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医生,我们这边有个病人,想请您看一下。”胡主任在凌然宣布“手术结束”以后,快步走上前来。
    他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估计凌然这时候应该比自己还要累——理论上说,凌然该是累的崩溃的程度。
    这种时候做是否进行“满汉全席”的手术决定,应当是极其痛苦和两难的吧。
    胡主任这么想着,眼神差点就甩出“我要挑战你”几个字。
    “什么病人。”凌然同样看了看时间,他是赶在义诊的当口回来的,一方面是将几名义诊病人的手术做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将科室内排期比较近的择期手术完成。
    作为已经打出了名号的医生,凌然现在自然是一号难求,相应的,排队等手术的病人也越来越多,不抓紧时间来做手术的话,几台手术的拖延,就有可能造成混乱。所以,凌然都是利用精力药剂来纾解这种混乱和紧张的。
    胡主任紧盯着凌然的眼睛,再忍着内心的傲然,道:“是一名习惯性脱位的病人,非常严重,初步判断,是需要做满汉全席的,凌医生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满汉全席的病人?不错……”凌然点头,并不由赞赏道:“骨科的资源还是很不错的。”
    胡主任一愣,不由道:“这个跟骨科的资源没什么关系。”
    “咦,不是主动到医院里来挂号的吗?”
    “是倒是……不过……”胡主任不知道怎么说,他有些烦闷。以前他是很骄傲骨科的资源丰富的,可面对凌然,他总觉得不应该这么表达自我。
    正在收尾的左慈典从手术台上插了一句话:“凌医生的意思,应该是说,像咱们这种三甲医院的主力科室,本身的虹吸效应是很明显的。有很多病人就是会慕名而来……”
    “这……倒是。”胡主任眼前划过贺远征的面容,那苍老又无助的小表情,曾经刺痛了多少怀揣科室主任梦想的中年人啊。
    “不是紧急手术的话,我晚上再过来看。”凌然笑笑,道:“现在准备回家休息一下,接下来还要去十二泉乡义诊,晚上才有时间。”
    他刚才问“什么病人”,也就是判断一下是否紧急。
    要是急诊中心内的急诊病人,或者别的手术室里要救命的止血等任务,那他说不得就要去看看了。
    但对于非紧急病人,尤其是这种“满汉全席”的病人,等一等就没什么关系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特别能等,一般的肩关节病人,发展不到要做满汉全席的程度。
    相比之下,义诊的病人的状况都要更紧急一些,尤其是那些从偏远乡下过来看病的人,他们可能昨天收到了消息就开始准备动身,现在还走在路上,推迟或者取消义诊,都会大大的影响到他们。
    凌然向来是做好了准备就不会轻易改变的。若非如此,今天一个女孩子崴了脚要抱抱,明天一个女孩子死了狗狗要安慰,日常生活都没办法进行了。
    胡主任从来都没有凌然式的生活经验,在他的概念里,好不容易有人求到头上来了,能办的事还是要考虑一下的。
    尤其他都是骨科的主任医师了,凌然再牛……
    然而,凌然说完话,转身就走,胡主任不觉着急。
    如此一来,我岂不是白陪着你熬夜了?
    更重要的是,这名满汉全席的病人,他还不想这名白白的交出去。
    “凌医生,可以的话,还是看看吧,用不了多少时间的。”胡主任咬牙叫住了凌然。
    胡主任有着与年龄相称的老相,与职位相称的发量,着急起来,丝毫不能引来大家的同情心。
    就是左慈典,也只是淡定的问道:“胡主任,病人是你亲戚?”
    “那倒不是。”胡主任摇头。
    “那明天看也来得及吧。”左慈典笑笑,道:“大家都忙了一天了,也没必要抢这点时间吧。”
    “我以为凌医生听到满汉全席的病人,会很兴奋的……”胡主任用略带挑衅的语气,看向凌然。
    凌然向来不看人脸色,依旧淡定的道:“只是肩关节的满汉全席的话,骨科应该有人能做吧。”
    胡主任一呆:“能做自然是能做的……”
    骨科是典型的易学易精,最大的优势是学习曲线较短,三十多岁达到手术精通,40岁达到手术巅峰是很常见的。
    像是胡主任的资历和天赋,放在全国范围内根本排不上号,但专修肩关节的他,也能勉强做满汉全席这种最高级手术了,这要放在胸外科或者心外科,基本是不可能的事。同龄的大部分心外医,可能才爬到技能树一半的位置,能像只直立猿似的骑着树桠捞果子吃就很得意了。
    凌然玩了一段时间的骨科,显然是有些腻了,做惯了明珠级的肝脏手术和钻石级的心脏手术,他对肩关节的高难度手术,并不能升起浓烈的兴趣,尤其不喜欢戴着厚重的铅衣做手术,因此,对于胡主任的说辞,凌然并不为所动,只道:“需要的话,我可以参与会诊。”
    他的表情,就像是给予了帮助似的。
    事实上,以他目前的实力,参与骨科的会诊,确实是给予帮助了,而且也能给予实质性的帮助。
    胡主任却有些受不了了,一时甚至有些无言的看向凌然和左慈典。
    “你发会诊单就行了,我这边会处理的。”左慈典向胡主任和煦一笑,远超年龄的老相和远低于职位的发量,看着就像是胡主任的领导似的。
    嗤。
    凌然踩门出去了。
    “胡主任,您现在发会诊单,我收尾了就处理。”左慈典微微笑,然后再埋头苦干。
    “不用了,凌然没空的话,我自己就做了。”胡主任感觉诸事不顺,有些想打退堂鼓了。
    左慈典却不愿意他走。骨科是他擅长的领域,帮凌然确定一台大手术,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左慈典于是笑笑,道:“不发会诊单的话,就等凌医生回来,再过去找您。”
    “我自己做了。”胡主任重新强调。
    左慈典见多这种情况了,微笑道:“您要是下午前能做完,我们就不掺合了。”
    言下之意,如果下午前做不完,他们就有可能掺合。
    胡主任脸色一冷,他也是熬夜了一晚上的,这会儿走路都不直,又如何做得了满汉全席这种手术。
    ……
    凌然用不着管这些事儿。他回家休息以后,照例坐直升机前往十二泉乡,给排了号的村民看了门诊,再飞回来,助手们也刚好休息回来,一个个精神饱满的样子。
    在这样一群助手们的拥簇下,凌然完成了急诊中心的查房,接着,只点了几名常做骨科手术的小医生,前往骨科病房。
    左慈典提前一步,打电话联系胡主任。
    胡主任睡的迷迷糊糊的接起电话,听着左慈典的声音,感觉像是时空调转了似的,先问:“今天是几号?”
    “23号,咱们早上的时候说好的,凌医生现在从十二泉乡回来了。”左慈典语气恭敬,怎么说也是位小主任来着。
    胡主任使劲敲敲脑袋:“就回来了?”
    “是,凌医生休息过后,早上10点钟到达十二泉乡进行义诊,中午休息了一个小时,下午6点30分回到云华,然后进行了查房,现在是晚上20点45分,如无意外的话,凌医生计划21点整离开医院回家。我们马上到骨科的病房了。”左慈典直接说明凌然的日程,毕竟,凌然的行程的确令很多人无法理解。
    胡主任至少听懂了最后一句话,一轱辘爬了起来:“这就到病房了?”
    “对,咱们现在做个会诊,没有紧急状况的话,手术可以安排到明天往后。”左慈典说着笑笑,道:“您也是刚睡醒吧,我就说不耽误时间的。”
    “我没睡醒……”胡主任喊了一声,挂上电话,三两下穿上衣服,同时踢起隔壁的小李医生,就从休息室往病房赶。
    等他和小李医生衣裤歪斜的到了病房的长廊,凌然带着小医生们,正好也从长廊的另一端走过来。
    穿着崭新白大褂的凌然走在最前方,他的身后是呈雁形阵的左慈典、吕文斌、马砚麟等人。
    小李医生看的愣了愣,刚睡醒的嘴一嘟噜,道:“差点以为是来抓我们的。”
    “不是吗?”胡主任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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