面偶遇郑华敏的时候,马新辉还纳闷呢,这次他们入驻中州宾馆,保安措施是非常到位的,像郑华敏这种级别的干部,如果不是中组部巡视组有特殊召唤,是不可能进来的。

    那她是怎么进来的呢?

    马新辉回想到,刚才在一楼大厅的时候,马子杰和郑华敏之间好像用很多的小动作,一会儿相互递个眼神,一会儿手底下悄悄拉扯一下。郑华敏能进来,很可能与马子杰有关。

    而且,郑华敏向中组部巡视组揭发刘岩,也可能与马子杰有关系。

    想到这儿,马新辉直截了当地问:“马子杰在中州市工作的时候,你们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刘岩苦笑了一下,说:“让我怎么跟你说呢?”

    然后,刘岩把马子杰离开中州市的前前后后跟马新辉说了一遍。

    马新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的这些猜测就对上茬口了。

    马新辉又问:“那郑华敏呢?你跟她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提到郑华敏,刘岩的脸色立马就阴沉了下来:“怎么?她又闹啥幺蛾子了?”

    马新辉从刘岩的眼神当中读出了无奈,他还注意到,刘岩用到了一个“又”字。马新辉一下子就明白了,刘岩和郑华敏之间,应该有很深的宿怨。

    马新辉问:“你和郑华敏之间,一定有什么故事吧?”

    刘岩说:“我和她女人陈如雪是恋人关系。”

    刘岩这句话,让马新辉立刻想到了始乱终弃这个字眼,怪不得郑华敏会用那么狠的词汇呢!又是玩弄女性又是无恶不作又是令人发指的,原来根在这儿呢!

    “你跟陈如雪的关系定位不准确,应该叫前女友才对。”

    刘岩瞪了马新辉一眼:“什么前女友?我马上就要跟陈如雪结婚了。”

    “结婚?”

    不是吧!都要结婚了,郑华敏还要到这儿告刘岩?这是个什么龟孙丈母娘啊!简直就是世间少有的奇葩。

    马新辉一双眼睛瞪圆了看着刘岩,想从他那里知道问题的答案。

    刘岩苦笑着,把两个人发生关系的前前后后以及父亲和郑华敏的那点宿怨从头至尾跟马新辉讲了一遍。

    马新辉更疑惑了:“我说锤子,你是不是疯了?这么个丈母娘,你都敢跟她闺女结婚?你也太有勇气了!”

    刘岩一脸无奈地说:“那还能怎么办?我和陈如雪之间已经有实质性的关系了,我总得对人家有个交待吧?”

    马新辉怔怔的看着刘岩,目光中有一种急切,甚至是一种焦灼:“锤子,你的观念也太老土了吧?在我看来,床第之欢,是男女之间激情碰撞的必然,是相互之间爱的抚摸,是一种幸福的给予,不存在谁对谁的奉献,更不需要谁对谁有所交待。如果用床第之欢来束缚着一段婚姻,那我只能说,这段婚姻,只不过是被所谓的道德给捆绑住的枷锁。”

    刘岩固执地说:“梆子,我可能没有你的观念新潮,我认为,*的本身,就是双方的一个约定,也是给对方的一种承诺。”

    马新辉更加焦虑了:“问题是你能承诺什么呢?仅仅是一纸婚书吗?你要搞清楚,两个人走进婚姻的殿堂,你要承诺的,是一生的幸福,这种承诺你能给吗?”

    刘岩愣愣的看着马新辉,突然间有点惶惶然的感觉,马新辉的那句问话在他的脑海里一遍遍回响——他能给陈如雪一辈子的幸福吗?

    这个问题,他还真的没法回答。

    马新辉接着说:“如果婚姻只是一纸约定,是对某些行为的一种约束,而这个约束的前提,仅仅是因为双方之间有了床第之欢,你可能认为,床第之欢之后的婚姻承诺是出于一种道德的考量,而我恰恰认为,这样的承诺是最不道德的,是对你自己的极端不负责任,也是对对方的极端不负责任。”

    “即便你和陈如雪之间有爱的基础,单凭你们的相爱,是不足以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的。你要知道,恋爱是两个人之间的心灵契合,而婚姻,则是两个家庭乃至于两个家族的相互交融,不能有任何相互排斥的因素存在。”

    “可你们这两个家庭呢?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完全是水火不相容的,而且从郑华敏的态度来看,恐怕以后也难以达到相容的地步。可以说,你和陈如雪结婚,就等于抱回家里一个火*药桶,一个随时都可能爆*炸的火*药桶,而且我估计,这种剧烈的爆*炸,很有可能是连贯性的,它会把你和陈如雪炸的遍体鳞伤,千疮百孔。你好好想想,这样的婚姻,是陈如雪需要的吗?是你和你爸你妈需要的吗?”

    一时间,刘岩陷入到了无尽的茫然之中,弄的他有点手足无措,想想马新辉说的那些话,让他在徒然之间对婚姻充满了恐惧。

    烦乱之中,陈如雪那张清纯的脸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在陈如雪如水的眸子里,他看到了她对这场婚姻的渴望。

    他在心里说:不能辜负了她。

    刘岩也知道,陈如雪对这场婚姻的渴望,很大程度上也是像他一样,想给他们的激情找到一个落脚之处,给他们的床第之欢一个最终的交待。陈如雪表面上虽然大大咧咧的,但在骨子里,却完全和他一样,是那种把道德观念看的很重的女孩。

    三天之后,中组部的巡视组和省纪委的调查组相继离开了中州市,对于西城工业园区暴露出来那些问题的调查,省纪委调查组并没有给出任何结论。

    而中组部这边,对于刘岩的改革方案,也没有任何形式的回应。

    一切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原地。

    而在西城工业园区这边,一切再也回不到原点了,经过这一系列的变故,人们的心思已经变得浮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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